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船?
顧青順著趙言生的手指望去。
果不其然,在淮河的河面上飄著一艘沉了大半的紙船。
除了這艘破爛不堪的紙船外,淮河河面上還有許多江都城術士府、武師府的人開著一艘艘的小船打撈著與紙船一起沉入河裡的人。
但無論他們怎麽撈,也無法從河裡撈出人來。
就好像這艘紙船上從頭到尾都沒人一般!
難道這江南紙船的傳說並不是指其中的一艘紙船?
顧青猜測,開口說道:“言生,你去借一艘小船來,顧某要去淮河上看看情況。”
趙言生聽罷,揮手喚來一艘木製小船,船夫是江都城本地人,擁有著十幾年開小船的經驗。
待得顧青、趙言生、虎妞以及一位江都城術士府的術士一齊上船後,船夫才吆喝著喊道:“各位大人,坐穩了!”
他搖晃著船槳,一下就離開了河岸。
待得愈發靠近破爛不堪的紙船時,虎妞口吐人言:“主人,我感覺這艘紙船與之前我們上的那艘紙船相差不大,它們好像是用同一種船骨架製成的。”
它這一開口,把船夫和另一名術士嚇得不輕。
以至於還需要讓趙言生去安撫這兩人。
“是嗎。”顧青微微頷首,“到時候上去看看就知道兩者究竟是不是一樣了。”
他也有些好奇,這艘沉了大半的破爛紙船究竟和之前的紙船是什麽關系。
待得小船靠近了破爛紙船,顧青、趙言生、虎妞以及江都城術士府的術士一起跳上了船。
那名術士率先開口:“趙大人,我們術士府、武師府的兄弟們都檢查過了,這艘船上沒有人生活過的蹤跡。”
“你確定沒有人生活過?”趙言生疑惑的反問。
“我可以非常確定!”術士點頭回道,“趙大人,你且看此處!”
說著,他抬手指向了未沉船骨架的船欄杆。
“如若這艘船上有活人的話,那麽這艘船的欄杆定然不是這副嶄新的模樣。”
“根據在下多年來坐船的經驗,只要船曾經搭載過人,那麽船的欄杆就不可能這般嶄新!”
趙言生抬手打斷了他,“那為什麽不能是他將這艘船的船欄杆給翻新了呢?”
“如果是翻新了的話,船欄杆上定然有木漆的味道。”術士沉著冷靜的回答,“據我們調查,整個大乾用於翻新的木漆,其味道幾乎是濃鬱到難以完全祛除的,唯有用另一種香料才能略微掩蓋這種木漆的味道。”
‘咚咚’
顧青抬手敲了一下船欄杆,面色凝重。
他順著船欄杆一路走,來到了淮河河面,對面便是沉入河裡的另外半艘紙船。
“主人,您是發現了什麽嗎?”虎妞跟上。
它能讓自己的體重重若泰山,也能讓自己的體重輕如鴻毛。
是以,在船骨架明明如此脆弱的情況下,它依舊能夠身輕如燕的跟在顧青身旁。
“沒。”顧青微微搖頭,“我只是覺得,這艘紙船的船骨架和之前我們遇見的紙船的船骨架都很像是從某個地方統一製造出來的。”
正巧此時,趙言生和術士走了過來。
聽到此言的術士留了個心眼。
“顧先生,您知道這艘船是什麽情況嗎?”趙言生開口問道。
在這艘船沉入淮河的時候,他就與其他的江都城術士、武師到了場,把該勘察的勘察了、該做報告的做報告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沒發現這艘船究竟是怎麽出現在淮河河面的。
無奈之下,他也隻好請來顧青。
“作為江都城的人,你應該聽說過江南紙船的傳說吧。”顧青看向術士,開口說道。
“聽說過!”術士點頭,“但我們認為這傳說是假的!畢竟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巡視江都城數年的經驗,若是真的遇上了江南紙船,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或許是江南紙船不想讓你們知道。”顧青蹲下身子,右手食指拇指捏起了一片小小的紙,隨即開啟金手指看向它。
待得看見簡介中有‘紙道’兩個字後,他終於確定,這艘船就是紙船!
