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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判》四百二十 摘棗(結局下)
宋道凉要用沈翼之血祭拜。

 他的目的有二:殺沈翼為聖上報仇,讓道教重新在大周繁盛。

 此事很離譜,所有朝臣聽了以後都反對。

 舒世文譏諷道:“拜鬥便能救聖上,你是覺得我們好糊弄,還是北鬥七星好糊弄?”

 “一介凶手,元始天尊見到你,都要唾棄你,將你貶入牲畜道!”

 宋道凉並不介意,他看著舒世文揚起眉:“那,舒大人和各位與我宋某人賭一次!”

 “我宋某今夜子時,設堂拜鬥為聖上和太子驅除病厄,如若靈驗,使得聖上得救……那所有收到宋某警告的人,必須按要求履行,心甘情願懺悔錯事,便出家入道門!”

 “如若失敗,宋某願以項上頭顱祭天!”

 在場官員既錯愕又不屑,宋道凉激將法:“各位,是不願意為聖上犧牲仕途?”

 “我們可以和你賭,但你不可用瑾王的血開堂。”舒世文明白,什麽血,就是要殺瑾王。

 皇后上前和眾人哭訴:“舒大人,眼下救聖上才是重中之重啊。”又勸宋道凉,“宋先生還是別賭了,各位大人對聖上和朝廷忠心耿耿,萬不可讓他們離開。”

 “本宮信你,本宮給你這個機會,其他的不要再節外生枝多生事。”

 宋道凉頷首:“宋某聽皇后娘娘吩咐。但宋某的賭卻不取消,如若聖上不醒,宋某願以項上頭顱祭天!”

 皇后衝著宋道凉施禮,感謝他一心為聖上和太子,又轉身擦著眼淚語重心長地勸舒世文,“如今沒有別的辦法,想必瑾王也願意用自己的血來贖罪!”

 這話,舒世文如果繼續反對,就是他不想聖上蘇醒,而更看重沈翼,所以他也不敢再說。

 只能見機行事,望瑾王有脫身的辦法。

 皇后做了和事老……許多人就不反對了。

 聖上昏迷三日了。再不救,恐真的要回天乏術!

 所以,死馬當作活馬醫最好。

 宋道凉看了一眼舒世文,揚長而去,準備子時祭天拜鬥的法堂。

 皇城乃四方有鈍角,在正南面北處原有一觀星台。

 觀星台始建朝宗時道家興盛之期,高丈余九寸。先帝後期到太后和姚氏掌權時,將觀星台拆除了,但這個位置卻是整個京城最佳觀星之處。宋道凉在楊閣老和內衛協助之下,立刻尋工匠及工兵近千,在子時前重建了觀星台。

 六月中旬,月光清透,四野原本就通亮,加上宋道凉架了四個火堆,皇宮城牆乃至觀星台的四面掛了千盞白色的燈籠,如若能懸空往下俯瞰,定是亮光點點,璀璨若銀河。

 京城的百姓全部被驚動,大家敲門喊鄰居鄉鄰,去皇城觀星台下,並非是他們想關注和看熱鬧,而是有人傳言,宋道凉要用逆賊瑾王的血拜鬥、祭天!

 “爹,什麽是拜鬥、祭天?”父母不放心孩子單獨在家,就抱著孩子一起前去,父親不屑地道,“什麽祭天?就是想讓瑾王和葉大人死罷了。”

 “為什麽?”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恨瑾王或者恨葉大人吧。”深一些的內情因為父親遠離朝堂,知道的不多,但他和他的朋友以及鄰居們都認為,這就是有人想瑾王死而已。

 子時還差一刻鍾,許多人聚在觀星台下。

 葉家的人、臨江王夫妻、宣平侯府的人,悉數被捆綁至祭台下,讓他們一起觀看沈翼罪惡之血,如何令神仙憎惡,而出手幫救治聖上,匡扶人間正道!

 人群嗡嗡議論著。

 “就是去年劉紅台那個什麽紫薇蓮鬥陣?”有人問隔壁的朋友,朋友點頭,“就是這個東西,帝星被困那個。”

 “神神叨叨的。”那人看到了隔壁的圓智,“還是和尚好,規規矩矩不會整這些咱們不懂的東西。”

 圓智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是的,和尚單純,不像這些臭道士,心眼子像蜂窩。”

 “宋道凉來了!”人群傳來一陣低低的喧嘩之聲,緊接著宋道凉緩緩踏上了台階。他穿著道袍,手持法器立於高台上,口中念念有詞。

 “道貌岸然,一臉猥瑣!”圓智唾棄著,擠著去葉家他們被關押的位置。出事的時候他去法華寺了,所以葉府被封他沒有受到影響。

 他本來想在法華寺設堂,煽動百姓,如果朝廷當眾殺瑾王和葉文初,大家就一起劫法場。

 沒想到宋道凉這個狗東西出現了,居然先他一步設道場,可惡!

