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章開車到了水南村小,將車停在前面草地上,走路去了鄒家。
他從五金店要了四個電紋煲,提著進了大舅家。
上次他來,他看見外公外婆煮飯還直接鐵鍋內煮,家裡都已經用上電了,幾家人都沒有用電飯煲。
看見老媽在鄒春國家,抱著小文傑坐在灶下燒火,大舅媽在炒菜。
可能是她胃疼,她一手拿鍋鏟,一手按壓著腹部,臉上豆大的汗滴往下落。
「玉梅,你這樣胃經常疼,要去拿點藥吃才行。不能總拖著,不去理。病症會越來越嚴重的。」
潘大章在門口都聽得老媽在勸大舅媽。
「姐,這是老毛病了,十幾年了,又不是現在才有的。以前也去醫院拿藥吃過,但不見有什麽效果,拖拖也就過了。可是現在痛得更厲害了。我跟春國胃和肝都不怎麽好……」袁玉梅無奈地說。
鄒秀花說:「我看你們兩公婆臉色都不好,一點血色都沒有,面黃肌瘦的,好像以前沒飯吃年代一樣。現在條件好了,應該補充一點營養才行。」
袁玉梅說:「兩人胃都不行,有些東西吃下去就要準受幾天了。」
鄒秀花說:「大章不是告訴你們說嶺背那個老中醫醫術高明麽,你和春國都去找他開幾付中藥治治。」
袁玉梅歎息說:「以前也找人開過中藥,但是效果不明顯,再說經濟條件也不算好。家裡兩個大人都是藥罐子,春國雖然在村小當校長,工資比其他老師多十塊八塊,但是也不夠開銷。現在吃的藥都基本上以他的名義去拿的,那樣藥費可以報銷一部分。三個小孩都去上學了,唉……」
鄒秀花從口袋掏出五十塊錢,塞到袁玉梅手裡說:「玉梅,我家現在經濟條件好多了,姐也沒其他的辦法幫你們,只能遞點小錢,以後實在經濟有困難,可以跟我開口。」
袁玉梅推拒說:「姐,不用,不能要你的錢,春國知道了也會罵我的。我家比以前也好多了,不能拿你的錢……」
兩人推讓著,大章已經走進大門。
「媽,舅媽,我拿了四個電飯煲,一家一個,以後煮飯可以用電飯煲。」
老媽和大舅媽都臉露歡笑。
老媽說:「還是大章想得周到,今早我還跟二弟媳說叫你送幾個電飯煲來,不用叫你都送過來了。」
大舅媽說:「大章,你送這麽多禮,舅媽這裡都沒什麽好招待你的。」
因為天氣冷,外公外婆兩老的都躲在房間。
二舅媽和三舅媽都不在家。
其他人也不在家。
老媽對他說:「你即然過來了,就上月亮坳去看你三舅帶人挖的墓穴怎樣了。電飯煲我拿一個去叔叔,你二舅媽和三舅媽也在幫助挖墓穴。你大舅舅和二舅舅等下才會下班,晚上回來一起在大舅舅家吃飯。」
其他人出力,花費都是大章出的。
老媽讓大章帶了一壺茶水去上山。
「吃的剛才送上去了,差不多天黑收工了,你帶這個茶水上去就行。」
十幾分鍾後,潘大章就看見山腰上,鄒建國在帶著幾人挖墓穴。
鄒榮生蹲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在跟人聊著天。
潘大章從底下看上去,夕陽西下,背後山峰間仿若萬道金光,直接照射在山峰間那個封丘堆上。
挖墓穴的除三舅兩公婆,二舅媽外,還有另外兩個是跟三舅做泥水工的徒弟。
三個男人在用鋤頭挖土。
三個墓穴已經成形。
鄒榮生看見大章前來,遠遠就跟他打招呼。
「大章,你讀書還有空過來關心這件事?」
大章說:「體育課和勞動課我都可以不參加,
所以特意來看看。」鄒建國見他來了,主動停下來。
「大章,你見多識廣,你來看看,我挖的方位對不對,有沒有挖偏?」
潘大章仔細從幾個方向觀察了一番,告訴他有一點點偏左了,可以稍微修正過來。
他看見挖出來的土質都是花崗岩土壤,特別堅硬。
三舅告訴他:「這土很難挖,只有一點點鑿,半天挖不了多深。」
大章對他說:「慢慢挖,風水好的地方配上這種花崗岩土壤,是最好的風水寶地。可以多請幾人,輪著挖沒有那麽辛苦。」
