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他嗎?”
　褚文昊離開後沒回軍統，而是回家，此刻正在山腳的地下室裡。空氣清新，沒有絲毫漲悶之感，鋼鐵監舍裡生活起居一應俱全，幾摞書扔得滿地都是，靠在床上閉目養神的馮程程睜開眼，恨恨瞪視面前舉著照片的狗賊。
　“褚文昊！你完了，居然敢私自囚禁我，仗著軍統職權胡作非為，等著吧，很快就會有人找你算帳！”
　“你說誰啊?”
　褚文昊也沒著急問，隨手拉過椅子端坐旁邊，從兜裡掏出香煙點燃，“馮道遠還是馮哲遠?亦或者劉瀚辰?”
　“哼，既然知道還敢抓我，我勸你乖乖放我離開，叔父還等著我的電報，瀚辰也會過問，馮劉兩家都不會放過你。不要覺得自己有點功勞就上天，能收拾你的大有人在，指望你清醒點，莫要自尋死路。”
　“哈，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
　褚文昊不為所動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本書翻閱，“都到這時候了，還咬牙堅持說自己是馮家子侄，有意義嘛，真要是，我會抓你?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的處境。若是配合，說不得送你回老家，不配合這裡就是你的墓地，死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下輩子可能幻化成老鼠，豈不可惜?”
　馮程程眉頭深皺，眯著眼盯視，“你到底在說什麽，我不是馮家子侄，難道是你家的！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這樣吧，只要你告訴誰讓你連夜離開山城，我就放你走，如何?”
　“啥...啥意思?”馮程程一時沒轉過彎來，誰讓她離開山城的，細細思之，好像是馮道遠極力勸說自己離開，可他那是為了不牽扯到馮家，沒毛病吧。
　“沒啥意思，總該不會是你自己想離開吧?真若如此，我也就不會抓到你。匆匆忙忙啥都沒帶，不像回家探親，倒像是逃跑。是不是聽到我去劉家，又見到劉瀚辰出現在方寸山慌了。正常情況下只要你不動，我也無法確定你的身份，就算待在馮家我也不能上門抓你，左右選了一條死路，說明讓你離開的人可不是啥好人，你說出來我幫你除掉。”
　馮程程可不會相信他會幫自己出氣，心裡是埋怨馮道遠急不可耐趕其離開，要不然也不會落到褚文昊手裡。
　“我去哪需要別人提點嗎?”
　褚文昊把書放在桌上，“我在香江的時候，曾經向山城運了一批物資，剛到就被日方知道。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我懷疑在黨國高層有潛伏的日本間諜，卻一時沒有頭緒，直到昨晚把你擒獲，才有了點線索，說不得大老鼠就藏在馮家。”
　“胡說八道！”
　“你有什麽證據說我是日本間諜?這會還攀扯到馮家，看來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馮程程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是不是你自己心中有數，承不承認都無關緊要。昨晚你去過孫連城家，你離開後孫連城連夜上了歌樂山，去見誰誰就是日本間諜。我還沒細查，相信不難，還要感謝你幫忙，不然我一時打不開局面。”
　“你！”
　馮程程眼中閃過慌亂，果然跟馮道遠說的一樣，真有人監視她，完了！自己給組長招惹到大麻煩，被褚文昊盯上，不死也脫層皮，怎麽辦！心急如焚卻強裝鎮定，她不能承認自己的身份，打死都不能，否則會牽連到馮家，帝國將再無機會。
　“哼，我去孫家有何毛病?孫連城的夫人是我的長官，去匯報工作不是很正常。”
　“正不正常等把人抓了，審出結果就清楚了，到時你的身份也就一清二楚，有他的供詞不承認也沒用。你的身份清楚了，那馮家也不乾淨，否則說不清楚。我想上峰不會讓窩藏日本間諜的人，繼續擔任黨國要職，征牆倒眾人推，劉家躲都來不及，你不會指望劉瀚辰急不可耐再去尋個女人結婚吧?所以說你招惹到大麻煩，壞了日軍大本營的布局，恐百死難贖。”
　“你～”
　馮程程謊了，強作鎮定沒用，褚文昊要是沒確認她的身份是不敢抓，這一點她很清楚。
　最壞的結果出現，像馮道遠分析的那樣，馮家很可能被自己牽連，帝國再也沒有機會打入劉家。
　八嘎！
　她真是後悔，不應該去孫家，更不應該急匆匆離開，一步錯，步步錯，悔的腸子都青了。
　大本營若知道是自己緣故壞了布局，殺她是輕的，牽連到家人都有可能。
　八嘎！
　褚文昊眼角掃到神色慌亂的馮程程，心底松了口氣，敢抓她那是因為知道馮家有問題，卻沒有絲毫證據。
　馮哲遠跟馮道遠都是國黨軍人，軍銜職位都很高，沒有證據無法撼動，撲風捉影可能把自己葬送。
　昨晚沒有絲毫收獲，孫連城上歌樂山沒去軍營，而是去自己宅子，上面養了幾個姨太太。
　家裡電話沒動，也沒有發電報，除了孫連城自己出門，其余人都老實待在家裡。
　如果孫連城是日本間諜，想要通風報信，除非山上有電台。可他沒權利
搜查，沒絲毫證據，硬來，那就是壞了規矩。
　抓了馮程程擔著乾系，冒很大風險，傳出去這副局長是不用在想。他需要盡快破局，說白了需要她幫忙，主動交代問題。
　打?
