夏雲直到這會已經安穩的騎在馬背上,才深深呼出一口氣,心有余悸道:“好險啊,好險啊,還好一路出來霧都在變淡,要不估計現在我們還在霧裡轉著呢。”
冉兒回頭往密林方向望去,那山神還站在密林外目送他們。
見冉兒回頭,依舊笑嘻嘻地對她招了招手。
山神瘦小的身軀裹在藍色的袍子裡,冉兒卻覺得他的身影無比高大。
“楊姑娘在看什麽呢。”張叔也尋冉兒的眼神望過去,依舊沒有任何異樣,可是冉兒的眼神讓他明顯覺得,一定是有什麽是他沒有察覺到的。
冉兒連忙回過頭來,有點心虛的回答道:“沒什麽,我記得雲雲說過上次你們能順利走出來,也是因為濃霧變淡能夠視物,我就好奇這霧為何會有變化!”
“是嗎?”顯然張叔不太相信這個理由。
“是哦,張叔,兩次都這樣,你說是不是父親在天之靈保佑著我們呢,要不如何才能出來呀。”夏雲聽到冉兒和張叔的對話,忍不住插道,她可是真真實實的看到思念了一年的父親了。
“不可能!”已逝家主的在天之靈?張叔搖搖頭,他還真不信。
“可是我真的很清晰的看到父親了,他還跟我說必須去趟稚子塔,才能順利通過猿臂山呢!”夏雲堅信的說道。
冉兒見機,順勢問道:“稚子塔到底是什麽呀?”
“對,對,什麽是稚子塔?在哪裡?”夏雲附和著問道,她也很好奇那是什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時一直納悶自己為什麽一身傷的陳生也忍不住說道:“小姐從來不知稚子塔,難道真的是老家主顯靈來幫咱們了。”
“那稚子塔到底是什麽呀?”夏雲著急的又問道。
“這大漠邊緣,百姓的生活都比較疾苦,如果有孩子生下來就先天不足,或者在成長過程中得了無法醫治的疾病,就會被送到稚子塔裡,讓他們自生自滅。”這張叔的解釋還和山神解釋得一摸一樣。
“什麽?怎麽能這樣!這和謀殺有什麽區別!”夏雲聽聞就驚呼起來。
夏河淡淡道:“就知道你這樣的反應,但是這稚子塔百來年前就已存在的,有時候為了生存下,很多事都是無能為力的,誰不想衣食無憂的活著呢。”
“這世間真的有這麽殘酷的事情嗎?”冉兒一直沒能接受人間居然這樣殘忍的存在。
但既然能存在那麽久,說明是有存在的道理,也許真如山神老人家說的那樣吧!
百姓生活太苦了,多個人多張嘴……
只是這樣的苦,冉兒真的無法理解。
“其實現在的重點是,難道真的要去一趟稚子塔嗎?”張叔顯然不想討論稚子塔的存在是否合理這個問題,他隻想解開心中疑惑,為何夏雲會說要去稚子塔,去這個她從前根本不知道為何物的地方。
“必須去啊!”夏雲一本正經回答道,這可是父親告訴她的呢。
“楊姑娘認為呢?”張叔一臉深意的望向冉兒,居然繞過夏河直接來征求她的意見。
“我……?”冉兒被張叔看得一陣心虛,心裡想的是當然必須得去,卻又在張叔銳利的眼神中不敢直接說出口,她無助的看向夏河。
夏河也奇怪張叔怎麽直接去問冉兒,看到冉兒的求助的眼神,便開口道:“依我看,雖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關聯,還是去一趟吧!”
張叔卻看著冉兒沉吟了一會,道:“想必楊姑娘也會認為該去一趟吧!”沒等冉兒回答,
接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話。 “就算稚子塔真的和猿臂山濃霧有關,去看一眼就能破了那濃霧不成?”
“去看了再說吧,也許到了稚子塔就自會明白。”夏河說著也看向冉兒,他就納悶為什麽張叔老去問冉兒,難道冉兒真的知道些什麽不成。
冉兒見兩人都看著自己,只能硬著頭皮道:“在我看來,這稚子塔就是一個殘忍的存在,不管與猿臂山上的濃霧有沒有關聯,我覺得都應該去把它推倒!”
心裡卻想,如果真的能推倒,那鎮魂符是否還會起作用,浩兒是否會跟著自己,還有那些被困在裡面的可憐孩子的魂魄,能否就此超生,進入輪回投胎轉世。
“對,我也覺得該把那破塔給推了!”夏雲讚同道。
“你們兩盡胡鬧,這也不是你們說推就能推的!”夏河雖然這樣說著,心裡也在想,若真的推了這個讓孩子自生自滅的地方,能否挽救一些孩子們的性命呢?
