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哥這些天辛苦了,喝杯酒吧!”
“陳哥殺青愉快啊!”
很少見的,陳澤瑞直接推拒了很多人的敬酒,在自己的角色殺青酒會上獨自坐在角落,有些莫名的躊躇不安。
任一向他請了假,說是有事要辦,不在附近。至於小助理,他現在正在桌旁的人群裡埋頭乾飯,一個鍾頭都沒有停過,應該是想要把明天的胃口一並吃完。
他的推拒也讓所有稍有情商的人都看出了他此時心情不悅,不太想和人交談,因此他在本該是他的主場的地方,竟然顯得有些形單影隻。
當然,不是因為這一部雖然在最後幾天有點小插曲,但總體來說算是完美收官的拍攝。
他……很是焦慮。這對於人生一帆風順的他,是很少見的體驗。
陳醒這個名字是藝名,他和他哥商量著取的,是斟酌許久選出的“優勝者”。
薛晨編了八個,陳澤瑞自己編了兩個,雖然最後苦思冥想挑出來的的還是那兩個自己起的名字裡面的,也足以見得用心很深。
原名雖然也算吉祥,但不怎麽好記也不太抓眼。
或許有些小心思在裡面,陳澤瑞一直覺得他哥自己的二字名字顯得相當簡潔好聽,因此頗為羨慕,自己取的藝名備選也不由自主的都是兩個字。
但他沒把這件事告訴兄長,可能也是不好意思說出緣由。
大概這也是那八個朗朗上口的三字名字落選的原因——長兄如父,名字裡寄托給自己珍視的家人的祝福,似乎很難在最短的字眼裡寄托完成。
對於父母,他的概念一直相當模糊。
或許是生活太完美,沒有空去多想……也或許有其他的理由?
他隻記得家裡書房的那張照片。
三個人,年輕靚麗的一男一女,還有女人懷裡熟睡的嬰兒,都笑著。
這是他的養父唯一給他看過的照片。除此以外,就是那些故事……
那是真正的故事嗎?
即使是在戲劇作品中也很少見到這麽潦草的悲劇。
不知道因為什麽,在提及這件事以前,他甚至沒想到過自己的過去是一個悲劇。那像是在繈褓裡被母親呢喃著告知的故事隻屬於過去,連憂傷的情緒都只是一筆帶過。
如今想來,他們或許並不是不在意,而是刻意的用話術在掩蓋著什麽。
他們在掩蓋著什麽呢?
陳澤瑞今年二十五歲。他的哥哥薛晨則是三十一歲。
他的養父母確實如同對待親生孩子一樣的撫育他長大,就像他的哥哥一直像對待親生弟弟一樣的照顧。
或許也是他與他的哥哥完全不同,並不是什麽學習或者經商的材料,他們也從來沒有在家產這種利益相關的事情上起過爭端。
他甚至是幼時在父母發覺他的興趣以後的慫恿之下遞交的報名材料,因此小學的暑假就演了一個電視劇裡的孩子角色。
從此有了名氣,乃至一直在空余時間接戲拍戲,一發不可收拾,從童星出道走進演藝學院,最後到現在也算頗有名氣。
也正是因為如此,陳澤瑞從來沒有想象過,會有什麽秘密必須要在他的家人嘴中刻意被一筆帶過。
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手機。
他並不是在懷疑什麽,只是好奇心,或許還有些叛逆的心理,讓他不得不產生想要探究的念頭。
究竟是怎樣的真相隱瞞了這麽久而且含糊帶過?他們為什麽要隱瞞,
因為覺得他還是個孩子,不應該聽到一些正確的事? 他第一時間想問的人卻不是父母,而是自己的哥哥。
比起確認事實,他同樣在意,那個人是否知道真相。
比起雖然慈愛但是忙碌的父母,比他大六歲的哥哥反而是一直照顧著他的那個人。
他的哥哥確實像人們所誇讚的那樣,早熟,穩重,自幼在父母面前非常乖巧,在外人面前也很能適度的表達自己的訴求和想法。
薛晨是個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他能夠年紀輕輕繼承父母的衣缽,照顧走上另外一條陌生道路的弟弟,所有人都覺得理應如此,對於他來說是相當正常的一件事。
沒有競爭對手但相當有挑戰欲望的陳澤瑞,一向十分在意父母對自己和兄長一些觀念的差別。
年幼時的他總要爭一個“和哥哥一樣厲害”的稱號,長大以後即使再也不把這種話語放在口邊,也常常計較自己是不是被當做一個巨嬰。
畢竟和自己的兄弟相比,演技方面的特長和成就似乎在他從小的教育裡,被動的被歸類為不那麽入流的內容。
即使我行我素,又有著家人的支持,在兩者正常評價確實存在參差的基礎上,也難免……會多想一些。
於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他開始打電話。
但沒人接。
