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立冬帶著蘇德志從院子裡出來，李玉林急忙下車。

　怎麽回事兒這是，怎麽這麽快就把人帶回來啦?

　“傑克，這是把人帶回來了啦?”

　“是啊。”

　“那個……，那個許若成沒為難你?”

　“他為什麽要為難我?”

　“有什麽條件麽?”

　“就屁大個事兒，要什麽條件。他又不什麽共諜?誰有錢不想穿得體面點兒?他不是沒錢麽?再說了，製服這個東西，不是應該公家給他發麽?哪裡有讓人家自己花錢買的的道理?”

　“他就是個老實人，不會貪佔枉法，敲詐勒索，吃了原吃被告，哪裡就是什麽共諜了?”

　“紅黨一天閑著沒事兒乾啦，叫人穿一件兒破衣服，去損害什麽體面?要說沒體面，也是……。算啦，這點道理，你也不是不懂，就是沒人願意替他出頭而已。”

　抗戰打成這個樣子，還想要什麽體面。動不動就要跟日本人妥協，還有個屁的體面。

　“蘇德志，上車吧。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你帶路。”

　蘇德志在一邊聽了趙立冬的話，大有知己之感，聽說送自己回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的送我回家，不去軍統?”

　“去軍統幹什麽?對了，你的什麽朋友還是親戚的，求到了代學農頭上，他叫我撈你出來的。不過他也沒幫你什麽忙，你也不用感謝他。”

　“當然，我也沒幫你什麽。你也沒什麽錢，也不用感謝我。至於這個家夥，更是什麽力也沒出，你更不用感謝他。”

　李玉林把趙立冬拉到一邊。

　“你真的就這麽放他回去?”

　“那還有假?”

　“連審都不審一下?”

　“審個鳥啊?你以為到了中統手裡，他們不會審麽?不會查麽?若真有問題，許若成早就鑼鼓喧天地四處宣揚，還能把人給我?”

　“我知道他沒問題，但是萬一哪天校長問起來……。”

　“你們的校長，一天到晚大事兒、愁事兒不知道有多少，他哪裡還能記得這點兒破事兒?若是他一輩子想不起來，就關他一輩子?”

　“這事兒是我辦的，我簽的字，出事兒找我。走吧。”

　這個常凱申啊，總是喜歡管小事。據說指揮戰役的時候，時常親自指揮到營一級兵力怎麽部署，怎麽進攻。

　你說你大小是個委員長，三軍總司令，你直接指揮到營一級，還要那些戰區司令長官、集團軍司令、軍長、師長、團長幹什麽?

　自己直接去當個營長，豈不是省事兒?

　到了家門口下車，蘇德志才相信，是真的放了自己。

　“謝謝二位還我清白，送我回來，進去喝杯茶吧?”

　他也就是客氣一句，沒想到趙立冬真的下車了。

　“也好，把你送到家裡人手裡，也省得出了什麽麻煩再找我們。我也真的想看看，你家到底窮到了什麽程度，讓你此穿得這麽狼狽。走吧，李處長，你也進去看看吧。”

　李玉林無奈，隻好下車。

　蘇德志的房子，就是個簡易房，真正意義上的簡易房。

　這種房子，渝城有很多。

　那些從外地來到這裡的，買不起房子，租不起房子的家庭，就隻好自己蓋房子。

　主要建築材料就兩種，一是竹子，二是土。

　用竹子搭成骨架和房頂，弄一些樹枝連接，然後抹上泥，房子就建成了。

　這裡別的東西缺乏，但是竹子和黏土有的是，建房也比較簡單。

　外來的移民，大部分住的都是這種房子，雖然簡陋，但總算是能夠遮風擋雨。甚至一些大學、中小學，都是這種房子。

　“德志。”

　“爹。”

　一個穿著旗袍，打著補丁，戴著眼鏡的三十來歲女子，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出來。

　兩個孩子身上的衣服，也都打著補丁，衣服雖然破舊，倒是比較乾淨。

　“碧雲，我回來了，沒事兒啦。”

　“好，回來就好。這兩位是……?”

　“介紹一下，這位是……，對不起，我還不知道貴姓大名。”

　“我是無名小卒一個，我這個人有個習慣，做好事從來不留姓名。這位是李玉林，三江會館的。”

　也不管蘇德志兩口子怎麽反應，趙立冬自己走進屋裡。

　還真是夠窮，家徒四壁。

　除了幾張竹床，簡單的行李，簡單的炊具，幾張竹椅子，一個箱子好像裝著一些書之外，就沒什麽像樣的東西。不用多看，就知道是真的夠窮。

　“喂，李玉林，身上帶錢了麽?”

　“這個……。”

　趙立冬也不客氣，自己從李玉林兜裡掏錢包，拿出來100美元。停了一下，又拿出來100美元，遞給蘇德志。

　“李玉林贈送你的，他的一點心意，不用還。”

　李玉林恨不得把錢搶回來，但終究沒好意思拉下臉來。

　“是啊，我的一點心意。留下吧，買件衣服，給孩子割一斤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蘇德志還在猶豫，趙立冬把錢放在床上。

　“留著吧，救救急，免得你去收受賄賂。你這樣的老實人不多了。當坑蒙拐騙、敲詐勒索、貪贓枉法的人富得流油、飛黃騰達的時候，當安守本分，遵紀守法，廉潔自律的人窮困潦倒的時候，這不是你的錯，一定是這個社會出了問題。再見。”

　蘇德志有點兒發楞，還是他妻子守首先跟了出來，他才反應來。

　等他出來的是時候，趙立冬已經開車走了。

　“你那麽有錢不給，偏偏拿我的送人情，真不地道。”

　李玉林抱怨道。

　“別那麽小氣，上回給了你一萬美元，才拿出來200元，九牛一毛而已。我這幫你做功德呢。”

　“這麽好的功德，你怎麽不去做?你撈了那麽多錢，怎麽就不拿出來200美元?”

　“你看看，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的錢叫錢，是用於個人消費的，花了就沒了。”

　“我的錢不叫錢，叫公款，叫資本，是用來盈利的，不能私自送人。這次破獲日諜案，叛逃案，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麽?上回孤島行動，你也看見了，就是用錢堆起來的。”

　“沒有我的資本， 這回你到哪裡弄一萬美元，怎麽收買你的手下?怎麽給代先生進貢?”

　“不給代先生進貢，這回江口敏子跑了，你以為他會放過你麽?眼光放長遠點兒。你怎麽知道蘇德志就窮一輩子?三窮三富活到老，你幹了不少壞事兒，說不定將來那一天，你就用到他了。”

　“似乎也有道理啊，這麽說，這200美元給得值啊。”

　“當然值得，此時，你的心裡是不是有一種成就感?”

　“多少有點兒。不過更多的，還是心疼那200美元。”

　“唉，小家子氣，沒出息啊。到了，自己走回去吧。”

　“馬上開飯了，你不回去啊?”

　“我還有事要辦，你去告訴代先生一聲，就是共諜案已經結案。”

　“我怎麽說?就……，喂，別就這麽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