 大家雖被圈禁,但狀態都不錯。

 圓智要進去,守衛的士兵不讓,他解釋了半天:“貧僧是葉家的漏網之魚,貧僧不應該在這裡,應該在裡面。”

 幾個士兵問過遂平,遂平先前就知道圓智漏網了,但圓智無關緊他就沒這功夫去抓他。

 如今人來就放進去一起關著。

 “你怎麽又回來了?”葉頌利問圓智,圓智低聲道,“外面太擠了,觀看的位置也不好。”

 葉頌利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外面人山人海都是百姓,他們這裡被重兵把守,空間寬裕,

 “葉老太爺。”圓智打了招呼,悄悄問八角,“有吃的嗎?”

 八角分給他兩塊點心。

 遂平看著這邊,和他的隨從道:“歸去四人依舊不見蹤影,一定要密切留心四周,絕不可讓他們有任何機會,將瑾王救走。”

 內衛們應是,緊張地戒備著四周。

 朝中百官都到了,他們沒有下到人群,而是和皇后、太子一起,站在了距觀星台很近的宮牆上觀看。

 宮門打開,被關押在宮中近四天的瑾王和葉大人被帶了出來。

 白通去找聞玉,葉滿意指著宮牆:“那個垛口後坐著的,是不是聞叔叔?”

 白通看到了,聞玉被捆在輪椅上,坐在垛口後在觀看。

 沈翼和葉文初被反捆著手,帶到了人前。

 “氣色不太好。”臨江王凝眉道,臨江王妃低聲道,“這大半夜的折騰,我氣色也不好,困死了。”

 臨江王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姚文梅。”臨江王妃譏諷道,“站在上面似模似樣,還真像是個皇后了。以前我是小看她了,還同情她,呸!”

 臨江王低聲道:“站在她的立場做這些事也能理解,錯的是聖上。別的兒子還沒出生,就念著要廢太子!”

 皇后不反難道等被廢?

 “哎呀,文初不上去,我去和她打個招呼。”臨江王妃走了七八步,衝著葉文初揮手,“初初啊,你別怕,我們都在呢。”

 葉文初笑著和她打招呼:“娘娘,您帶艾草了嗎?這裡蚊子多,您記得點上。”

 “帶了,連翹帶著的,你要不要點艾草啊?”

 “不用,我馬上觀星台,上面蚊子少!”

 “哦哦,那你快去!”

 葉文初喊宋道凉:“宋道凉,讓我上去,我要看你怎麽拜鬥的,叫我見識見識。”

 “無知,觀星台豈是婦人能玷汙的。”宋道凉道。

 “你一個畜生都可以,為什麽我不行!”葉文初啐道,“狗戴人帽子,人模狗樣了喂?!”

 宋道凉氣得不輕,拂袖道:“不與你多費口舌。”

 他觀星子時臨近。

 沈翼被捆著,一會兒宋道凉要放他的心頭血……

 “點香!”宋道凉道。

 高台上點了巨大的香,燃起來,煙仿若能直達天庭。

 銅鈴叮叮叮……

 宋道凉開始做法。

 葉文初看不見,和押送她的侍衛道:“我站在樓梯上行不行?咱們兩個人都能看得見。”

 侍衛湊過來低聲提醒她:“葉大人,您一會兒就要死了,就不能安靜一點。”

 “就是因為要死了此刻才要盡興啊。”

 葉文初給了侍衛一個堅定的眼神,侍衛拒絕了她:“小人不想死。”

 葉文初白了他一眼:“那你幫我和我的丫鬟拿一個艾草團子,點著。”

 侍衛去找八角,八角給了一根特別長的艾草條,侍衛覺得葉文初和她的丫鬟,有沒有可能被嚇傻了,做的事讓人不能理解。

 侍衛在柴堆上點燃了艾草條,放在葉文初的腳邊。

 宋道凉的鈴鐺還在叮叮叮……

 圍牆上,一眾百官都冷漠地看著,皇后走到聞玉面前,問他:“餓了嗎?給你拿些吃的?”

 “不用了。”聞玉和皇后道,“娘娘去忙吧。”

 皇后松了口氣,聞玉沒有對她橫眉冷對,她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頭看著他,問他:“你願意留在宮中,繼續做太醫對不對?”

 “不會。”聞玉依舊是柔聲的,情緒一如既往。

 皇后一愣:“為什麽?”

 “你不願意和本宮還有弘鈺在一起嗎?”