他又打了幾次,卻同樣是這樣。
他開始覺察出一些不對勁。
薛晨從來沒有關閉過電話的鈴聲,他不想漏過任何重要的信息。因此,他也絕不會錯過任何一通電話,即使是在正常的睡夢中——他的睡眠很淺,可能是為愛闖禍的弟弟操心過太多。
他打開手機。
父母自從把家業給大兒子接管以後就開始到世界各地遊玩,很少回來。兄弟倆住的家裡有智能家居,大部分家具都聯網,每一次開關門或者電器都會有手機app的提示信息記錄。
兩個人的手機都裝著這個記錄。可是最近從他們倆出門開始,再也沒有了任何的使用記錄。
於是陳澤瑞有些焦慮的立刻離開了場地,開車往薛晨的公司趕去。
雖然叛逆如他,早已開始學會自己做主生活,盡量在讓自己過得舒坦的基礎上不惹麻煩。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反過來為了哥哥的安危而奔波。
“喂,宋警官嗎?是這樣的,你之前問我這邊有沒有什麽異常,我現在懷疑我哥那邊出了一點事……他不在家,我現在正在去他的公司,地址就在……”
他一邊把地址報清楚,一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
所幸他來的還早,最壞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薛晨趴在桌上,似乎失去了意識。
陳澤瑞本以為他是不是太困睡著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可即使加大了力道也叫不醒。這時他才發現,桌邊倒著一個剩余些許液體的水杯。
這時宋喬雨也趕到了,身後還跟著個朝氣蓬勃的年輕女警,是陳澤瑞之前沒見過的。
“需要叫救護車嗎?”
“只是昏迷,沒事。”
兩個聲音同時傳出,一女一男。
兩位警察對視了一眼,意見參差,略有尷尬。
“人沒事,呼吸均勻,只是暈過去了,放心。”宋喬雨這才想起還有個家屬,轉過身衝著陳澤瑞說。
陳澤瑞點點頭,指著桌上傾倒的水杯,“應該是喝了一些什麽不好的東西,沒有外傷。”
作為一個專業的闖禍精,陳澤瑞多多少少也對傷情有些了解和判斷,不然他的家人可能不太能放心他一個人出去。
為了保持人在視線范圍內,薛晨已經被他安置到了一旁的沙發上,還蓋上了辦公室休息室裡備用的薄被避免著涼。
以那種姿勢昏迷著屬實是不太舒服。
“你覺得會有什麽人想要害他?”宋喬雨開始問道。
“我不知道。”陳澤瑞搖搖頭,“我很難想象他會得罪什麽人。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他都相當的……起碼據我所知,無可挑剔。作為一個老板,即使是對待自己的下屬他也很關懷。
他甚至會在工作外給家庭有困難的員工列一個表格,有空專門去關照。我一直覺得他是不是有點太無微不至了,操心也得不到回報, 倒更像是個保姆……趁他聽不到或許可以說點他不喜歡聽的,像個聖父。”
陸遙倒是有些起了興致,“這麽好的嗎?”
宋喬雨皺眉,得不到答案。
“陸遙你等其他人,順便去調查應該比較快一些。陳醒……陳澤瑞,那你現在怎麽打算,帶你哥回家?怕晚上發生些什麽事,我也過去守著。”他倒是認得,清自己比陸遙更適合單純一些的工作。
陳澤瑞也不敢在這種事上冒風險,隻照辦。
兩個人乘車離開。
“我哥他確實是那種很完美的人。他被所有人喜歡著,起碼在我眼裡也沒有什麽人能比他更配被人喜歡。
和我不一樣,我就是那種容易給人惹麻煩的,只有表面光鮮……至於網上那些真不作數,畢竟都是看臉說話,誰管你內在究竟怎麽樣,給把自己帶大的哥哥添過多少麻煩。”陳澤瑞止不住自己的情緒,又自嘲道。
宋喬雨也沒精力或者能力去安慰他。
他只在試圖想明白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就在剛才,他從警局出來的時候,梁安才叮囑過他,這件事有可能也是任一早就安排好的傑作。
那他會沒有後手嗎?
或許是誰已經準備殺死薛晨卻被意外因素陳澤瑞所打斷,又或者這也在任一的計劃當中?難道是要轉移注意力,趁機殺死此刻身邊這位低落的大明星?
那凶手又會是誰?又是誰給薛晨下的藥,讓他昏迷不醒?
這是一個無頭無尾,卻徹徹底底的危機。不得不讓宋喬雨提起三十分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