“怪不得你們找不到這艘船上有活人生活過的跡象。”顧青微微搖頭,轉身下了這紙船,“在這艘船上生活的都是一群紙人,踏雪無痕,你們又怎麽找得到它們生活的跡象。”
“顧先生!那我們還要接著查下去嗎?”趙言生跟著顧青一起回到了小船上,問道。
“沒必要了。”顧青擺擺手,虎妞也跟著上了小船,“操控紙船的人如果不想見你們,無論你們用什麽辦法,也是找不到它們的。”
術士不甘心。
他是唯一一個還在紙船上尋找線索的人。
趙言生也不去叫他,而是跟船夫開口:“老人家,回岸邊吧。”
“好嘞!”船夫用船槳撐著破爛紙船的船骨架離開了破爛紙船旁邊。
不一會兒,他們又回到了淮河河岸。
顧青下了船,緊接著是虎妞、趙言生。
“言生,顧某記得之前你與虎妞說過,那日晚上,你是不是感知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顧青開口問道。
“是的顧先生!”趙言生回答,“不過那日我感知到的不對勁的地方,正是毀掉了商賈集居區的菩薩銅像。”
一說起菩薩銅像,顧青就覺得奇怪。
為什麽這種玩意會放在摸魚客棧走廊盡頭的房間裡。
頓時,連江南紙船也拋到了腦後。
他忍不住問道:“言生,你有沒有查過有關菩薩銅像和佛陀銅像的事情?”
“查過了顧先生。”趙言生再次回道,“不過江都城術士府和武師府的案宗庫都沒有有關菩薩銅像和佛陀銅像的事情,但經過言生的不懈努力,還是在案宗庫裡找到了一句與菩薩銅像、佛陀銅像有關的話。”
他說到這,顧青的腳步停了下來。
顧青看著趙言生,等待著他將這句話說出來。
“乙亥年、立秋、卯時,術士張封印銅像於江都城。”
“術士張?”顧青眉頭微皺。
他雖是閱讀過很多書籍,但對於術士張的名字卻不怎麽了解。
趙言生看出了顧青的疑惑,連忙出聲解釋道:“顧先生,術士張是張姓術士的簡稱。”
“嘖……”
顧青深吸口氣,說道:“看來這江都城的秘密,略有些多啊。”
……
……
三個時辰後。
顧青、趙言生、虎妞被左寨安排到江都城術士府休憩。
一路上,顧青都在沉默的思考。
江都城不算一個真正的大城市,卻已經有菩薩銅像、佛陀銅像、江南紙船等玩意,那若是京都那般大的城市,又該有多少的這類事件。
更恐怖的是,菩薩銅像、佛陀銅像、江南紙船等玩意並不是詭異!
好似在詭異與人類之間還遊離著第三種名為‘傳說’的東西。
它們無處無在,但既不傷害人類,也不傷害詭異!
仿佛人類與貓狗的和平相處一般。
來到江都城術士府。
顧青自己選了個房間進去休息。
之前這房間的主人乃是一名八品術士,但自從菩薩銅像、佛陀銅像出現後,大多數實力不足的術士、武師都已經連夜搬離了江都城。
他們生怕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
畢竟對於他們來說,能不戰鬥便不戰鬥,免得惹上一身腥。
所以現下江都城剩下的術士和武師,基本上都是已經在江都城安居了的人。
休息約莫兩個時辰。
窗外的天色漸晚,黃昏將整個天空染成了火紅色。
細細看去,仿佛一隻火鳥伸展著雙翼於空中飛翔。
顧青休息結束,正準備起身,房間門便被敲響。
“誰啊?”他大聲喊道。
“顧先生,是言生!”趙言生在門外高聲回道。
“言生啊,進來吧。”顧青起身,走到書桌旁坐下。
趙言生推開房間門進來,面色異常焦急。
“言生,來喝杯水。”顧青給書桌上的杯子倒上了一杯白開水。
趙言生微微喘氣,深吸幾口涼氣平緩了一下急速跳動的心臟後,坐在了太師椅上。
“顧先生,您之前是不是遇見過和淮河河面上相同的船骨架?”他並沒有接過顧青的水,而是開口問道,“左寨率領的一隊術士和武師在江南園林處的淮河水系帶裡發現了和商賈集居區一模一樣的船骨架!”
