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再度睜開眼時,只見一片昏暗中,有一縷微光。
韓忠義緩緩爬了起來,感到渾身上下有千斤重,耳旁兀自嗡嗡作響。
這才發現,自己手腳上均有銬鐐,發出鐵鏈相撞之聲。
四周石壁環繞,地上鋪滿了潮濕的稻草,一股濃濃的霉臭味熏天。
面前有道鐵門,從外邊透進亮光。
韓忠義明知已身陷囹圄,卻又不見狄仁傑他們,隻叫:“大人!你們在哪兒!”
叫了好幾聲,不聞有人回答。
韓忠義此時行動受限,且身旁寶劍也已不在,即使有武功亦難以施展。
試得運起內力,猛然敲擊鐵門,又狠推牆壁,亦無一絲用處。
此時渾身無力,不敢再多動,歎了口氣,最擔心的還是狄仁傑他們,不知如何了。
呆了會兒,想道:“如何會在這兒?對了,是那魏縣令。此人笑裡藏刀,擺下鴻門宴,在菜裡下藥。”又想:“不對,菜是他先吃的,菜裡準沒問題。我們是吃了那幾杯酒以後才倒下的,藥一定是下在了酒裡。可是那老管家倒的是同一壺酒,倘若是酒裡有毒,那姓魏的先喝,也該……”
正自思索,忽聽得有咳嗽之聲。
有人叫道:“嘿!這是啥鬼地方!咱怎麽會在這兒啊!”
又有聲道:“好像是在牢裡。”
韓忠義聽出了聲音,忙叫:“胡樂!狄寧!”
胡樂叫道:“是韓護衛嗎?”
幾人離得咫尺天涯,聲音聽得是一清二楚。
韓忠義道:“是我!你們在哪兒呢?”
胡樂道:“在牢裡!”
韓忠義笑了一聲,道:“廢話!大人呢?”
胡樂、狄寧在另一間牢房,低頭一看,只見狄仁傑依然昏迷在地。
胡樂道:“老爺跟我們在一間房呢!”
韓忠義聽了,方松了口氣。
胡樂道:“咱怎地進牢裡了呢?”
狄寧道:“是那魏縣令下藥了。”
胡樂一想,道:“是哦。”氣得大罵魏縣令。
一時狄仁傑醒轉,韓忠義將自己牢房裡的情況告知。
狄仁傑從鐵門的窗眼望去,見外面石壁上點著油燈,盡頭處有緊閉的石門,自己右側是道鐵門,其余別無他物。
說道:“此處牢房不像是衙門裡的,似是私人的。我從窗眼隱約看見旁邊有一道鐵門,估計便是你的牢房了。你卻絲毫望不見外邊,說明你的鐵門不止一道。你的手腳還被套上了銬鐐,應是他忌憚你武功高,將我們分別在兩個牢房隔開了。”
韓忠義聽了點頭。
狄仁傑問道:“鵑兒、馬肅他們呢?”
胡樂道:“是啊,沒見呢。”
韓忠義道:“卑職這兒就我一人。”
狄寧道:“我記得吃飯時馬肅就不見了。”
胡樂“嘿”的一聲,指著狄寧道:“馬肅不是你背著的嗎?怎麽他不見了你都不知道啊?”
狄寧道:“你也有背。”
胡樂道:“我之前是有背,後來給你啦。”
狄寧道:“放我馬背上了。”
胡樂道:“你馬背不是你的馬?”
狄寧道:“是我的馬。”
胡樂道:“你的馬怎地馬不見了?”
狄寧道:“馬沒不見,馬肅不見了。”
胡樂道:“馬在馬廄裡,馬肅也在?”
狄寧道:“可能吧。”
狄仁傑問狄寧道:“什麽時候不見的?”
狄寧道:“誰都沒注意,
我也不知道。” 胡樂問他道:“那鵑妹妹呢?”
狄寧搖頭道:“不知道。”
胡樂怒道:“狄寧!你還有沒有點兒責任心!”
狄寧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狄仁傑道:“算了,現在爭這些也無益,還是想想辦法如何出去吧。”
韓忠義問道:“大人,我想不明白,我們是如何被他下藥的?”
