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一中的辦學理念先進,高二上學期沒有晚自習,放學也很早,這一點讓疲勞了一天的學生們皆大歡喜,紛紛嚷嚷著快步衝出了校門。
林霏背起書包,避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個人慢慢踱步,不知過了多久才回到小區。
她走進電梯,剛要按下關門鍵,卻見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攔下了電梯門。
林霏下了一跳。
不過這熟悉的手……
再一抬頭,熟悉的人也站在了她面前。
“怎麽走這麽慢,心情不好?”宋辭淵似笑非笑,沒有急著按樓層,俯身看著她。
小姑娘情緒低落,鼻頭紅紅的,看起來挺委屈,還無人可說。
這倒是和學校裡那個要強的她判若兩人。
林霏把頭扭到一邊,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覺得他又要笑她。
過了半晌,那頭卻始終沒出聲。
林霏抬眼,注意到宋辭淵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好像一直沒有移開過。
他那雙盛滿星光的眼睛此時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所充盈著,看起來細膩溫良。
好像是有千千萬萬的言語,不可說,說不盡,而最終融入心底,藏進了心中。
宋辭淵是真的想說點什麽。
可他不想冒冒失失的關心她,也更不想什麽都不做。
他當下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林霏抿抿嘴,暗戳戳地確定了一件事。
他不討厭她。
雖然不清楚高二(6)班是不是都像沈嫣那樣排斥她針對她,但至少他不討厭她。
思考片刻,林霏決定打破沉默。
“宋辭淵。”她輕輕開口了。
林霏喊他全名並不稀奇,但她很少這樣軟軟的喊他,宋辭淵感覺心裡像被貓爪撓了一下,說不出滋味。
“宋辭淵,你能當我的同桌嗎?”狹小的空間內,她小心的牽了牽他的衣角,“我感覺,你可能比我現在的同桌更適合與我坐一桌。”
“然後……你是應該不會欺負我的。”
宋辭淵聞言,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
是啊,他是不會。
他突然就想起了和她初次見面時,她維護他的樣子,不禁心頭一暖。
他哪舍得。
林霏裝乖半天,沒聽到對方答覆,有點兒沉不住氣了。
她松開他的衣角,直直白白的又問了一句:“所以你想和我做同桌嗎?”
眼看小姑娘就要急眼了,宋辭淵抑製住胡思亂想,這才慢悠悠的點頭:“好啊,我當然想。”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林霏松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你。”
“這麽爽快?”他詫異地看她一眼。
“是啊,就是這麽爽快。”她摁開電梯,頭也不回的走出去,擺擺手:“你坐電梯吧,我走樓梯冷靜冷靜。”
“新同桌,明天見啊,不許耍賴。”
宋辭淵頓時懷疑她剛剛那副模樣是不是為了引他上鉤來著。
聽著前邊小姑娘歡快的腳步聲,他扶額,關了電梯門。
“……小沒良心。”
林霏回到家,快速的整理好情緒,收斂起了所有的不開心。
她也不是那麽快就釋懷的人,但總不能把消極情緒塞給家人。
面對父母的關心,她笑著應下幾句,就轉身回房了。
還未放下書包,就聽耳邊傳來喋喋不休的手機鈴聲。
林霏沒仔細看,
一邊放書,一邊隨手按了接聽。 “霏霏!!!”
手機那頭傳來女生激動的尖叫。
“你居然去了臨城一中!”
“湘湘?”林霏被震得一哆嗦,“你的消息還是一如既往的靈通啊。”
喬湘湘是她初中三年的閨蜜,為人仗義。不過畢業後兩人估計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去了,所以現在才聯系。
“那是自然,”喬湘湘自豪感爆棚,追問起來:“那話說你見到宋校霸了嗎?他在臨城的高中真的是……非常有名,我們三中都在講他的事兒!”
“宋辭淵非常有名??”她暗自嘀咕,“非常要命還差不多。”
“什麽什麽?”對方表示沒有聽清。
“啊,我見到了。”見喬湘湘執著於這個話題,林霏隻好實話實說:“而且,我和他一個班了。”
由於深知閨蜜的優秀成績,所以喬湘湘對跳級同班這一事並不奇怪。
況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拜托林霏!
“那豈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電話那頭嘿嘿一笑,“霏霏啊,你能幫我要到他的微信號嗎?”
“……QQ號也行!”
林霏想起李澈後來給她科普的程清越事件,馬上想張口拒絕。
這時,她聽見門鈴響了。
同時,客廳傳來熟悉的男聲:
“阿姨你好,請問林霏在嗎?”