反正費用我會全部負責。
鄒建國說:「我已經約了三個年輕人,他們明天過來開工,我要再去買幾把鋤頭才行。」
他抿了一口酒,又繼續去挖土了。
大章對二個舅媽和另外二個徒弟說:「我帶了茶壺,渴了就喝口水。」
幾人都表示感謝。
鄒榮生對大章說:「那個張天師今天又特意跑過來問你春國舅舅,說他可以免費看你們看風水,不收一分錢費用。不用的話,他明天就返回龍虎山去了?春國說這件事要問過你才行。我知道你們自己在這裡找了一個地方,也沒請風水先生看。不過我也沒跟他說。大章,好像你不怎麽相信他的本事一樣?」
他知道肯定不是因為缺錢的原因。
這年輕人據說銀行存款都幾百萬,拿出幾千甚至上萬,對他來說都是小數目。
他年紀輕輕能夠取得這麽大的成就,肯定不是一殷人可以相比的。
或許他自己就是一個高人。
月舟村許多人說到他,都把他當作神明一樣崇拜了。
「榮生舅舅,說實話對於那個什麽張天師,第一眼看見他,我都不怎麽相信他。」
潘大章認真地說:「他說洪城郊區的特異功能大師黃凌是他師兄,他在福松嶺勘測風水時,使用了黃凌那招憑空變蛇的招數,所以讓幾個領導當場對他特別信服。其實我在京城時,跟那個黃凌大師和章寶升大師都接觸過,知道二人都是花言巧語的騙子。玩的那些花招,其實都是魔術手段。所以他看的風水也都是騙錢的路數。」
鄒榮生心裡一陣驚慌。
這張大師若是假的,那麽他勘測的所謂風水寶地也是不靠譜的。
在洪城當處長的叔,以及在新封縣當縣老大的堂弟,遷祖墳時都出了大錢,全權委托他做這件事。
若是新遷的祖墳地是塊廢地,他怎麽給外面叔和侄交待。
「不會吧?連縣領導都相信他是真大師的。」
潘大章也不想跟他辯駁這些。
「他看的風水是不是靈驗,幾年後就自然知道了。」
比如遷祖墳三五年後,整個家族亂七八糟的事情接連出現,那自然就會懷疑到風水上去。
鄒榮生現在不敢肯定,幾年後他叔和侄,甚至他自己都相繼出事後,他自然就會相信大章此時說的話了。
到那時他肯定會再出錢把祖墳遷往另一地方。
不過許多時候,好的風水地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鄒榮生滿腹心思地回去了。
潘大章傍晚也跟三舅幾人回到家。
兩個徒弟卻各自騎單車回自己家去了。
潘大章問:「三舅,兩個徒弟不吃了晚飯再回?」
三舅說:「他們都是回自己家吃飯,我那裡還管他們的飯。以前我學徒的時候,師傅也是不管飯的。工錢乾一個月師傅也隻給五塊錢,我現在給他們每天一塊工錢,比我以前多幾倍,
算不錯了。」
潘大章知道此時各種手藝的學徒工,待遇基本上都差不多。
有些跟師傅家住得遠的,師傅一個月給你十塊八塊錢零花錢,你必須給師傅家做家務,最苦最累的活都必須你去幹。
脾氣不好的師傅動輒還會罵人,甚至動手打人,徒弟都必須忍耐。
前世小章還沒娶親前,在大章的慫恿下,讓老媽帶他去跟三舅學徒。
才學了二個月時間,小章就跑回家,打死也不肯再去學徒了。
「一個月才十塊錢零花錢,每天去外面工地做事累得像狗,回到家還要煮飯炒菜做家務,洗衣服挑水掃地忙個不停……」
他在家什麽事都不做,生活得悠閑自在,那裡受得了這種待遇。
多年以後小章兒子十六歲,初中畢業沒讀書。
大舅鄒春國兒子在俞督縣城開了一家電器維修店,承接了某品牌空調的維修安裝工作。
讓小章兒子去跟他學徒,每個月給一千多塊錢,跟當年去廣東進廠打工差不多工資。
可是他幹了半年也嫌辛苦不肯乾。
潘大章氣得無語,覺得他們兩父子都是一個樣,嫌苦怕累,隻想天上掉餡餅的美夢。
這一代翻不了身,下一代也沒出息。
家裡大舅媽已經煮好了飯菜,眾人回家就可以吃飯。
因為是一起在工地做工,所以幾兄弟都在老大家吃飯。
