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錯,那是什麽?
場景越來越熟悉,是幻覺,還是……以往的記憶?
真實與夢幻感交織,讓人難以分辨到底是真是假。
村落,黑袍人。
大火,劍光。
月色涼如水,灑在崖邊的一道身影上。
盤腿而坐,眉頭緊皺,薑青表情冰冷。
他日夜修習晨曦篇,已完全掌握。
半年時間,在呼吸法作用下,精神意志不斷增強。
思過崖內靈氣稀薄,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越是修煉下去,腦海中模糊不清的記憶就變得越發清晰。
直覺告訴他,這段記憶很重要。
然而自打兩個月前晨曦篇遇到瓶頸後,即將顯化的記憶就卡住不動。
不管怎樣都無法更進一步。
那絲絲輕紗擋著,好像能看清,好像看不清。
幾乎讓人抓狂。
好在,薑嵐師妹發來了晨曦呼吸法-月華篇的要領,他修煉已有些進展。
今夜月圓,月光凝成絲線,飄飄然受到牽引,聚在他身邊。
“咳……”
輕咳一聲,薑青嘴角有鮮血溢出。
他緊緊閉著雙眼。
他能感覺到,如今已是臨門一腳。
那索性就咬牙,一口氣衝破!
吸納月色逐漸加快,月華篇呼吸法被他呼出了勁風之聲。
腦海中的畫面不知何時開始晃動,蒙著的一層布卷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被撕開。
快了,快了!
他表情猙獰,嘴角的鮮血越來越多,脖子上更是青筋突起。
轟!!
終於,仿若突破了某層禁製,腦海中一切都變的清晰了許多:
“站住!站住!”
一名黑袍人站在地上,兩道身影在空中,俯瞰著他。
“我與你二位素來無冤無仇,何必這般窮追不舍!”
“放我一馬,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黑袍人不斷發出求饒,空中那二人就當沒聽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黑袍人處於一個小村子中心,四周大概一百多棟房屋,人們瑟瑟發抖守在屋中。
在他身邊,站著十幾名村民。
興許是被逼得急了。
黑袍人怒聲道,“現在放我走,否則我就將這村子夷為平地!”
他身邊的村民們被血色絲線勾連住,為他的話語增添了幾分說服力。
空中二人依舊不動。
一咬牙,黑袍人揮動袖袍。
四周頓時傳來炸響,血色光華如同針刺,射向四周。
一瞬間,數座房屋炸開,一同炸開的還有那些村民。
“住手!”那兩名青袍人其中一人開口,面無表情。
黑袍人還以為對方投鼠忌器,狂笑幾聲,大手揮動,又用血色絲線牽來十幾名村民。
轟隆隆聲不絕於耳,轉瞬村子被滅了大半。
“我說最後一遍,放我離開。”
黑袍人笑聲漸漸小了下去,他意識到不對勁了,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兩名青袍人以看死人的目光看著他。
心中狂躁,黑袍人猙獰大吼,“不讓我活,那就都去死!!”
他身體猛然上衝,同時一層血色氣浪從他腳底蕩漾開,頃刻將所有房屋摧毀,將遇到的村民精血吸乾。
三方交戰,你來我往,整個村落受到波及,變得面目全非。
不多時,黑袍人肉眼可見的落入了下風。
“師兄,你在宗門內地位夠高了,此人讓我來殺吧。”
“師弟,我若擊殺此人,可更進一步,讓我來吧。”
關鍵時刻,二人卻起了衝突。
黑袍人苦苦支撐,眼底閃過一絲希望。
“師兄,此人十惡不赦,謙讓師弟一把如何?”
“師弟莫要說笑,速速為我掠陣,且看為兄一劍將其斬滅!”
“師兄,你有些過分了。”那人動作變慢,臉上浮現怒色。
“你不覺得你也有些太貪了嗎。”師兄同樣放慢動作,目光凌厲。
好機會!
還沒結束呢就準備搶功,真尼瑪倆蠢貨!