　下下之策，後路還是要留。
　只要馮程程不想牽連馮家，就有機會，一番言辭鑿鑿，製造恐慌更多，要是她咬定不說，自己還真沒招。
　室內陷入安靜，只有輕微的呼吸聲，馮程程閉上眼靠在床頭，閉嘴不言，心情不好，更不想跟他說話。
　“知道誰告訴我你有問題嗎?”褚文昊主動引導。
　“你想說什麽?”馮程程也不傻，說多錯多。
　“看看，這都是你們自己人提供，照片上的女人叫姬漫雲，你的前輩。”褚文昊從口袋裡掏出一遝照片遞給她，“看清楚，要不是日本間諜提供，誰會拍得這般清晰。”
　馮程程皺眉接過一張張查看，劉瀚辰跟姬漫雲出雙入對的照片，清晰異常。
　“這能說明什麽?跟我有何關系?”
　“怎麽沒關系。”
　褚文昊笑眯眯言道:“要不是這些照片我都不知道日本間諜跟劉家交往甚密，你看不懂嘛，提供照片者分明就想我去查劉家。想法是好的，卻也給我了個思路，從而鎖定到你身上，說起來要感謝你的同僚。”
　八嘎！
　馮程程翻看著照片，心裡咒罵，褚文昊說的沒錯，分明就是帝國的人提供照片，目的想要除掉褚文昊，卻不想牽扯到自己身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心火蹭蹭往上冒，蠢貨！恨不得撕了這幫混蛋。
　強忍怒氣，若無其事道:“這跟我有啥關系?我也沒看出什麽來。”
　“行吧。”
　“你要是覺得沒關系那就沒關系，”褚文昊起身背負雙手來互渡步，“跟你說句實話，抓了你就不能放，道理你明白，你是不是日本間諜我不問，你也不要說，大家相安無事。我不是一定要抓日本間諜，但一定要在軍統有點話語權，剛剛擔任軍統副局長，屁股沒做熱，更是無一人可用。姓戴跟我有仇，在香江殺我全家，這次回來就是要報仇雪恨的，所以軍統我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情況你也知道，軍統是他戴春風一手搭建，到如今各地五萬余人，水潑不進，想要有點話語權可真是難，所以我需要破局。”
　停住腳步盯著她，“你明白了?”
　馮程程紅唇微張，嬌俏臉頰上滿是詫異，“不明白，這跟我有啥關系?你到想幹嘛?”
　“簡單點說，想跟你合作。”
　“合...合作?”
　褚文昊無奈歎聲:“是啊，合作。軍統從上到下鐵板一塊，各處長官都是姓戴的一手培養，說句不怕你笑話的，我下令抓日本間諜他們可能偷偷放掉，為的就是讓我遊離在外，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副局長。昨天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還沒怎麽著眼線滿山都是，剛剛黨國軍部更是開會歸置我今後的行事標準。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泄氣，想想就在軍統混吃等死吧，可心裡這口怨氣下不去，總想做點什麽。”
　馮程程睜大眼睛，“你去做啊，跟我說什麽，我又不能幫你。”
　“怎麽不能。”
　褚文昊坐會椅子上，“想要在水潑不進的軍統裡有點話語權，就要從內部瓦解。簡單點，需要日本間諜，也只有抓幾個日本間諜才能瓦解一部分，從而有點話語權。可我沒有情報，沒有證據，一時之間愁眉莫展，只能找你幫幫忙。”
　“我?”
　“我又不是日本間諜能幫什麽?花言巧語，想要我承認自己是日本間諜，好心思，就是太單純。”馮程程語氣中滿是不屑，把她看的太簡單了。
　“你可想清楚，如果我打不開局面，報不了仇，只能冒險試一試。孫連城是不是日本間諜，或者他的家眷裡面有沒有日本間諜只需要監視一段時間就知道。我沒去查，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給自己招惹麻煩，得不償失。還是剛才那就話，要是證明了你的身份，你說不說，承不承認都會牽連到馮家，從而斷送今後的可能性。若然，你能提供一點證據讓我打開局面，我保證不牽扯到孫連城，也就不會牽扯到馮家。該怎麽做就怎麽做，給彼此點時間與機會，你覺得如何?”
