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裡爵士約了喬治安娜在老兵廣場( des invalides)見面。
這個廣場是第二次工業展會舉行的地方,廣場上正在搭建巨大的帳幕,建築師們正在根據圖紙安裝路燈。
這次的展會不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會舉行,和第一次展會不一樣,這一次會有“大家夥”出現,很多機器已經提前入場了,其中包括她的老鄉,來自蘇格蘭的脫粒機設計者安德魯·米克爾。
他試圖用新學的法語讓法國建築師明白他需要多大的水流才能驅動它,後來他看到喬治安娜來了,立刻熱情得和她打招呼。
喬治安娜沒有過去,她朝著他招了招手,心裡記下要多聘請幾個會英語和法語的翻譯,然後盧浮·杜魯門在忙碌的工地繼續尋找梅裡爵士,最後在大帳篷旁邊的一個小帳篷裡發現了他。
他正在和其他人討論聚在一起喝水休息,脫掉了外套,經人提醒他看到了喬治安娜,然後他叫上了旁邊的人,兩人一起朝著喬治安娜走來。
另一個人那麽熱的天也將扣子扣到了脖子下面,看起來不僅嚴肅而且很熱,他拘謹得朝著喬治安娜鞠躬,然後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符合貴族禮節的同時又顯得雷厲風行,很有行伍的樣子。
“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駐法大使,惠特沃斯勳爵。”梅裡爵士喘著粗氣說“我們去對面的咖啡館坐坐,這裡太吵了。”
喬治安娜撇了眼朝著這邊張望的法國人,朝著他們笑了笑,就跟著他們一起走向廣場附近的一家露天咖啡廳。
就坐後她沒有要咖啡,而是要了一杯蘇打水,等侍應走了之後,喬治安娜讓盧浮·杜魯門從文件包裡將準備好的文件交給了梅裡爵士。
梅裡爵士看了惠特沃斯勳爵一眼,打開了文件夾。
“這是什麽?”梅裡爵士看著那一堆亂糟糟的字符問。
“加密文件。”喬治安娜輕聲說“你們上次不是讓人去聖盧克宮偷過文件了?”
“那不是我們。”梅裡爵士將文件夾合上了。
“總而言之這是加密後的文件,可能是有關聖多明戈的備用計劃,破譯後可能對你們有用處,還有,別說是我給你們的。”她說完就打算走。
“法國外交部和我們交涉過,如果聖多明戈獨立,我們要與之斷絕貿易關系。”梅裡爵士說道“那邊的局勢比你想象的要複雜。”
“什麽意思?”
“梅特蘭將軍到達聖多明戈的時候已經有5個黨派的人在交戰,後來我們和法國舊貴族的聯軍失敗了撤退,由白人工人階級建立了新的政府,杜桑·盧克維爾是他們的首領。”
喬治安娜如挨了一記悶棍。
“我們已經打算放棄那個地方了。”梅裡爵士說“古巴的經緯度和聖多明戈差不多,反正他們也沒有自己造船的能力。”
“美國方面怎麽說?”喬治安娜說。
惠特沃斯勳爵搖頭“只有法國現在還想要那塊土地,杜桑·盧維杜爾起草的憲法承認聖多明戈是法蘭西的殖民地,但是隻遵從它特有的法律。”
“西班牙也放棄了聖多明戈的東部,革命軍趁著換防的機會進軍佔領了那塊地方。”梅裡爵士說道。
喬治安娜無話可說。
她忽然覺得說服猶太人買比利時的土地都比解決這個問題容易點。
也許卡羅蘭確實沒有把它放在波拿巴的辦公桌上,而是放在了萊斯特蘭奇的金庫裡,這樣就能當沒有這檔子事發生過了。
她剛想伸手將梅裡爵士手裡的文件收走,一根鐵杖卻擋住了她。
“女兒,出來玩怎麽不叫我?”利昂庫爾公民對她說道。
“您什麽時候回來的?”喬治安娜驚訝得說。
“還不到一個月,我在適應新的工作。”利昂庫爾說道“我現在是塞納郡守。”
巴黎有總督,不過總督不管行政,行政工作都由塞納郡總政務廳代勞。
也就是說從某個意義來說利昂庫爾已經是巴黎的市長了,雖然他隻管行政,在到處都是高官的首都基本上就是個跑腿的。
“我該恭喜您麽?”她沒好氣得說。
“你們剛才在討論什麽話題?”利昂庫爾看著兩位英國人說。
“聖多明戈。”梅裡爵士過了一會兒後回答“您聽說什麽消息了?”
“我聽說在帕維亞暴動後,第一執政把警察權交給了當地的城市和農村警衛隊,和當地出生的官員,這樣不僅節省了自己的兵力,還獲得了輔助隊伍。”利昂庫爾說“呂希安閣下告誡第一批高官時說過,他們的任務繁重,當務之急是稅收優先,繳稅是一項神聖的職責。英國詩人蒲柏曾說過,只有愚人才為政府的形式而辯論,歷史對所有形式均予以一字之褒,一般來說,對政府亦如此,因為人類愛自由,而在一個社會裡,個人的自由又需要某些行為來規范,所以自由的第一個條件就是有所限制,若事要絕對自由,自由便在雜亂無章中死亡,政府的首要工作是建立秩序。”
“你們還想管那塊地方?”梅裡爵士問。
“如果我們也放棄了,誰都不許和聖多明戈通商。”利昂庫爾冷冰冰得說“讓那塊潰瘍自生自滅吧。”
“國王和首相會聽到這句話的。”惠特沃斯勳爵點頭“我要加上誰的名義?”
“他們只需要知道這句話就行了。”利昂庫爾郡守說“不需要誰的名義。 ”
“所以那些遠征軍現在是在加勒比海曬太陽?”梅裡爵士說。
“我們想給他們送點橄欖油,避免他們曬傷了,能借你們的船用嗎?”利昂庫爾說。
“當然沒問題。”惠特沃斯勳爵立刻說道。
“這次你們不攔截我們的信了?”
兩位英國人尷尬得笑了。
正巧這時候,喬治安娜他們要的咖啡和蘇打水到了,四個人表面客氣得聊著天,等一杯咖啡喝光了,利昂庫爾就找了個借口,帶著喬治安娜走了。
等上了馬車,利昂庫爾將車門給關上後立刻問道“你剛才交給英國人的是什麽?”
“昨天交給你們一樣的文件,你們破譯了?”喬治安娜問。
“並不是很難的密碼,蒙日他們很輕易就破解了。”利昂庫爾說“是‘慈悲’(mercy),對嗎?三萬五千個詞,三萬五千詞慈悲。”
喬治安娜點頭。
“希望聖多明戈人值得你這麽做。”
“我不是為了聖多明戈人那麽做的,而是為了利昂,我希望他依舊有顆寬容的心。”喬治安娜面無表情得說“我也覺得累了,如果這樣的條件聖多明戈人也不接受那就別管他們,加勒比海其他地方也可以種甘蔗,英國人已經打算轉移到古巴了。”
“以這種方式結束,對雙方來說都是體面。”利昂庫爾歎息“但你剛才所做的事,可不那麽體面。”
“我要被關監獄裡?”
“你犯的是叛國罪。”利昂庫爾無奈得說“你在想什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