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均衡之名,平息時空之禍?
沈前聽到這句話,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態瞬間收起,他霍然起身,直直盯著眼前好似突然陌生起來的高哲,眼神急劇變幻。
這句話能引發的遐想實在太大,由不得沈前不失態。
“高使者,您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雖然知道自己臉上必定有著震驚,但沈前依舊想要再確認一次。
而在高哲眼中,沈前的反應也仿佛印證了他心中某種猜想,他吐出一口濁氣,表情死凝重也似釋然。
“果然如此……其實,當我能對你毫無障礙的說出祖訓之時,我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沒有認錯人,只是沒想到,我竟會變成那個應劫之人。”
“高使者可否說得更詳盡一些?”沈前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不過還是保持著應有的警惕。
“稍等。”
高哲忽的走到窗邊,耳朵微動,似在確認什麽,約莫過了幾分鍾,他才掩上了窗戶,又隨手布置下一道隔絕陣法,然後走了回來。
“炎王已回住處,暫時應該不會再尋你麻煩,你我可以安心談話。”
面對著沈前疑問的眼神,高哲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沈前了然的點頭,只是奇道:“高使者怎知我和炎王發生了矛盾?”
“我今日帶你入宮,已是向炎王表明你我之聯系,但炎王卻繞過我單獨找上了你,想來必是不可為人知的事情,我趕到的時候,炎王情緒分明不穩,所以我推測你們應是產生過齟齬,這才匆匆將你帶離。”
高哲坦然道,“剛才若是炎王還有所動作,那我會不顧一切將你帶離炎族。”
高哲這一番話邏輯清晰,一切很合理,唯獨一點讓沈前十分迷惑。
“你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我帶離炎族?”沈前皺眉,“這又是為什麽?”
高哲深吸一口氣之後,突然在沈前驚愕的眼神之中單膝跪地,將手放在了胸前。
沈前在大月氏族見過類似的手勢,它在這個時代意味著“效忠”和“誓死”。
“高家第七百六十二代子孫高哲,見過主上!”
高哲的聲音低沉有力,在房間之中不斷回蕩,竟也發出了金屬般的鏗鏘之聲。
房間內有著短暫的沉寂。
沈前終究不再是以前那個青澀的少年,所以即便眼前的場面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他並沒有急著追問什麽,好一會,他才面色沉靜的坐了下來。
“高使者,你先起來。”
高哲聞言果然迅速的站了起來,一身青衣依舊纖塵不染,兩鬢略顯斑白,卻讓他那英氣的臉頰添了幾分滄桑。
獨屬於山海強者的頂級氣度依舊在他身上,只是此時面對著沈前,高哲又保持著最大程度的內斂。
這是一種變相的尊敬。
從高哲喊出那句話之後,一切都已經不同。
“說說吧,你應該也能想到我有很多疑惑。”沈前摩挲著桌子上的粗糙茶碗,淡笑著又補充了一句,“越詳細越好。”
實際上沈前內心遠不如表現的那麽平靜,不過好在有了蟒山的事情做鋪墊,他倒也沒有特別的意外。
“八千年前,人族羸弱,大部分人都居住在荒山野嶺之中,我高家先祖橫空出世,平大妖,興土木,援助了無數氏族,也贏得了極高的聲望。”
“護道高家,便是在那時名聲鵲起。”
“真要說起來,甚至比五大族的崛起還要早上無數歲月……”
“等一下。”沈前不解道,“既然如此,為什麽高家不建立自己的氏族呢?”
