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左樞坐在工作台上,一隻手惦著超大號的扳手,一隻手被緊貼在身邊的烏廷玉緊緊的攥著。在他的右邊是一台汽修升降機,上面停放著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失聲的小男孩坐在駕駛位模擬著開車遊戲,而李老師則在一旁照看著。
這是間凌亂無序,近乎報廢的汽車修理間,而它原本的主人就坐在尤左樞對面起毛掉色的沙發上,只不過,她不是人。
自打從生死邊緣進入這間廢棄的車間後,尤左樞整個人仿佛在冷暖池間不停的輪換浸泡,一會兒緊張一會兒躁動。
面前的兔女人就是曾經在餐廳裡為大家上菜的服務員,尤左樞本該殺了她的,可是現在就連最起碼的捆綁住對方來避免突發意外的提議都被李老師與烏廷玉阻止了。他們給出的理由很簡單,兔女人同樣是受害者。
按烏廷玉的敘述,尤左樞在61號房間裡時,旅店突然發生了異變,成為了漆黑的洞窟。先前的房門消失了,在混亂的聲音逼近下,烏廷玉不得不帶著小男孩逃跑,並在途中遇到了同樣逃避兔人追捕的李老師,之後又誤打誤撞進入這個汽修間。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則是有李老師主動補充的,因為那是一頭狼人強暴一隻兔人的不和常理的惡行。
尤左樞相信李老師的話,一,在這詭異的世界發什麽都不稀奇;二,談及強暴時,烏廷玉臉上那無比羞恥與厭惡的表情;三,兔女人衣衫不整,悲傷憔悴。而最重要的是,三個人都沒有失去五感,這證明兔女人並沒有傷害過他們。
但是,尤左樞不會因為兔女人也是受害者就放松警惕,因為他親眼見識過,狼與兔的凶殘。
“那頭狼為什麽要強暴你?”尤左樞知道這種問題很殘忍,但是狼與兔的性行為實在是有違常識。
兔女人猶豫片刻後,抹掉了眼淚,“我曾是他的妻子。”
此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除了聽不見聲音的小男孩外,一個個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驚訝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在耍我們!”
尤左樞第一個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提著扳手就要衝向兔女人,卻被一旁的烏廷玉給拽住了。
“你聽她說完!”
看著烏廷玉一臉認真的樣子,尤左樞不情願的垂下了手。“我要聽真話。”他強調道。
兔女人深深的吸了口氣,像是闡述自己的罪惡般說出了往事,“我一直生活在這裡,做著旅店服務員的工作。狼每天都會出現,會殺害這裡的人,而這裡的人也會去追捕狼。我是他的妻子,腦海裡的聲音是這樣告訴我的,就像是注定的現實。可我不是狼,我只能對他視而不見,裝作陌生人一樣。這汽修廠是我的家,我一直都住在這裡,每天都能聽到他在門外徘徊。可是,可是今天不一樣了……,他進來了。我以為他會溫柔的和我說話,幫我回憶那些丟失的記憶,可他……。”兔女人說到這裡掩面而泣。
烏廷玉自打尤左樞出現後第一次松開了他的手,坐到了兔女人的身邊,溫柔的輕撫其後背。
尤左樞也給了兔女人片刻緩息的時間,“這裡離平樂市有多遠?”
“不知道,我從沒有離開過這裡。”
“那離開這裡的巴士呢?它真的存在嗎?”
“有巴士,但我們沒有票。”
“那你知道是誰把我們弄進來的嗎?”
“不知道,你們是這裡的第一批客人,以前從沒有外人來過。
” “吳華與這裡有關系?”尤左樞提出一個關鍵的問題。
兔女人像是突然受到了驚嚇,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吳華不就是和我們一起的司機兄弟嗎。”李老師在一旁說道。
“谷倉上有他的名字。”尤左樞走到兔女人身前逼問道,“不管你有沒有記憶,這個世界是你們兔子的。”
“是,我知道的。”兔女人抬起頭,紅紅的眼睛與尤左樞對視,“吳華就是狼。”
又是一個驚天的答案,只不過此刻尤左樞已經不會因此而動容了。但烏廷玉和李老師卻不一樣,特別是李老師,竟然雙腿一軟,順著鋼筋立柱滑坐在了地上。這也難怪,畢竟他和吳華一起的時間最長,後怕也在情理之中。
“狼是吳華假扮的,對嗎?”尤左樞繼續問道。
“不是假扮,他就是狼。”
“你確定。”
“確定。”
尤左樞冷哼了一聲,“那趙向宏呢,他與吳華有什麽仇恨?”
“我不知道,我記不起那麽多的事,我只知道我害怕狼,但我更恨趙向宏。”兔女人抱著頭,顯得十分痛苦。
“這不是理由,你是想逼我動粗嗎!”
尤左樞一把抓住了兔女人的手腕,他必須要知道真相,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麽形成的和終結這一切的辦法,就連一旁意圖阻攔的烏廷玉,也被他無情的甩開。現在,哪怕是要他去扮演一個劊子手也無所謂了。“你們為什麽要奪取我們的五感?”
“是她,她需要像活人一樣行動,這是負罪之人進獻給她的!”兔女人在尤左樞的拉扯下痛苦抽泣著。
“誰,她是誰?”尤左樞怒吼著,腦子裡突然一閃,似乎自己給出了答案,“公主?是公主。”也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兔女人的手指上的鑽戒。“穿紅裙的小女孩就是公主,對不對?那間臥室裡的照片是你和吳華還有她的全家福!”
兔女人在尤左樞質問中放棄了抵抗, 整個身子無力的癱軟在地上,兩耳低垂。
這時一旁的李老師突然驚呼道,“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什麽都聽不明白!”
“呵,說什麽,說的是真相。這個鬼地方全都是邪教徒,吳華就是主謀,他把我們弄進來當祭品,好復活他和這隻兔子的女兒。”尤左樞隻說出了自己一半的推論,剩下的就看兔女人怎麽解釋。
“沒錯,她是我們的女兒,可她還活著!要復活的是另一個女孩,是早已死去的……無法磨滅的亡靈。”
兔女人滿含恐懼的話證實了尤左樞的第二個推測,紅衣女孩確實存在兩個。
“兒童折紙冊,第二十五頁,是什麽?”
“兔子,我折完了全部。”
烏廷玉突然的搶答引來了尤左樞的怒視,他接著問兔女人,“2016年1月25日發什麽了什麽?”
“一月二十五日是她的忌日。”
“她是怎麽死的?為什麽需要人的五感就能復活?”
“不,我不知道,我好痛苦,你殺了我吧!”兔女人突然瘋了一樣,抓住尤左樞的雙臂苦苦哀求,“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為什麽會存在,我好害怕!”兔女人神態瘋癲,時而哭嚎,時而悲切,“她是那麽的可愛,那麽的溫柔,可她把戒指帶在我手上時又那麽的可怕……。不要,我不要這樣!求求你,去結束這一切吧,她控制了兔人,從他們那裡獲取貢品!她控制了吳華,讓他化身為狼,以為殺死兔人才能得到救贖。結束吧,求求你,結束這悲慘畸形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