 聞玉看著宋道凉,宋道凉開始舞劍了,看了一會兒他轉過來回答皇后:“你想太多了,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吧。”

 說完,聞玉不再看她,繼續看宋道凉舞劍去了。

 皇后沒想到聞玉會這樣的回答她,她正要繼續質問,聞玉和押著他的侍衛說話,皇后第一次意識到,聞玉……對誰都一樣。

 聞玉除了對葉文初,對白通以及他們相關的人事有喜怒之別外,對其他任何人都一樣。

 皇后盯著聞玉,面無表情地和侍衛吩咐幾句。

 過了一會兒,聞玉就看到葉文初被推上觀星台,和沈翼捆在一起。

 在他們的下面,是燃的火堆。

 宋道凉依舊在做法。

 聞玉凝眉,看著葉文初。

 觀星台下,百姓看到他們,越發的躁動起來,有人喊讓宋道凉去死。

 大家根本不買帳,他這什麽觀星台,什麽拜鬥,騙人的玩意。

 就在人們情緒即將失控的時候,四周的屋頂、對面的城牆、人群後、出現了無數的持劍、持弓的士兵。

 箭矢對準在場的各個方向角落,對準了被捆著的葉文初。

 就在這時,皇后揮手,一隻箭砰一下釘在了葉文初頭頂上方的柱子上,將她的發髻削斷,頭髮散了下來。

 人群發出了驚叫聲。

 場面這才安靜下來。

 皇后立在宮牆上,對所有人說話:“瑾王和葉文初,謀害聖上。現如今聖上昏迷四日未醒,太醫無計可施,想要救活聖上,唯有靠拜鬥祭天。”

 “爾等是聖上的子民,聖上龍體是否安康,關乎天下興旺,更關乎爾等。”

 “瑾王作為凶手、逆賊,用他的血祭天,這難道不應該?!”

 她質問所有人,喝道:“聖上是天,聖上的安危大過所有的一切。爾等如果再為葉文初呼喝,擾亂法堂,本宮立刻將她斬殺,絕不縱容姑息!”

 皇后的這番話,很有威懾力,四周的呼喊嘈雜立刻停息了。

 宋道凉叮鈴鈴聲音繼續響起來,又慢慢停下來。

 他取了匕首和一口玉壇,停在沈翼面前,譏諷道:“瑾王爺年輕,一壇心口血,要不了你的性命的。”

 “宋道長誇獎了。”沈翼從被扣在宮中,就一直很老實本分,連大聲反抗,問一句為什麽都沒有。

 他道:“本王確實是不會死的,畢竟你們都還在呢。”

 宋道凉一怔。

 “嗯!”葉文初點頭,“宋道長,這裡觀星確實不錯,就是煙大了點,熏得我眼睛疼,要不咱們速度稍微快些?”

 葉文初沒怕沒慌,還來調侃他,宋道凉自然不爽,不由冷嗤:“不知所謂!”

 “我有兩句話要問!”沈翼和宋道凉道,“不會誤宋道長吉時。”

 宋道凉呵呵笑了:“這個面子便給你了,但只有兩句。”

 “夠了!”

 沈翼並不看皇后,更不看百官和百姓,他看著遠處的皇城,視線投得很遠,露著嘲諷和失望:“我推翻姚氏外戚,扶植文官勢力,匡扶皇權,作為瑾王,我問心無愧!”

 “我第一問,事情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宋道凉凝眉,因為沈翼的問,不是問他和皇后的。

 “我的第二問,為何不用光明正大的對決?是不自信能贏我,而非要借用如此陰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嗎?”

 他說完冷冷一笑,頷首道:“你這一生都是無能且陰暗的,你回顧你這一生,沒有任何一件事是可以對人言,是可以磊落坦蕩的。”

 安靜的四野,回蕩的沈翼的四句話。

 沒有針對誰,但似乎又有明確的對象。

 “瑾王爺,你、你什麽意思?”舒世文一看有機會拖延時間,立刻接著沈翼的話往下問。

 他不知道要做什麽,他只能憑借本能去做事。

 “散了吧。”沈翼和滿街的百姓道,百姓看著他們,然後開始無聲的,有序地往後退,然後擠著的街上,變的空下來。

 更多的士兵,將空處填補了。

 “費心了。”沈翼笑了一下,他回舒世文的話,“舒大人,我的意思……我本沒有異心,我隻想這一生能平和過下去,但有人逼我至此。”

 “刀放在了我的心口,那麽這一切就不是試探,不是開玩笑!”