張叔又把話題一轉,淡淡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陳生和徐護衛身上還有傷,稚子塔我們明天再去。”
“好啊,明天一早我們就去稚子塔。”夏雲道。
“你不能去!”張叔和夏河同時說道。
夏雲不樂意道:“憑什麽我不能去!”
“我覺得雲雲應該去。”冉兒說道:“稚子塔還是因為她我們才知道的,理應一塊去!”冉兒擔心萬一真不讓夏雲跟著去,最後也不讓自己去,那樣一來就麻煩多了。
張叔若有所思道:“也罷,一起去吧,今天這濃霧籠罩的森林都闖出來了,那稚子塔應該也因不過爾爾。”
到現在張叔還沒回想起在夏雲叫喚前,濃霧裡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隻記得他和徐護衛一同去追跑了的夏雲和冉兒,後來……
他又意味深長的歎道:“老夫也很想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
“這就是稚子塔呀!”夏雲瞠目結舌的看著前方的稚子塔叫道。
這稚子塔完全不同想象中那樣。
夏雲一直以為是那種常見的白塔呢。
其實不止夏雲,冉兒也以為至少是座高大的塔呢。
話說這稚子塔也是一座塔的形狀,呈六角形,但是並不高,整座塔身都是用磚石堆砌起來的。
在塔身的一面牆上,有一個洞口,剛好可以容一個孩童進去,那應該就是用來丟棄孩子的地方吧。
這稚子塔地處在猿臂山山腳邊緣與大漠相接的地方,放眼望去盡是荒涼,小小的塔身屹立在那裡,以其說是塔,其實更像是一座較大的墳墓。
“說自生自滅可真是好聽,這明明就是有進無出。”夏雲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東西存在於世,自己的兒女,不應該想盡辦法去醫治嗎,就這樣扔到這裡來。
“是呀,直接殺死都比這好啊,被扔到這樣的地方,真的不敢想象那時的孩子是如何的恐懼。”冉兒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哽咽道。
之前只是聽說就覺得很殘酷,現在親眼看到,何止是一個殘酷就行能概括的。
這稚子塔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人世間。冉兒現在一心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把這稚子塔給完全破壞了。
或者想辦法直接推倒!
聽這兩個女孩一直在憤憤不平的討論著,別院管事卻想不通,為何少爺和張叔要他帶路來這個地方呢。
他們不解釋,他也不敢問。
眼看就要到塔跟前,管事這才開口道:“少爺,家主,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往前走了。”
“哦?”夏河聞言便拉住韁繩使馬停下。
跟在其後的陳生也停來馬來,卻不解道:“為何不要往前走!”
原本陳生和徐護衛在密林中,莫名其妙弄得一身傷,夏河是不想讓他們跟著來的。
一來兩人堅決要同行,二來經張叔檢查都是些皮外傷,到也不礙事,也就讓他們一起同行。
畢竟這事透著許多的詭異,也不宜讓過多的人知曉。
只是他們雖然聽過猿臂山稚子塔的來歷,但也不太清楚具體位置在何方,這才讓別院的管事引路,一同過來。
“這塔裡都是百年來夭折的孩子屍骨,陰氣太重,最好還是不要太接近。”管事解釋道。
“不接近那也沒法看出個所以然來啊!”陳生說著就翻身下馬。然後對夏河拱手道:“少主,你們在這裡稍等片刻,待屬下先過去看看情況。”
夏河觀察了一圈稚子塔周邊,並沒發現什麽異樣,便點頭同意道:“也罷,注意安全!”
“是!”
陳生領命正準備過去,便聽張叔叫道:“等等,讓徐護衛和你一起吧!”
徐護衛本就想去,沒想還沒等自己開口張叔就吩咐了,於是急忙躍下馬來,和陳生一起往稚子塔走去。
冉兒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由想到昨天他倆在霧中打做一團的場面,眉頭微微一皺,兩人不會一會又打起來吧!
一轉念覺得自己多心了,這裡沒有雪英沒有幻像,有的只是那些可憐孩子的屍骨和冤魂。
“楊姑娘在想什麽呢?”張叔看著冉兒若有所思的神情,開口問道。
張叔一直覺得冉兒似乎知道些什麽,可是每當冉兒用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張叔又會對自己的直覺持起懷疑。
不過一路的觀察下來,讓張叔堅定的一點就是,冉兒對他們沒有壞心眼,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我就是在想,會不會……嗯,雲雲的父親想要我們做點善事,把這稚子塔裡孩子的屍骨都埋葬了,讓他們入土為安。”冉兒突發奇想的回答道。
“什麽?”這回管事可真的是驚呆了。老家主的意願!!!