黑袍人心頭狂喜,兩掌拍出,出其不意的轟擊在師兄弟心口。
雙方迅速拉開距離。
借著這股反震之力,黑袍人揚長而去。
“後會無期!”他大笑道。
師兄弟並沒有去追,臉上的表情緩緩恢復自然。
二人凝視著黑袍人逃走的方向,沉默不語。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
師弟表情有些複雜,“師兄,你這麽做……可是替他扛下了大因果啊。”
“無妨……”
師兄聲音一頓,忽而回頭。
師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通往薑家村的小路上,一個瘦小的身影呆呆的站著。
瞳孔倒映著這一幕。
……
“確定可以嗎。”
“嗯,只要三十歲前,神魂強度無法抵達元嬰之境,那就無法衝破禁製。三十歲後,記憶則會隨著禁製永久消散。”
“如此一來,待他修為有成,親手斬下滅村之人,消除心魔,大道可成。就是……苦了師兄你,強行干涉因果紅塵,可從未有人落得善終。”
“沒什麽苦不苦的。龍脈已絕,再無飛升之人的話,我輩後人更加看不到希望……”
聲音一點點淡去,畫面也一點點遠去。
三十歲之前神魂破元嬰?
這怎麽可能。
世上可沒有什麽法門,能讓人修為突破元嬰境之前,神魂率先突破。
再者。
三十歲的元嬰?
開什麽玩笑呢。
哪家天才也做不到這麽誇張。
嗚——
崖頂的風,蕭瑟吹來。
吹在身上冰涼一片。
薑青身軀簌簌發抖,雙拳死死握緊。
噴湧而出的情緒將他整個人吞沒。
他雙目赤紅,氣喘如牛。
手指將掌心劃破,渾然不覺。
“萬劍宗。”
“萬劍宗……”
他聲音嘶啞,撐著自己站起。
鏘啷拔劍而出,對準了自己的氣海。
不。
在劍尖即將觸及時,動作停下。
他看向某個方位。
——
“祁長老此行如何?”
“雖有些許波折,不過收獲頗豐,困擾我多年的因果問題,終解決了些。”
“如此便好。你先前的狀況實在糟糕,若不是此行,估計都活不了三五年。”
萬劍宗,主峰宗族大殿。
宗主與長老對著月光,飲至正酣。
“對了,我那徒兒怎樣了?”一杯烈酒下肚,將身上痛楚驅散半分,祁江平問道。
“很強。”有人答道,“勸了兩三次,就是不聽。還是得祁長老您來。”
“我再去勸勸他吧。”祁江平再灌下一口酒。
“誒,那不是薑青嗎,怎麽從思過崖出來了。”
忽然有人說道。
祁江平抬頭望去。
主殿門口,果真有一人搖搖晃晃出現。
“難道終於想通了?”有人開完笑道,“早和你師尊認個錯不就好了,我們拿你當自家孩子看,怎會真去怪你。”
只是下一秒,他笑不出來了。
殿內其他人,也合上嘴。
眾人視線聚焦在那道身影之上。
噗通!
薑青雙膝跪地,眼眶通紅。
“薑青,你這是做什麽?”有人問道。
他沒有立刻回答。
殿內氣氛越發凝固。
足足沉寂十幾秒。
薑青喘著粗氣,聲線顫抖:
“不知父母亡於何人手,與凶同修,此乃不孝。”
咚!
他重重磕頭。
“為修者,習他宗之法,此乃不忠。”
咚!
再磕!
“一人之過, 令友人同陷囹圄之間,此乃不義。”
咚!第三聲!
“這不忠不孝不義之詞,我薑某人卻是沾了個遍!”
“薑青,你在胡說些什麽!”一名長老面色變化,怒聲呵斥。
“我本薑家村一凡童,想來是求不得仙道的。”
“塵埃裹挾著的汙穢之軀,怎能問得大道。”
他抬起頭,那一雙通紅眸子掃過眾人。
唯留下一聲呐喊,擲地有聲:
“生養育兒之恩,血肉剔骨可報;”
“授業傳道之情,削發斷臂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