 “是真的讓我死!可……”他看向葉文初,笑了起來,“可我不想死,我沒娶到我喜歡的女子,沒能和她生兒育女白頭偕老,沒能實現給她的承諾,讓她肆意而活,無人敢為難她。”

 “更重要的,我不可能讓我喜歡的女子,和我的家人朋友,一起死在這裡。”

 所有人看著沈翼,他穿著長衫,面容俊朗眸光堅定清亮,比那夜空明月都要亮,他笑看葉文初,側過頭去親吻了她。

 所有人呆在原處,看著他們。

 葉文初抿唇笑著,也回應了他。

 這一吻並不濃烈,但情深意長,是生死相許也是榮華共享。

 沈翼笑問她:“願意做皇后嗎?”

 葉文初挑起眉頭來,似笑非笑:“當然!去摘樹頂的那顆棗吧!”

 沈翼暢快的笑。

 宋道凉驚了,皇后驚了,太子驚了……

 這一個畫面猝不及防,他們幾乎不能理解,沈翼為什麽在這樣的時刻,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

 宋道凉猛舉起匕首,扎向沈翼的胸口。

 沈翼猛然轉過來盯著宋道凉,然後一字一句道:“那我今天就摘了這顆棗!”

 他話落,身手捆手的繩子猛然崩開,宋道凉幾乎抵達沈翼心口的刀,被沈翼捏住。他握住宋道凉手腕,反手折斷,宋道凉痛苦地悶哼中,四周箭矢密集地射過來,但也只是一輪,沈翼舉著宋道凉擋住後,四周再一次出現轟轟的人聲。

 從四面八方,百姓的家中,翻越出無數黑甲……

 他們翻上屋頂,踏過小巷,衣甲摩擦聲音嗡鳴,他們以迅雷之勢出現,立刻將原有的士兵和內衛,衝擊得四分五散。

 宮牆上,百官和皇后看呆了,楊閣老喊道:“果然,果然就是逆賊!”

 “哪、哪裡來的黑甲兵?”遂平喝問,急躁地問道,聞玉回他,“民心所向時,便所向披靡。”

 遂平看著聞玉面色急驟變幻,聞玉和他淡淡笑了一下,道:“去忙吧。”

 “瘋子!”遂平從宮牆飛躍而下,直奔觀星台,想要殺了沈翼。

 沈翼將宋道凉丟在一邊。

 宋道凉剛才做了人肉盾牌,此刻身中幾箭痛苦地躺在地上,葉文初蹲在桌案後躲著,和沈翼道:“王爺忙去,我和宋道長聊幾句。”

 “好。”沈翼去忙了。

 兵器交戈聲,喊殺聲震天,仿佛有殺不完的人……

 皇后立在宮牆上,緊張地看著城牆下的打鬥。突然出現的黑甲兵氣勢極強,行事配合更加默契,反觀內衛和遣調的兩千兵,像驚慌失措的羊群,狼群衝進來,他們就徹底潰不成軍。

 戰事隻用了一刻鍾。一刻鍾後內衛就被控制了。

 “關門!”皇后喊道,遂平且打且退,帶著人退去了皇宮,然後迅速將黑甲兵關在門外。

 遂平出現在宮牆上,拉著弓箭對著這邊,他們不得不退居皇宮開始防禦。

 聞玉被遂平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瑾王,如果你再執迷不悟,一心謀反,我就立刻將他殺了!”遂平逼著聞玉,聞玉依舊不動如山地坐著,神色淡淡的看著葉文初,葉文初站在觀星台上,衝著聞玉揮了揮手。

 聞玉沒什麽,將遂平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往一側挪了一寸,遂平很緊張地看著他。

 “腥氣。”聞玉嫌棄道。

 “瘋、瘋子!”遂平罵道。

 不等沈翼說話,皇后衝著官員和舒世文道:“你們勸瑾王,快勸他,不要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此時回頭,還來得及。”

 此時此刻舒世文其實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因為下面烏泱泱的黑甲,就是瑾王提前準備的。

 “王爺!”有人願意幫皇后。這些黑甲兵出現以後,瑾王所有的罪名都成立了。

 他就是謀害了聖上,謀朝竄位!

 “您年輕有為,人生坦蕩似錦,您和葉大人有才有貌天生佳偶,您……您要成雙成對,就好好成親過日子,為什麽做這樣的事,給後世留下罵名呢?!”

 “王爺,老臣求您了,您、您若收手,一切都好商量。”

 沈翼在觀星台上,踱著步子,停下來看了看被葉文初拔了箭又止過血的宋道凉,他看向葉文初笑道:“你剛才做了這麽多事?”