“這也是其他氏族的疑惑。”高哲答道,“但我高家先祖從一開始就已經立下規矩,我高家一脈不稱王,不爭霸,後世子孫也將遍布各族,隻輔佐有德之人。”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也是我高家八千年積攢下來的聲譽,所以人族各首領,都以為我高家所均衡的‘道’,實際上是王道。”
高哲一笑,“不過真相如何,屬下剛才已經說過了。”
沈前細細品味了一番,若有所悟。
高家實際上均衡的是時空之道,但這應該是高家最大的隱秘。
若不是自己是高哲口中的那個“主上”,只怕也不會得知。
再轉念一想,如果以這個為出發點,那高家先祖定下組訓不參與爭霸的原因自然呼之欲出。
八千年歲月更迭,可以想象即便是在人族內部,氏族紛爭、王位交替也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
在如今的五大族之前,也必然還有數個時代。
不知多少氏族興起又滅亡,卻唯獨高家一直留存了下來,即便如今,高家的子孫也遍布各族。
這超前的生存智慧背後,若是還有著更大的使命支撐,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平息時空之禍,如何平息?”
有了基本的信任,沈前也就不再掩飾,一股腦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還有,你為什麽會稱呼我為‘主上’,你自稱為應劫之人是何意,我和你們高家的使命又有什麽聯系?”
“其實屬下也是一知半解。”
高哲沉默過後,才緩緩開口。
“我高家的祖訓除了那一句簡單的話,就隻提及了當‘主上’出現時,第一個接觸主上的人便是命定的應劫之人,一切行徑以主上的意志為準,援護主上,不惜任何代價!”
沈前眼睛一眯,“那你如何確定,我就是那個‘主上’?”
“一開始我也沒在意,真正起了心思,是在清水鎮小院,主上突然出手擊退扎赫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主上展露了氣息……它也有了反應。”
高哲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河螺。
這河螺的顏色呈現一種極其純淨的白,其上的螺紋乍一看很是普通,但細看之下卻會發現那一層層螺紋正反交替,隱約間組成了某種奇怪的圖形,盯得久了,好似要將人的靈魂都吸納進去。
沈前認識這種河螺。
雖然江陵王拿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細粉,但他在時間長河掙扎的時候卻也隱約見過完整的產物,只是當時沈前無暇顧及。
這大抵也是時間長河之中唯一的特產。
時間河螺!
在看到這河螺的時候,沈前對於高哲的身份再無疑慮。
時間長河的存在,一定是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的隱秘,以高哲的實力,也不太可能在正常情況下擁有時間河螺。
……除非高哲是一個頂級王侯假扮,但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基本可以排除。
“高家的核心傳人都有一枚這樣的信物,其實最初信物生出反應的時候,我也不敢完全確定。”
高哲又接著說道,“是後來又通過和主上的接觸,再加上石殿之內主上對抗炎王氣機的時候,信物又一次大亮,屬下這才有了把握。”
沈前恍然,怪不得當時高哲會突然站出來為自己背書,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但其實就算這樣,我還是無法完全確定。”
高哲又笑道,“直到剛才,我能在主上面前毫無障礙的說出祖訓,再加上主上雖然震驚但明顯有所觸動的表情,屬下才敢認主,望主上莫怪。”
沈前聽得心中一動,“你是說,你們的祖訓是被施加了某種類似於禁言之術的規則?”
“可以這麽理解。”高哲點頭,“倘若是無關之人,那天然的禁忌力量便會讓我口不能言。”
沈前是突然想起,這種手法不就和百王殿的禁言規則如出一轍嗎?
先不管兩者之間是否有硬性聯系,但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這絕對也是頂級王侯的手筆。
可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莫非也是那個白衣人?
“高家先祖的名號是什麽?”沈前問道。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即便屬下身為高家直系子孫,也並不清楚先祖名諱。”
高哲苦笑道,“倒是在一些其他氏族的記載之中,有人曾尊稱我高家先祖為‘啟’。”
啟?