“沒錯!顧某之前是遇見過兩次。”顧青微微點頭,見趙言生不喝水,便自己將杯中的白開水一飲而盡,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水漬,說道,“不過兩次船上的人都不太一樣。”
“顧先生,方便說一下嗎?”趙言生很急,好似有什麽人在催促著他完成這件事情一般。
顧青眼厲的察覺到不對勁。
但他沒有直接出聲問,而是先用金手指將趙言生轉化為文字。
待得趙言生渾身上下都變成了文字之後,顧青立刻就在他腦袋的上空發現了與之前的描述不相同的文字。
‘紙道傀儡·七品術士·京都趙府天驕·趙言生’
在七品術士之前多出了四個字‘紙道傀儡’!
顧青閉上雙眼,靠著椅背,輕微的呼吸著,沒有急著去答覆趙言生,而是回想著之前趙言生的言行。
“沒錯!”他內心暗道,“就是在他和虎妞分別之後,我再遇見他的時候,他對紙船的事情就有了很大的興趣!而且之前淮河河面上的半艘沉入河底的船骨架居然被他說成了紙船,看來江都城修行‘紙道’的術士並不指車善一人,很有可能他的老婆修行的也是‘紙道’!或許我第一次遇見的江南紙船的製造者,正是車善的老婆。”
“顧先生?”趙言生見顧青久久未回答,立刻出聲喊道,“顧先生?您是困了嗎?”
“啊……不。”顧青睜開眼睛說道,“顧某只是在回憶之前遇見過紙船的事情。”
趙言生不疑有他,馬上接上話,“那麽顧先生,您是想起來了嗎?之前遇見過的兩次紙船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青抬眸看了一眼趙言生,頓時心生一計,開口便道:“顧某第一次遇見紙船的時候,船上的人是個女人,她身旁的紙人變換成的都是些娼妓,什麽‘西湖船娘’、‘泰山姑子’、‘揚州瘦馬’、‘大同婆姨’。”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余光瞟向趙言生。
果不其然。
在聽見顧青第一次遇見的紙船上的人是個女人後,他面色微變,仿佛察覺到了什麽。
顧青沒有歇著,緊接著說起了他第二次遇見的紙船。
“顧某這第二次遇見紙船的時候,便是今日清晨,紙船的主人是個男人,名為車善!”
他說到這,再次停頓了一下。
趙言生面色微怒,看得出來,控制著他這副身體的人,還不能完全的掩飾情緒。
與車善有舊麽?還是說,控制言生身體的人是車善的親人?或許是他老婆也說不定。
這般想著,顧青又接著說道:“不過車善的運氣不好,遇上了顧某,他想用《扎紙人》換顧某來幫助他尋找他老婆,你說這想法可笑不可笑……自己的老婆不自己去找,還要拜托別人,怎地?他洞房的時候怎麽不請別人幫他洞房?
“然後呢!”趙言生語氣急促,特別想知道顧青後面的事情。
“顧某剛才不是說了,車善運氣不好,遇上了顧某。”顧青輕笑一聲,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
趙言生頓時沉默。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顧青,一字一句的問道:“所以說,車善是你殺的?”
“不錯!”顧青光明磊落的說道,“本來顧某是並不想殺車善的,只是車善實在是不想放過顧某,於是顧某也只能正當防衛,不得已下手重了些!”
“那你為什麽要殺他!給他一個教訓不就行了?”趙言生的聲音忽然變得娘氣起來。
看來用‘紙道’操控別人的身體也不是沒有弱點。
顧青想著,隨即下意識的開口:“你說這話倒也是可笑,怎麽了?只允許車善殺人,不允許人殺車善?這是什麽道理呀?黃四郎都不敢這麽做,他一個車善憑什麽啊?”
“就憑他是‘紙道’的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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