 “剛才你們都在忙,我閑著也閑著,就找點專業的事做做。”

 她踢了踢宋道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宋道凉昏沉著看她一眼,又昏死過去。

 沈翼牽著她的手,放在掌心裡,握了握。

 “初初,你幫我嗆他,我不如你會說。”沈翼求助,笑著道,“如今葉大人和沈某,是真的共乘一條船了。”

 “應該的應該的,這事我擅長。”葉文初頷首,背著手去衝著剛才大言不慚勸沈翼的官員喊話,“你放屁,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那官員被堵得噎住。

 “剛才你們怎麽不勸王爺回頭是岸?現在輸了就來說這種話?”葉文初指著聞玉,“還拿我師兄做人質,但凡有點尊嚴都不會開口。”

 “葉大人,你們說沒有害聖上,可是這些黑甲,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葉文初搖頭:“你們不懂,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各位前幾日,在崇德書院曾聽我講過故事,宋道凉作惡多端,是不是?”

 眾人點了點頭。

 “那你們就沒有想過,宋道凉如此行事,他的目的什麽?”葉文初說著,忽然指著遂平,“你的刀如果敢動一下,我就將你全家吊在觀星台烤熟了。”

 遂平嚇了一跳。

 但他確實不敢亂動。

 葉文初繼續說話:“我一直好奇,宋道凉目的是什麽,動機是什麽,他有沒有人指揮,他會不會也是別人手裡的刀?”

 “事實上,他確實是別人的手裡的刀!”

 她的話,在觀星台飄出,回蕩在四周。

 在場的官員們都不是傻子,如果宋道凉背後有人,那肯定不會是瑾王。

 “你不是說了,宋道凉是姚氏的人?”有人提醒葉文初,因為在崇德書院,她當時得出過這樣的結論。

 葉文初搖頭:“當時的我想錯了。其實,宋道凉從始至終,都不是姚氏的人!”

 她的話,令皇后都驚訝了一下。

 如果宋道凉不是姚氏的,那姚文山怎麽會將銀子交給他,他又怎麽會為姚文山設紫薇蓮鬥陣,迷困聖上。

 “怎麽會?那、那是誰?”有人問。

 皇后打斷對話:“不要聽她說其他的事,這種情況下,什麽都不重要。讓瑾王退兵救聖上才是首要的!”

 皇后是清醒的,這個時候說什麽來龍去脈呢,稍後所有的話題都會被葉文初牢牢地抓在手心。

 針戳不進。

 “要說!”葉文初告訴皇后,“因為宋道凉和他的主子,關乎了瑾王的清白。”

 “甚至關乎了各位官員的生死。”

 葉文初道:“在和宋道凉清算他的罪行時,多數的案件,都有頭有尾,唯獨阮婕妤的死,沒有!她是宮中的妃子,誰能進宮殺一個妃子?”

 阮婕妤死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都不在,顯然,阮婕妤被殺的時候是沒有防備的,是熟人所為。

 “凶手殺阮婕妤的目的的,當然是為了姚氏的錢,但凶手是誰,而最後的私章,最後被姚先陽和宋道凉找到?”

 舒世文忽然想到了皇后,於是他看向了皇后和太子……

 葉文初的意思,很有指的是皇后和太子。因為在他看來,假設瑾王今日的事都被陷害,那麽皇后和太子嫌疑最大。

 “無獨有偶,在隆益二十五年,大皇子沈元柏在太醫院中做事,他曾給陳王治病,導致陳王差一點死亡。那件事後,大皇子沈元柏被先帝訓斥後,從宗人府消失了。”

 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大皇子做事穩妥,行醫一生從不曾出現錯誤,他的病案上,連一個錯字都沒有,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給陳王開錯藥?”

 這件事很遙遠,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

 楊閣老喊道:“為什麽提到這件舊事,難道也和宋道凉有關?”

 葉文初搖頭,並不急著回答楊閣老的問題。

 “後來,我先生袁閣老被宣平侯謀害的時候,宣平侯承認了,是他給臨江王下毒,導致他中毒差點死去,得虧大皇子沈元柏出現,將他的毒逼到腿上,保住了他的性命。”

 “四天前,聖上忽然中毒,太子又相繼吐血。這件事唯一能想得到的凶手,就是瑾王,因為他要殺了聖上父子,好謀朝篡位!”

 有人反駁她。

 “你還替瑾王狡辯,這幾千的黑甲,就是他滔滔罪行的最好證明。朝廷、百姓和後世的人,不會放過瑾王,放過你們的!”

 說這話的是廖放,他慷慨激昂,恨不得跳下來,以死喚醒罪惡的人。

 葉文初笑著,點點的燭光中,她笑容裡的譏諷,一點不打算隱藏。

 “廖大人說得這麽好,是有人承諾,此事結束後,讓你進內閣嗎?”葉文初搖了搖頭,“你年輕,進了內閣也守不住的!”

