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未曾設想過的情況。
警局像是什麽香餑餑,三天就有兩個人主動又積極的把自己送上門,美其名曰配合調查,還都分別坐的三支隊一正一副兩位隊長的車。
陸遙好奇的打量著遊刃有余的坐在審訊室幾個人對面的任一,在剛剛離開的時候措不及防的和站在身邊的宋喬雨一起,接收到一個輕松愜意而且相當標準的“wink”。
“……是真的騷啊。”陸遙還沒緩過來,有些驚訝也有些感慨,“這麽有活力。”
被騷了一路的邵梓也並不像表面一樣遊刃有余。
他的底線已經從問出點線索,降到了只要能保持溝通,而目前達到的狀態是能夠適時地假裝聽不到就算成功。
宋喬雨作為同樣遭到這種騷擾的人,倒是比較冷靜,畢竟這大概和莫雲晚的找茬還差了那麽點檔次。他只是好奇,翻閱著邵梓傳來的錄音記錄。
“任一在劇組和現在的表現差異很大,他很奇怪。”他這麽說道。
梁安也坐在審訊室裡,倒是相當的坦然。只是隨意的說了幾句,又走出來了。
“怎麽樣?”
梁安攤了攤手,“畢竟我們目前還沒有證據呢。”
邵梓勉強的笑了笑,對這點他的理解算是透徹,在被騷擾的路上,他可是從頭到尾,前思後想了不止兩三回,試圖找到破局的方法。
“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是來警局想要幹什麽。”梁安的表情有些異樣,“他可不是被逼過來的。”
“我想了很久,我這次的做法其實很容易預測。如果他知道我要去傅羽筱的家,以她後來直接給任一報信的警覺,提前被叮囑完全可以不露出任何破綻。”邵梓忍不住反省道,“是我落進了他的陷阱。”
“有的陷阱必須要踩。”梁安瞥了他一眼,“這是必須要鋪的路。我只是不太想讓他真的得償所願,畢竟這裡是警局,不是許願池。”
他確實是心氣有些不太順了。
雖然他也並不是毫無準備,甚至在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有所預料,現在的情況甚至也走在他預料的那種路上。
“所以,他其實就是要來警局做什麽事?”宋喬雨終於算是明白了。
“小陸?”
一直在調資料的陸遙誒了一聲。
任一,他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此時正坐在休息室的任一可並不在意這些針對性的調查。
他坐的還算端正,看著一本旁邊書架上隨便拿下來的書,桌上還擺著泡好茶包的茶水,整個人顯得分外的快活舒坦,如魚得水。而江秋也在這,就坐在他的身邊,沙發的另一側。他倒沒在做什麽,好像就是看著自己的手指發著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還算和諧,相安無事。
另一邊。
“任一,今年二十四歲。二十一歲畢業,是個數學系高材生,但放棄了保研的資格,很離奇的到老同學傅羽筱的經紀公司作為她的助理。一年後,緋聞事件發生,傅羽筱和經紀公司鬧掰,和名義上的丈夫陳澤瑞開的工作室合作。而任一也順理成章的成為她的經紀人,不久也接手了因為沒有處理好公關事件而被開除的陳澤瑞曾經的經紀人的工作。”
“這是個什麽邏輯?”梁安皺眉,“做個戲還要順帶共享經紀人的嗎?”
“應該是為了協調安排,正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陸遙推測,“當然也可能是故意的咯,他可能做了什麽手腳。
但他確實也能算是個好經紀人,我看他給這倆藝人找的本子都挺不錯的,都是廣受好評、沒有太大爭議的劇本,拍出來的反響綜合也不錯,還能兼顧藝人的愛好。我看那兩個人粉絲也不是沒注意到他,畢竟長得帥,業務能力好,風評也不錯。甚至專門還有個他的粉絲圈子。” 邵梓垂眼看著手機,“我找人問了,圈子裡對任一的評價都比較羨慕。他厲害就厲害在能有足夠的消息渠道和眼力,很多的劇本都是他親自去爭取的,別人壓根沒想過請,但他自己找上門來問。當然,也有他帶的藝人本身素質比較優秀,人氣也高的成分在裡面。”
“他比較特別的經歷在他的童年期。他的父親曾經是高官,後來因為一些違紀操作而落網。而他的母親其實是他父親婚姻外的情人,一直獨自撫養著孩子,後來也踉蹌入獄,而這個讓她入獄的案子……”陸遙調取了很多信息,想了一會兒怎麽表述,“怎麽說呢,很特別。”
梁安示意她繼續。
“這麽說吧。那個任一的母親,她涉嫌在探監的時候蓄意謀殺任一的父親。”這句話說來也有些奇怪。
“好大的膽子。”宋喬雨也有些驚訝,“成功了嗎?”