沈前琢磨了一下這個字,確認自己沒有任何印象之後,這才搖頭放棄了探索。
也沒什麽好想的,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或許有一天自己能親自接觸到對方也說不定。
至此,高哲一切行為的因由都已經明晰。
源頭就是那位不知名的高家先祖,在八千年前建立了高家並且傳承下了祖訓,隻為等待一個有緣人。
而根據時間河螺的線索,以及沈前又確實是從時間長河之中走出來看,這個有緣人大概率就是他。
現在唯一讓沈前不太確定的,也是高哲自身都未必明白的,就是“以均衡之名平息時空之禍”這一句了。
沈前不知道這“時空之禍”究竟指的是因為他的降臨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還是一些在這個時代可能對他產生致命威脅的潛在危險。
但無論如何,高哲的突然效忠,對於沈前來說都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先是和蟒山的蛇神結下了友誼,現在又多了一股這個時代的本土勢力可以動用,至少沈前不用再如同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特別是……考慮到他可能已經將一個王侯強者得罪到死的情況下。
“炎王這個人如何?”回歸到現實,既然確認高哲的身份沒有問題,沈前也不墨跡,直指當前的問題核心。
“當代炎族首領薑直是第四代炎王,三代炎王是在征戰之中隕滅,本來為次子的薑直沒有繼承權,但最後卻是他走上了王座。”
高哲頓了頓評價道,“天賦極高,但心性浮躁,任人唯親,不是明主。”
沈前點點頭,如果炎帝沒有騙他的話,高哲的評價還算客觀公允。
“你不是輔佐當代炎王的?”沈前想起另一個疑惑。
“我雖在炎族供職,但只是負責教授一些王室子弟罷了,並沒有什麽實權。”高哲搖頭。
想到王室子弟,沈前也想起了炎帝囑托過的薑明,便多問了一句,果然高哲認識薑明,而且言語間評價頗高。
沈前也就將自己卷走了《百草經》的事情告訴了高哲,只是略過了其中的細節,分身之法的秘密自然無法和任何人分享。
“炎帝竟然還有殘余意識?”高哲聞言也是吃了一驚,隨即又釋然,“以炎帝的目光,自然看得出薑明才是能帶領炎族走向輝煌的明主,本來若主上不出現,屬下的余生大抵也會追隨對方。”
“那明早離開之前,你替我引薦一下,我需要將炎帝的手書交給對方。”沈前聞言沉吟道。
“只怕等不了明早了……”高哲在知曉事情的全過程後,眉頭不由緊鎖。
“怎麽?”
“我原本以為主上和炎王只是些許口角,但主上掠奪走了炎王謀劃千年的《百草經》和神農鼎,這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好似突然感受到了緊迫,高哲的語速也變快起來,“剛才炎王回宮絕對只是一個假象,炎王雖然只是煉藥宗師,但他在佔卜命理上的成就卻極高,只要他稍稍施加手段,必然能察覺到你在其中的因果……”
恍若是在印證高哲的話語一般,伴隨著“轟隆”一聲,整個炎城突然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兩人都是一驚,趕緊快步走到窗邊,透過隔絕陣法往外看去,只見夜空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衣衫獵獵的身影,從輪廓辨認依稀可見正是炎王。
他長發飛舞,隨著他的情緒起伏,天空也變得雷霆萬丈。
在無數炎城居民驚詫和茫然的注視之中,炎帝驟然朝著那佇立在炎城上空的雕像一頭撞了過去。
轟!
沉悶的撞擊聲在天地之間不斷回響,只是一下,那神農雕像外圍的防護陣法便崩潰殆盡,巨大的神農雕像全身裂紋遍布。
無數人發出了駭然的驚呼,或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們不知道為什麽炎王要毀掉神農雕像,但對於炎族無數民眾來說,這簡直就像是滅族一樣的慘劇!
高哲見狀瞳孔一縮,“他在以這種方式求證,求證是不是真的是神農雕像收走了《百草經》……”
其實不用高哲解釋沈前也已經明白了,因為就在這片刻間,仿佛已經從那毀掉的雕像之中得到了答案的炎王霍然轉頭。
他冰寒的目光瞬間跨越千米,直直鎖定了沈前的身形。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