 “你!”廖放指著她,葉文初並不理他,繼續說話,“阮婕妤的死是熟人作案、陳王被下毒差點死了、大皇子離開京城,此事是一石二鳥,緊接其後,是臨江王被下毒,縱然僥幸沒死,但也不過留著一條命……”

 “以及今天,將推翻姚氏,掌了重權的瑾王扣上謀反的帽子,讓他天怒人怨不得不死……”

 “這一切的種種,各位想想,誰是受益者,唯一的受益者!”

 誰是最終的受益者?

 這分析聽著,宮牆上的百官,甚至於觀星台下的臨江王都疑惑了。

 如果說,阮婕妤、沈翼都是皇后為了錢和皇位在作惡,那麽葉文初說到二十多年前陳王中毒,臨江王中毒,那就不可能是皇后做的。

 “這、真的是一個人所為嗎?”臨江王扶住了輪椅,說的話是顫音。

 宮牆上,大家的神色都很古怪,楊閣老道:“根本沒有這樣的人!”

 “你說的受益者,根本不存在。”

 葉文初冷笑,目光掃過所有人,忽然指著皇后身邊,一直陪著的一個個太監,那個太監一直站在暗處,垂著頭,時不時和皇后說話。

 剛才亂,沒人會去注意一個太監。

 現在順著葉文初指著,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他的臉上,大家先是看不清,忽聽到聞玉用不急不慢的語氣,喊道:“給聖上請安!”

 給聖上……是聖上?

 “聖上?”有官員站的近,立刻湊上來盯著那張臉,然後發現,真的是聖上。

 “聖上!”

 “您沒有中毒?您沒事了嗎?”

 聖上徐徐抬起頭來,看向觀星台。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中毒,他和皇后、太子在唱一出栽贓嫁禍的戲!”葉文初指著聖上,告訴所有人,“就是他,指使宋道凉潛伏在姚文山身邊,就是他謀害陳王嫁禍大皇子,就是他指揮宣平侯毒害臨江王。”

 “如果大皇子不走,如果臨江王不死不殘,如果陳王不被人懷疑自己毒害自己,苦肉計謀害大皇子,失了人心,而被封陳王送廣州……怎麽會輪得到,年紀最小的他做皇帝!”

 “他當了皇帝,雖沒有本事,可總歸是君王啊。他沒本事,可他有陰損的心計!他認識了宋道凉,他讓宋道凉和姚文山走得近,幫助姚文山謀算。”

 “紅台案的紫薇蓮鬥陣,說是克困帝星,可真正克困誰的,知道的人只有宋道凉!”

 因為那個陣,從頭到尾都是宋道凉在解釋,連她也是聽他解釋。

 但不重要了。

 “他們用崇德書院,不斷輸送朝臣,想要慢慢滲透掌控朝堂!”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聖上這些年的謀算。”

 前年,陳王死的時候曾說過的話,她當時沒有聽清,後來她問過沈翼,陳王說了什麽。

 他說,待沈翼完成大業,記得告訴他。

 陳王還說他只是輸給侄兒,而不是輸給了那個人……

 她一直猜測,那個人是姚文山,也只能是姚文山。

 現在看來並不是,陳王所指是聖上。

 一位沒有能力和格局光明正大謀算的人。所以沈翼說他,一輩子做的事,都見不得光。

 是真正的,躲在暗處,心狠手辣捅刀子的人。

 對面,大家在伴隨著葉文初解釋聲中,一直看著聖上……

 聖上沒有中毒,他也不會死。

 那麽,事情的風向就完全變了!

 聖上一直沉默著,他忽然走了幾步停在宮牆前,質問沈翼:“舊事無需提。現在的錯就全部是你的錯!”

 “皇位,你就沒有處心積慮想要得到?!”

 “我想和我做,是兩回事。這天下想做君主的人多若牛毛,更何況是我?!”沈翼冷嗤,“但我什麽都沒有做。從頭到尾,是你迫不及待,想要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聖上喝問:“這難道不應該?身為臣子,你手握重兵功高蓋主,就是不對。你這麽聰明的人,豈能不知應該避忌的道理。”

 “你若知趣而退,朕當然會寬待你,又豈會多費功夫!?”

 沈翼不屑地笑了,葉文初也笑了:“你說的話真可笑!”

 “他忍辱受傷扳倒外戚,是因為愛你這個叔叔嗎?”

 “他是為了能掌握自己的生死,保護自己在乎的家人。你讓他退他就退,他的家人再被你拿捏?憑什麽?”

 聖上吼道:“憑朕是君王!”

 “忘恩負義,你馬上就不是了。”葉文初指著他。

 “你大膽!”聖上怒不可遏,但他傷不到葉文初,他左右看過指著這滿宮牆的官員,“將他們全部扣住!”

