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聲驚擾了正在昏睡中的白發青年,他努力睜開厚重的眼皮,入眼的是米黃色的天花板,上面還懸掛著小型的水晶吊燈。
腦袋昏沉,四肢無力,口乾舌燥。
笹島律伸出舌尖舔舐著乾裂的嘴唇,虛弱而又沙啞的聲音,輕喚道:“……我、想喝水。”
坐在一旁的貝爾摩德聽到後,正準備起身,卻有一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伏特加在聽到這句話後也不顧大哥的反應,他連忙小跑向廚房間,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熱水與冷水混合在一起,端著溫開水快步返回臥室,臉上布滿關懷之色。
“水來了。”
貝爾摩德歎了口氣表示沒眼看,她用腳輕踹伏特加,無奈道:“你是打算給洗臉嗎?”
伏特加的腦袋裡難道裝的是五大洋?拿著玻璃杯讓躺在床上的人喝水是怎麽想的,基本的攙扶都不懂嗎。
後知後覺的伏特加在琴酒的冷眼凝視下攙扶起臥床許久的麥卡倫,小心翼翼把水杯送到他的唇前,速度很慢,生怕他喝嗆。
一邊小口喝著水,一邊打量著房間內的陳設,陌生的環境,歐洲的裝修風格,隱隱覺得自己現在可能不在東京。
不過…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裡?
在被注射藥劑之後,笹島律就失去了自我的意識,以至於根本不知道貝爾摩德他們趕去救自己。
琴酒看出來麥卡倫眼底的困惑,他單手插在兜內沉聲道:“有很多問題想問吧?”
“……嗯。”
貝爾摩德也一改以往的風格,嚴肅道:“你差點被Rum殺死了。”
殺死?而且是被朗姆?
笹島律心裡一驚,難道是自己的身份被朗姆給…不對,應該不可能,如果自己臥底的身份被看穿的話,眼前這三人怎麽可能如此對待自己。
“他正在秘密進行的人體實驗還在臨床階段,在這方面你應該比我更懂。”貝爾摩德走上前把蓋在麥卡倫身上的被子掀開,露出觸目驚心的可怖血痕。
笹島律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心臟處蔓延出紫紅色的血痕,一直到左肩膀處才消失,這種傷口是怎樣才能造成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醫學知識是白學了,完全摸不著思緒。
他伸手觸碰在微微隆起的血痕上,皺眉道:“這是Rum造成的?”
“嗯,他的人體實驗顯然是失敗的。”貝爾摩德重新把被子給麥卡倫蓋上,說道:“Rum本應該不打算對你下殺手的,恐怕是意識到自己的實驗可能無法成功,就想加大劑量獲得更多的實驗數據。”
“所以說你們終止了實驗。”聰明的笹島律很快就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活著,多半是被貝爾摩德他們救下來的。
“是啊,你可是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該怎麽還呢?”正經還沒滿三分鍾的貝爾摩德伸手撫摸麥卡倫的臉頰,調笑道。
“……”
琴酒的臉色不由一沉,他寒聲道:“Vermouth,說正事。”
“行。”貝爾摩德重新座位沙發上面,水綠色的眼眸看向麥卡倫,緩緩道:“,Boss希望你死。”
那位先生想讓我死?
理解到這句話意思的笹島律蹙眉道:“讓我以新的身份去接觸Rum嗎?”
“說對了一半。”
貝爾摩德翹起二郎腿,正色道:“Boss希望你以全新的身份成為他手中的利劍,至於接觸Rum得從長計議,我們得慢慢挖出來他的目的以及背後的勢力才行。”
伏特加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聽了這麽多本不該聽的內容,等等不會要把自己滅口吧?
如果不是Boss派人來救自己,那他就真的死了。
笹島律低垂著腦袋沉思片刻後,再次抬眸時眼底滿是淡漠,他到現在還記得萊伊朝自己射出的四發子彈。不過,能在他的眼中看到驚慌也算是值了,至少萊伊明白自己做了什麽啊。
“需要我做什麽?”
“忘記你原本的身份,活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人。新身份已經給你安排妥當了,這裡是蘇黎世,你將在這生活一段時間,等時機到了再回日本。”
原本的身份。
七瀨徹和麥卡倫不過是捏造出的不存在人物罷了。
沒想到改頭換面的事情還要做兩次,笹島律掩藏在被子下的雙手緊緊攥起,真是有夠諷刺的。
“好。”
琴酒深深看了一眼麥卡倫,說道:“Vodka,該走了。”
“嗯?大哥我們這就回去嗎?”
“的身份還需要我們去處理,去找一具合適的屍體…Rum那人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是,大哥!”
伏特加臨走前,還不忘記給麥卡倫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笹島律目送兩人離開,他看向貝爾摩德問道:“你不走嗎?”
“啊啦,你很希望我也走嗎?”
“身上都是血汙,我想去洗個澡。”
“你是不是很想問,傷口去哪裡了?”
笹島律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這女人給看穿了。他隻好點頭承認道:“嗯,我記得左腹部是有中槍的,被那個FBI的臥底打中的。”
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只能這麽稱呼自己的哥哥。
“恐怕是Rum正在實驗中的藥劑,在對你進行治療的過程中就有發現傷口都消失了,甚至檢查不到身體內的藥理成分。”
“能讓傷口瞬間愈合的藥劑,倒是挺有意思的。”
貝爾摩德俏臉不由冷了幾分,她蹙眉道:“不要對這種藥劑產生興趣,就像APTX4869一樣。”
“?”
“身為人類就不要嘗試去打開潘多拉的魔盒,偷嘗禁果的可是壞小孩,不討大人喜歡的。”
貝爾摩德抿了抿嘴唇,重新展露笑顏,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笑道:“那你去洗澡吧,床頭櫃上的U盤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至於新身份…在抽屜的文件袋裡面。”
“加油,Handsome Guy.”
“好。”
笹島律沒有著急去打開抽屜去看文件袋裡面的內容, 也沒去看U盤裡面送的是什麽禮物,雙手支撐在床墊上踉蹌起身,扶著牆壁一步步朝浴室走去。
在推開浴室門後,鏡子中顯現出的自己讓他感到陌生。
他的發色居然變成了白色,身上除了可怖的紫紅色血痕外,還有深淺不一的血汙。
笹島律踱步到鏡子前,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還有原本樣貌的影子。他伸手拿起台面上的剪刀用力在左眼下方劃出十字的傷口,還好,他的血還是鮮紅到刺眼。
丟下剪刀,身形搖晃朝一旁的浴缸走去。放滿冷水,坐進去,清澈的水逐漸染上血色。
左手食指上殘留著戒痕,戒指弄丟了,那是他與笹島律最後的關聯。
身子慢慢下滑,只要把淚水藏於血水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哭了。
這次是真的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