“那自然是沒有,監獄進門要檢查,自然不可能容許一個女人帶利器進去。她是活生生用手和指甲,措不及防之下掐住了任一父親的脖子,她險些就成功了。
即使任一的父親入獄後身體狀況並不好,畢竟還有基礎的體力差距便在窒息之前掙脫了,最終兩人廝打在一塊,被嚇懵了幾秒的獄警趕忙分開。”
陸遙調出了當時留證的照片。
狹長的傷口樣貌可怖,猙獰無比,仿佛是一個失控的猛獸留下來的爪痕,而很難讓人想到女人纖纖玉手的指甲。
在傷口的盡頭,人的頸部凹陷下去了兩道手形的深色淤痕。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女人的“傑作”。
“雖然這些事實和任一沒有直接關系,只是間接導致了失去所有監護人的任一在十五歲的年紀被關系最近的親戚收養。但我注意到了奇怪的一點。”
陸遙打開了另一個文件,“在任一的母親入獄以後,同年,十五歲剛剛結束高考的任一給她寫了一封信。看完了那封信,她就徹底瘋了。”
“信的內容是什麽?”邵梓相當好奇,“我記得往監獄寄信要審核的吧,他如果寫了什麽惡毒的話,應該有留檔。”
陸遙動作很快,直接調出了信件的內容,那是一個保存的文檔,僅供參考。
年幼的任一字跡相當工整,雖然字體偏圓潤,算不得欣賞意義上的好看,但顯然是在學校裡老師喜歡閱讀的類型,每個字每個詞都清晰可見。
內容也很簡短。
大致就是一些日常瑣事,混雜著生活的變化。
中考成績不錯,收養家庭怎麽樣,又說了一聲自己的現狀一切安好,不用擔心。
沒有任何攻擊性或者不對勁的內容。
“這真的是誘因嗎?”邵梓也疑惑了。
“但據當時她的獄友說,她確實是在看完這封信後開始瘋的。‘她先是把信莫名其妙的完全撕碎,再發了很久的呆,最後一直不停的用頭撞牆,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確實脫不開關系。”梁安出聲,“聯系最近的案子,你會想到什麽?”
“你是說,任一母親的謀殺案,也是他在十五歲的時候‘預料’到的?並且做出行動,引發她進一步的瘋狂?”本想說是誘導,但邵梓還是收束了一下說辭。
“也許他的手段並沒有現在這樣完美,或者目標沒有現在這樣明確。”梁安的神情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但這信裡面確實沒什麽毛病。”陸遙忍不住抬頭,“十五歲,剛中考完,又被收養。該說的大事小事裡面都沒有任何自己以外的信息,更別說關於他媽媽了。”
“或許引起瘋狂的,正是這份尋常呢?”邵梓再次掃視這封信件,“任一的母親殺人,動機是什麽?”
“被綠,被拋棄,孤兒寡母的壓力,都有可能吧?”
“可她本就是一個知情的情人,她有什麽理由非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一個已經踉蹌入獄的前任呢?即使他不能再給她創造價值, 但殺了他又有什麽意義呢?她不管她的孩子了嗎?”
坐在休息室裡的任一同樣不甘寂寞了起來。
他往江秋的位置靠了靠,毫無顧忌的上下打量著他。
江秋發現了,卻還是沒有任何的表示。
“久仰啦,江醫生。”任一打了個招呼,“像你這麽聰明的人,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麽來的吧?”
聽到第二個短句的時候,江秋就轉過了眼,很平靜的看著他。
平靜持續了幾秒鍾。
“醫院的人是你。你為什麽認識我?”
從江秋的口中說出來,似乎不太割裂。
可任一還盯著他看,仿佛想從他話語的間隙裡觀察到什麽破綻。
“我在好奇。”得不到結果,只看到江秋面無表情的臉,任一攤了攤手,“你知道的,我知道很多事。包括——你們的。”
他又忍不住笑了。
“可這與現在你的任務並無關聯。”江秋仍然平靜,但目光有了焦距點,看著任一的眼睛。
那是一雙幽深的瞳孔,無機質一樣的色彩,可偏偏又沒有任何或者壓迫感,或者和之前某些情況下一樣顯現出迷茫的特殊神情,隻又像是一汪毫無波瀾的湖水。
“我告訴你,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任一又湊近了,目光炯炯,興味盎然。
還不等回答,他又直接補上了一句話,同時審視的眼光裡的熾熱的感情愈發濃烈,像是在積極的審視著什麽極其感興趣的東西。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啊。”
這是強買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