 內衛上來,將除了楊閣老五六個人外,所有官員押在垛口,每個人的脖子上,架著一把刀。

 所有的官員,剛才的驚恐未消,現在又增加了,他們忽然想到一層關系……

 宋道凉殺袁為民、殺他們的原因,是聽皇命行事,難怪他一直有恃無恐,他背後的人可是聖上!

 所以,宋道凉殺他們不僅僅因為他們當年屬從了韓國公。

 而是他們現在尊敬和聽從瑾王。聖上要鳥盡弓藏要殺瑾王和他的黨羽,所以,他最先殺的是袁為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切都通順了。

 聖上搶走了遂平手裡的刀,逼在聞玉的脖子上。

 “撤兵,立刻束手就擒,否則朕立刻殺了他!”

 葉文初指著聖上,正要說話,皇后忽然喊道:“聖上不要,他和這件事沒有關系,您不要傷害他。”

 聖上冷眼看著她,冷冷地呵斥道:“滾!”

 皇后滿臉的擔心,想再上前卻被太子拉住了,他低聲道:“母后,來不及了,您不要再說了。”

 太子說著,扶著宮牆的垛口吐了一口血。

 聖上沒有中毒,但他是真的中毒,他的毒,是聖上讓他吃的!

 聖上說如果他們母子不配合,就廢了皇后和他,將他們關到冷宮裡去!

 他們沒有選擇。

 人生所有的一切,他都沒有選擇的機會。

 葉文初看著太子,眉頭微擰,太子擦了嘴角的血,隔空看著她露出一絲苦笑。

 聖上依舊在說話:“朕說了,你們束手就擒,否則朕就殺了他們所有人。”

 他說著,吩咐遂平,遂平親自摁住了舒世文的頭,舒世文閉著眼睛,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也好,去了地府他要告訴閣老,害死他的真正凶手,其實是聖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君卻用的陰損之法,嫁禍、暗殺,可謂是亙古第一人。

 “住手!”就在這時,蔡公公扶著一個年邁的老太監,走了上來,葉文初看到那個老太監,立刻和沈翼道,“是和歐陽嬤嬤住在隔壁的聾啞老太監。”

 她見過他好幾次。

 “蔡瑜,你居然還留在宮中?!”聖上道。

 本來,蔡公公是要被抓到審問,做替罪羊的。可沒有想到蔡公公憑空在皇宮內失蹤了。

 這讓他們的計劃,不得不有所改變。

 如果沒有這個意外,今晚的事會更順利。

 “聖上,奴婢得貴人相救,確實還在宮中。”蔡公公和聖上說完,聖上注意到他身邊的人,眼睛眯了眯。

 那人走上前來,停在聖上面前,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這一聲很脆響,葉文初都驚了。

 “你好大的膽子!”聖上將逼著聞玉的刀,指向老太監,“朕要殺了你。”

 “我讓了你一輩子,豈會怕你?!”老太監摘了帽子,卸了胡須和花白的眉毛,佝僂的腰挺直起來,目光也忽然變得堅定清亮,“老三!”

 聖上看著對面的人,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大哥?”

 先帝的大皇子沈元柏。他雖沒有封太子,但先帝也一直沒有給他封王,世人心中都知道,他會是下一任君王。

 可誰也沒有想到,最後他在宗人府裡失蹤,幾十年都不曾回來過。

 “我不是你大哥。”沈元柏和聖上道,“我和你二哥待你如命,無論什麽都先給你,你卻暗害我們?”

 因為太后對他們兄弟不好,於是,他和臨江王都是竭盡全力的,對自己的兄弟好。

 仿若寒冬時,相擁能夠取暖。

 他以為他們兄弟齊心,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可他沒有想到,這只是他和臨江王的一廂情願。

 “不是,你聽我說。他們剛才說的,都是編造的,我什麽都沒有做!”

 “師父!”葉文初在觀星台揮著手,這樣花白的頭髮,破舊的衣服都掩蓋不了氣質的男子,只有她師父可以了。

 “你和令瑜站在那不要動!”沈元柏便是遲清苼,如若讓他選,他更願做浪跡天涯救死扶傷的遲清苼。

 聖上看著遲清苼又看看葉文初,最後,視線落在聞玉的身上。

 “你、你的徒弟?”

 聞玉和聖上打了招呼。

 “好,好!”聖上笑了起來,“你們都是一夥的,就瞞著朕,你還說不是搶奪朕的皇位。”

 聖上聲嘶力竭:“你和二哥不是說過,都不想要這個位置的,你為什麽現在又回來搶?”

 “你開口要,我和你二哥當然會給你,可你為什麽要用這麽下作的手段?!”遲清苼呵斥道,“不要再說了,一切都過去了!”