連兩個老人也沒有自己燒火。
老媽把大章帶來的電飯煲,一家送了一個。
三舅媽高興地說:「這下好了,以後回來沒空燒火煮飯的話,就用電飯煲煮飯。」
她意思其他時間還是燒柴煮飯好。
現在不比在生產隊,天不亮就要出工,八點才收工。
九點又要出工,連煮飯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分田到戶了,自己稻田裡的工,什麽時候去幹都行。
所以現在農田間一大早絕對看不見勞作的村民。
水南村這裡人比較少,山林比較多,燒的柴火比較容易找。
再加上煮飯還需要用錢,所以很多人就算是買了電飯煲,也不會拿來用,寧願燒柴火煮飯。
鄒建國說:「電飯煲煮的飯,那裡有飯甑蒸的飯香?」
大舅和二舅也下班回到了家裡。
都熱情招呼大章坐下吃飯。
二舅在楂林崗造紙廠上班,每天下班騎半小時單車上班。
大舅工作單位就在家門口,幾百米距離也要慢慢走十幾分鍾。
因為老婆身體不好,有時回來還要洗衣服做家務。
這幾天家裡做風水,煮一家人吃的飯菜,累得袁玉梅的老毛病又發了。
到了吃飯時間,她還躲到房間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鄒春國還耐心去問她:「那裡不舒服,要不要叫村裡赤腳醫生來打上一針。」
袁玉梅說:「老毛病了,我休息一會就好了。大章來了,你去陪大家一起吃飯吧。」
鄒春國招呼大章吃飯。
鄒秀花擔心地說:「玉梅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二天忙起來,就累得老病複發了。唉…~」
潘大章提議:「吃過晚飯,我開車帶你們兩個去嶺背找老凌頭診脈拿幾付中藥吧,放心,藥費我來付。先吃一段時間,有用的話就接著再服。」
鄒秀花點頭說:「對,坐大章小車去,很快就到了。要不然叫你兩個騎單車去,說遠不遠也辛苦。」
老二老三也說:「即然大章有這份心,老大你和嫂嫂就不別拘禮了。」
眾人都認為他倆有病就要去醫,拖下去只會越來越嚴重的。
鄒春國說:「去就去吧,那就辛苦大章了。」
權當死馬當活馬醫吧。
其實他內心並不認為那些赤腳醫生的草藥有多大效果,但是現在大章反覆提了幾次,再拒絕的話就顯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吃過晚飯,潘大章讓他們兩人坐在後座。
他盡量把車開得很穩,半個小時後到了嶺背老凌頭家裡。
老凌頭一家正在吃晚飯,他兒子打開院門,看見是熟人。
他說:「我爸上年紀了,一般晚上是不幫人看病的,不過,小潘是老熟人了,就特殊照顧吧。」
他將幾人帶進客廳。
老凌頭看見大章也是樂呵呵地說:「小潘呀,你對我生意還是蠻照顧的。吃過飯沒有?」
他讓兒子給他們三人添雙筷,添隻碗。
潘大章說:「凌醫師,不用客氣,我和舅舅舅媽是吃過飯過來的。」
凌家其他人也客氣招呼他們。
凌家兒媳主動泡茶給他們喝。
鄒春國和袁玉梅都禮貌表示感謝。
老凌吃完飯,回到沙發上,對鄒春國兩人說:「大嫂的症狀比較嚴重哦,幹嘛不及時去治療。」
他先給袁玉梅診脈,並且問了她平時一些情況。
他嚴肅地說:「你這病繼續拖下去,會出大問題。要針對性的及時用病,可能還有挽救的可能,再拖一年半載,恐怕神醫在世都沒辦法了。」
鄒春國兩人對他的說法,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或許他們去外面找醫生看得多了,每個人都是差不多的說法。
把病社說得很嚴重,才能顯現自己醫術有多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