“也許是要這樣哦!”夏雲也湊合道。
“萬萬不可呀!”老管事連聲阻止道:“不說其他的,這些屍骨我們也沒有辦法運出來,塔身就只有那麽小一個口,除了孩童,成人是進不去的。”
“那就把它給推了!”夏雲不假思索,乾脆道。
夏河看管事被驚得目瞪口呆,不僅莞爾,安慰道:“別聽她倆瞎說。”
然後也翻身下馬,並對所有人道:“走吧,我們也一起過去看看。”
“少爺,我們還是再等等吧!”管事眼看陳生和徐護衛兩人已經走到塔下,並無不妥,可還是不太想大夥太靠近。
他一直沒敢說,這稚子塔在方圓百裡,可是邪氣最重的地方,小鬼難纏啊,何況都是枉死的小鬼。
誰要經過不都是繞道而行,偏偏少主這一行卻還要去塔底下轉悠。
看管事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夏雲忍不住笑著說道:“管事,現在還不到正午呢,你看這青天白日正當頭,難不成還有小鬼敢來鬼上身不成呀。”
說罷拉著剛下馬的冉兒就往稚子塔的方向走去。
張叔看管事一臉無奈,也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道:“走吧!”
“是!”管事心不甘情不願的也還是只有跟著走去。
還沒到塔下,本是晴好無風的天氣,卻不知哪裡突然來了一陣陰風,夏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突然有點害怕起來。
冉兒卻也沒太在意,她的眼光一直落在塔頂之上。
山神他老人家說那鎮魂符在塔頂之上,可是區區一紙黃符,經過五六十年的風吹雨打日曬,還能完好的存在?
觀察了半天,冉兒也沒有任何發現。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塔邊,這稚子塔的洞口剛好對著冉兒的臉。
原本一直拉著冉兒的夏雲看到那個漆黑的洞口,早就嚇得松開手躲倒張叔和夏河身後。
冉兒竟好奇的把臉湊過去,想看看裡面是什麽樣。
就在冉兒臉湊過去的瞬間,一股極陰寒的冷風從洞口狂瀉而出。
夏河連忙衝到冉兒身邊摟住冉兒的腰,往後飛身而退。
在場的人都連連後退,隻覺得似乎是有著屍山血海般的暴戾之氣,瘋狂的朝著冉兒和夏河撲去。
夏河當機立斷,在摟著冉兒往後飛身的同時,抽出腰間的利劍對著瘋狂撲來的戾氣橫空一劈,再反手一刺。
與此同時,陳生握著手中的單刀一躍而出,對著稚子塔的洞口對便是一刀,同時,口中大喝:“著!”
在這一聲喝出的瞬間,陳生刀上好似血霧瘋狂蔓延,竟比剛才的陰風戾氣還要恐怖無數的纏繞住陳生。
“啊……!”夏雲嚇的尖叫驚呼出來。
伴隨著夏雲的尖叫聲,整個稚子塔周圍陰風四起,呼嘯聲仿佛無數道驚恐的喊聲。
“啊……!”“啊……!”,這些喊聲稚嫩而尖厲,並帶著一種死亡的恐怖氣息。
夏河把冉兒帶到,張叔身後,隻來得及說道:“你們快往後退!”又飛身持劍躍到稚子塔洞口。
徐護衛見狀也是毫不猶豫抽出單刀,旋風一樣來到陳生身邊,那陰風戾氣瞬間也纏繞住徐護衛。
夏河的劍如同狂風掃落葉般順著纏繞兩人的陰風戾氣掃去。
風更盛,血霧更足,仿佛要將三人吞噬才會罷休一般。
怎麽辦,冉兒著急的向塔的四周望去,應該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驚動了孩子們魂魄,看樣子夏河三人已經被糾纏住無法脫身。
稚子塔四周的陰風也越來越猛,卷著沙石圍繞著塔身旋轉,冉兒費力的向著塔尖望去,剛好見一塊石頭撞到塔尖上,牆面隨之缺了一塊,竟露出了黃色的東西。
鎮魂符!那一定就是鎮魂符。
冉兒顧不上那麽多,直接拉住身前的張叔叫道:“張叔,快看塔頂那黃色的是什麽。”
張叔會意,冉兒是想讓自己去把那黃色的東西拿下來。
只是張叔拳腳功夫還行,內力卻沒多少,無法一躍到塔頂。
眼看夏河三人體力消耗越來越大,再脫不了身,必然會出事。
張叔不再多想,迎著狂風衝到塔邊就往塔尖爬去。
還好稚子塔不高,張叔沒爬幾下就能拿到鎮魂符,
可那鎮魂符埋的還挺結實,張叔用力扯了幾下沒扯出來,迎著狂風本不好使勁,張叔咬牙再用力一扯,總算給鎮魂符揭下來。
然,冉兒只見陰風四起的飛沙走石間,張叔手上捏著鎮魂符,從塔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