　“哼！”
　馮程程冷哼一聲，閉目靠在床頭，看似毫無波動，實則內心深處開始衡量。
　褚文昊也沒打擾，這麽做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查日本間諜總要有情報，有線索，目前來看很難都防著他，無兵可用，毫無威勢可言，要是慢慢等過個一年半載或許有機會，可他沒時間等，要在戴春風回來之前拿下一個部門，最起碼要有兵可用。
　時間一點點過去。
　“我沒時間等，你要是覺得不合適那就算了，我花點時間在孫連城身上，總會有收獲，到時可真沒有退路可言。”
　馮程程不傻，睜開眼譏笑道:“怕是沒啥收獲才來找我吧，真找到孫連城是日本間諜的證據，也無需多此一舉跟我談什麽合作吧。”
　“你說錯了。”
　“只是不想剛來屁股沒坐熱，就跟全世界作對，尤其是去扳倒馮家，真把馮家扳倒了，那我也就不能待在山城。隻想在軍統站穩腳跟，剛剛開會我已經跟孫連城點明，他若覺得哪裡不妥自會小心處理，算是給他機會。”
　“哼！”
　對於他的言語，馮程程隻信一半，爭取時間到是很有必要，自己只要三天沒有給組長發電報，就知道出事了，到時自會做出安排與調整。
　褚文昊一口咬定自己是日本間諜，原因不知道，說的也沒錯，馮家不能倒，就算不跟劉家結親，往城防營安插點士兵總該不是問題。
　既然鎖定孫連城，早晚會差出問題，與其如此給組長爭取點時間很有必要。最重要自己被捕的消息要讓組長知道，就算不能救自己出去，也要盡快除掉褚文昊。
　“我不是日本間諜，沒法幫你。不過，聽到一些小道消息，孫連城的三姨太蘇凝脂有個弟弟在軍統當值，好像就在你管理的行動二處裡，職位也不高，小隊長而已。見過兩次偶爾提供一點情報，至於他是不是日本間諜你自己查，查到也好，查不到也好都跟我沒關系。指望你說話算話，莫要胡亂攀扯，好自為之。”
　“哦、”褚文昊眼中神光一閃而過，“給誰提供情報?”
　“當然是給孫連城提供，難道給我啊！”
　“給孫連城提供情報，你的意思他是日本間諜?”
　馮程程翻翻白眼，“不知道自己想！”
　假的?
　孫連城不是日本間諜?看其態度還真不像，自己鎖定後她還如此淡定，沒絲毫壓力，可見裡面的事情很不簡單。
　“毫無誠意可言，區區鼴鼠我怎麽破局?我要的是日本間諜，軍統上萬人在山城，用的著你告訴我誰跟誰有關系，查查檔案就知道。”
　瞅他一眼，“是不是日本間諜你可以自己查，我只知道他每周二下午三點都會跟其姐到廟裡燒香，這可不是我說的，孫連城的夫人江美恩平時念叨的，說家裡有個騷狐狸，天天出門勾三搭四，還要帶著自己弟弟把風，丟人現眼之類。也許是日本間諜，你自己查吧，證據我這裡沒有。”
　“那個寺廟?”
　“普願寺。”
　普願寺，好像距離方寸山不遠，今天就是星期二，倒是可以去查查，只不過分量輕了。
　“你這點誠意可不夠，可以允許你不出賣自己小組成員
，知道其它小組成員也可。 ”
　“你在說什麽?”馮程程可不傻，萬一褚文昊在哪裡按了錄音機，把自己的話錄下來，作為扳倒馮家的證據，可真就著了他的道。
　“你冤枉我是日本間諜，逼迫我提供線索，否則要冤枉馮家也是日本間諜，我只能盡量提供，保全我馮家名聲，至於所謂的誠意根本談不上，你要是有誠意乾脆把我放出去，再談其他，否則就不要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好好好...果然夠謹慎，不愧是日本間諜。”褚文昊笑著起身從口袋裡掏出正在旋轉的錄音機放在桌上，讓其看到後給按死。
　“今天就到這裡，需要什麽告訴我，下回給你帶來。”話閉褚文昊出了牢房鎖好門揚長離去，馮程程可不能死，她是扳倒馮家的關鍵證人。
　也不是毫無收獲，孫連城的三姨太跟小舅子可能有點問題，要是拿到證據還是可以在內部做點文章。
　當然，他最期望的還是那些被日本間諜掌控的鼴鼠，主動投案，這幾天不打算去軍統，報個到在家守著，萬一有人主動檢舉呢?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