 “不,不可能!”聖上說著話,忽然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匕首,猛然刺向遲清苼,當年他沒有殺了遲清苼,今天他就補上。

 這天下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聞玉起身,抓住了聖上的胳膊,一擰後搶奪匕首。聖上看向聞玉,點著頭:“難怪,你是故意在宮裡做太醫,你們……你們都想找朕報仇。”

 “那朕就和你們同歸於盡!”

 聖上抱住了聞玉,拖著聞玉往垛口去,聞玉看向對面觀星台上的葉文初。

 聖上拖著聞玉,並未受到他的阻撓翻過宮牆,直墜而下。

 “師兄!”葉文初從觀星台跳下來,直奔聞玉而去,聞玉看到衝過來的她,忽然即將落地的身體一轉,他左肘下壓將聖上打落,他自己則踏在聖上的身上,借力一躍,穩穩落地。

 周圍失控驚怕、驚叫聲還沒來得及收。

 葉文初伸著手作勢要接著聞玉,聞玉扶住了她的手臂,訓斥道:“那麽高,扭著腳了嗎?”

 “我沒事。”葉文初問他,“你可有事?”

 聞玉搖頭,還做著樣子走了兩步給她看。

 葉文初不敢置信:“你的腿……師父給你解毒了?”

 “嗯。”聞玉頷首道,“發現歐陽嬤嬤的時候,我看到了師父,他在宮中找到了解藥。”

 聖上的手裡有解藥!

 遲清苼進宮的目的,就是為了解藥。

 當年乃婕留下來的毒藥和解藥,全部在聖上的手裡,他捏著這些毒藥,和宋道凉以及宣平侯,做了很多事!

 “居然不喊我。”葉文初抬頭,瞪向探著腦袋看他們的遲清苼,遲清苼心虛地左顧右盼後,消失在宮牆後。

 “等會兒再算帳。”葉文初蹲下來查看結實摔下來的聖上,“還有呼吸。”

 她看向沈翼,低聲道:“這高度和落地的姿勢,估計活不成,先抬進去吧。”

 “好!”

 宮門從裡面打開,錦星走了出來,停在沈翼面前,施禮道:“屬下景行,給主子請安。”

 “嗯!”沈翼頷首,“你帶高岡他們,先將內衛清理了。”

 景行應是,喊高岡。

 高岡上了宮牆後,首先摁的就是遂平:“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背後捅刀子。”

 “父親。”沈翼推著臨江王,“大伯在,我陪您進去!”

 大家先進了皇宮,歸去他們留在外面處理現場和清理屍體。

 天際漸漸泛白,朝陽從東方升起來,京城被籠罩在豔紅的朝霞之中……

 昨夜的觀星台消失了,百姓們趕來查看時,就覺得昨晚可能是一個夢,但那些藏在他們家中,留下了銀子的黑甲兵,又真真實實存在過。

 這一天,外傳的,聖上中毒後中間清醒了一些,不但為瑾王證明了清白,更是將皇位傳給了瑾王,望他帶領大周走向盛世!

 先太子沈弘承,毒素雖清但一直昏迷未醒,二皇子沈弘鈺身有重疾,需長期靜養。

 平順十七年六月二十八,平順帝駕崩,定廟號“佑”。

 佑宗停靈九日後,轉去皇廟,由皇后和二皇子沈弘鈺作陪,待停夠七七四十九日,再送入皇陵。

 新帝登基之日訂於七月初二起,新帝登基、大婚、封後同時舉行。

 京城的百姓,在聽到這個消息時都轟動了……

 瑾王繼任帝位,葉大人做了皇后,他們仿佛看到了盛世來臨。

 但葉文初卻很累,剛忙裡偷閑和沈翼吵了一架,她說她想年底再嫁,到時候穿嫁衣不熱,沈翼不同意,一定要同時把三件大事一起辦了。

 登基、成親、封後!

 他要她和他一起。

 沈翼低聲道:“辛苦你了,忙過這些日子就好了。”

 葉文初失笑:“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三件事一起多少細節要安排,我就一個人甩著膀子就來了。”

 “你來了就足夠了。 ”沈翼笑著道。

 七月初二,連著三日新帝登基、新帝大婚、封後大典……

 葉文初戴著鳳冠,與一身明黃龍袍的沈翼並肩而立,一個端莊明麗,一個挺拔威嚴。他們的腳下是無盡的高階和如海的臣民,天地之間皆是靜默。

 忽然,一道悠長渾厚的鍾鳴響起——

 鐺!

 回聲浩蕩不絕。

 但這遠不及百官萬民的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翼看向葉文初,攤開自己的手,他的手心中赫然躺著一顆棗,葉文初的手搭在他的手上,雙手交握。

 兩人相視一笑,看向如海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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