狄仁傑歎了口氣,道:“藥是提前下在了我們的酒杯裡。”
韓忠義點頭道:“明白了,難怪同一壺酒,姓魏的卻沒中毒。”
狄仁傑道:“不知我們幾個昏迷了多久。”
胡樂道:“都掌燈了,肯定是晚上。”
韓忠義笑道:“胡扯,這裡又沒窗,早晚又有什麽分別!”
胡樂道:“我口渴了。”
狄寧道:“我也渴。”
胡樂站起身來,使勁敲打石牆,又狠推鐵門。
韓忠義在另一間歎道:“我試過了,沒用的,牢不可破。”
胡樂聽韓忠義都不行,自己更是無可奈何,歎了口氣。
忽破口大罵道:“姓魏的!王八蛋!偽君子!”
韓忠義歎了口氣,道:“我還當這姓魏的是個好官,是個好人呢,沒想到……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狄仁傑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一開始就在想,幾個當兵的,背後若無人撐腰,哪兒來的膽子如此當眾受賄?多半他們拿到手的賄賂,一大部分都歸了這魏縣令,他又用這贓銀來買得好名聲。”
韓忠義狠狠道:“裝公正,裝仁慈,裝清貧,原來全是在裝!”
狄仁傑道:“他為何無故邀我們到府上來?與我們非親非故,他看中了我們什麽?還不是因為認出了我狄仁傑,還有你韓忠義嘛。”
韓忠義愧道:“大人,我們錯了,悔不該早點聽你的,離開完事兒。”
胡樂亦愧道:“老爺,都是我貪吃惹的禍,我錯了。”
狄寧道:“錯了。”
狄仁傑歎道:“罷了,事後我也不願多說。只是想告訴你們,這世上的人和事都太複雜,並非外在的一切所能概括。”
韓忠義三人聽了點頭。
韓忠義問道:“大人,他為何不直接毒死我們,倒將我們關押了起來?”
狄仁傑道:“說明他並不想我們死,還欲利用我們。”
韓忠義“嗯”了一聲,也不多問了。
幾人靜靜地坐了良久,感到又悶又熱,又渴又餓。
胡樂唉聲歎氣道:“剛才多吃幾口就好了。”
韓忠義笑道:“你還想著吃呢?吃甚?斷頭飯?”
胡樂怒敲石壁,叫道:“我現在都渴死啦!喉嚨都乾透啦!你別他媽的再煩我啦!”
韓忠義道:“你少說兩句吧,現在說得越多就會越渴。”
胡樂“嗐”了一聲,方不語。
幾人不覺睡著了。
不久又醒來了。
狄仁傑畢竟老邁, 感到胸悶氣短,難受至極,只是外表鎮靜,看不出來。
胡樂早忍不住了,亂叫:“悶死我啦!渴死我啦!我要死啦!哎呀!”
見沒人理睬自己,嚷得愈來勁了。
韓忠義忽喝道:“你他媽的給我閉嘴吧!你以為就你一人難受啊?大人比你年紀大得多,都未曾有一句怨言,你倒……”
胡樂聽了愈怒,大叫:“老爺就是因為沒有我難受所以才沒叫的!老爺都沒有說我,你他媽的算個什麽東西!啊!你倒來教訓我啊!我就他媽的叫啦!你怎麽著啊!啊!你在另一邊兒不服來打我呀!”
韓忠義大怒,猛敲石壁。
胡樂大笑道:“來呀韓忠義,你他媽的來打我呀!來呀!你來打我呀!”
韓忠義哼的一聲,道:“信不信我殺了你!”
胡樂哈哈大笑道:“你還想殺我?誰先被殺還說不定呢!那姓魏的看你武功高,把你先擱在另一邊兒,到時候說不定也先殺了你!”
韓忠義道:“姓魏的他能殺得了我?我告訴你,到時候我一出來,我第一個還真就不殺他,先去殺了你!”
胡樂笑道:“到時候出來?到時候出……”
不覺哽咽道:“也不知要驢年馬月才能出得來呢……”說著,放聲大哭。
韓忠義哈哈大笑道:“哭!哭!繼續哭!越哭越渴!哈哈哈!”
胡樂又氣又恨,只是亂罵韓忠義。
韓忠義道:“你慢慢兒罵,我渴得很,懶得跟你廢話。”
胡樂又罵了一陣,漸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