她一呆,手機“啪嗒”落到了地上。
“霏霏!你怎了?”喬湘湘也被嚇了一跳,趕緊出聲詢問。
林霏撿起手機,聲音木木的回答:“忘了跟你說,宋辭淵現在不僅和我同班,還是我鄰居。”
“……他此時此刻來串門了,你要不要親自問?”
“嘟嘟嘟——”喬湘湘沉默了一會兒,果斷的掛斷了電話。
她還是惜命的。
搭訕宋辭淵失敗的案例她聽得簡直不要太多。
林霏對於閨蜜的舉動沒有任何意外可言,反觀她這裡,就不是掛掛電話那麽簡單了。
人活生生地站在客廳,她掛電話也掛不掉他。
怎麽,這想法還挺邪惡……她趕緊停止此類思想。
但估計人下一秒就要進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林母已經在客廳熱心開喊了:“霏霏!你辭淵哥哥說你在學校有幾道題不會的,他來教你了!”
“這孩子,快出來謝謝人家!”
“不用不用,”末了又是宋辭淵正經禮貌的說辭,“我去敲敲門就好了,她可能在學習。”
“啊,好的好的。”林父一臉慈愛,“小宋吃晚飯沒有?待會留下來一起吃吧,免得又餓著肚子回去做。”
林父一向對鄰裡雜事不感興趣,但關於宋家他多少還是聽見了點,所以對宋辭淵也是毫不吝嗇的關心。
“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某人目的達成還附贈了晚飯大禮包,笑得非常燦爛。
“哪裡的話,不麻煩不麻煩。”林父林母笑得也非常燦爛。
唯獨林霏欲哭無淚。
她白天哪裡有題不會了?他怎麽還找上門來了呢?
這能叫,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嗎?
也不能這麽說,林霏再次停止了這奇奇怪怪的思想。
剛想著,敲門聲就來了。
林霏一臉麻木的走過去開門。
宋辭淵一臉燦爛地走進來,順道輕輕帶上門把。
他手裡捏著一本資料書,衝她揚了揚。
“看你下午好像不怎麽喜歡上高二的數學課,就給你找了本資料書,很實用的。”
他俯身湊近她,低低的補充一句:“你辭淵哥哥我就是靠這個得的那麽多獎。”
林霏一激靈,趕緊轉過臉:“你……你好好說話。”
見她耳根泛紅,宋辭淵也不逗她了,他轉身靠在書桌旁,正色道:“林霏,下午沈嫣是不是想欺負你?”
“不知道。”此話觸及她心裡的敏感地帶,林霏不願多言。
“什麽不知道。”身側的人冷哼一聲,語調不再松松散散。
他凝視著她,以高年級男生特有的磁性聲音又問了一遍:
“你說想和我坐,是不是因為你覺得六班在排擠你?”
林霏怔住了。
她沒想到自己藏得好好的心事卻能被他看見,被他關注。
她以為父母同學都不知道,她以為就算有人注意,也不會往這裡細想。
畢竟,這不關他的事啊。
林霏一時喉嚨堵塞,沒法兒回答他,只能安安靜靜的點了點頭。
突然,她感覺自己肩頭被攏了起來。林霏回身,發現宋辭淵一臉了然的在輕拍她後背, 修長的手臂不寬不緊的環著她,但沒有抱住她。
“別扭的小姑娘……別哭太久啊,不然你爸爸媽媽會把我趕出去的。”
“其次,為了你的清白美譽,哥哥還是不抱你了。”
“除非你有強烈的需求。”
他離她很近,溫熱的氣息撒在她脖頸處,臉部立體硬朗的線條如今卻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周身那股草木的香味還是同那天的一模一樣。
林霏感覺自己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她帶著濃濃的鼻音,口是心非的抹了下眼睛:“誰哭了?誰……誰說你是我哥哥啊?我可不需要你安慰。”
“行,你說了算,我都依你。”宋辭淵覺得好笑。
“那……你不想做我妹妹,你想做我什麽?”
某人還是改不了調戲她的毛病。
林霏只能深切感謝林母彼時開飯的召喚救了她的小命。
晚餐的氛圍異常和諧,林父林母做了一大桌子菜,一邊給宋辭淵夾菜,一邊對他噓寒問暖。林霏看著宋辭淵應接不暇的笑容,覺得罕見。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盛情款待吧。
宋辭淵緊繃的背逐漸放松,他靠在椅子上,和林父林母交心的談天說地,還時不時帶上林霏幾句,說得林父頻頻點頭。
要不是年齡限制,估計他都想和宋辭淵喝上幾杯,再拜個把子。
宋辭淵也是真能說。
林霏憋笑著扒拉米飯,突然心情好了不少。
對於這個不請自來的鄰居,她居然有種家人的既視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