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沉悶,交雜的風和隱約響起的雷鳴,無不宣示著將有一場暴雨的襲來。母親拉著我的手走出了大門,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她並沒有拿傘,我歪了歪頭,還是想提醒下她。
“要下雨了,媽媽。”
“嗯!”母親只是輕輕的回應著,心裡卻好像在思索著別的事情,眉頭微皺,看向前方。
“我們……不要拿傘嗎?”
聽到這句話,母親才好似如夢初醒,突然停住了腳步,她抬起頭看了看籠罩在烏雲之下的天空。被風吹起的樹葉飄到了她的身旁,空氣中除了沉悶還有著一股獨屬於雨前的泥土芳香。
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一頓一頓地說道:
“我們去參加葬禮…………不用帶了。”
“是爸爸的葬禮嗎?”小聲的問出了這句話,我的心裡卻突然特別想哭,不知道為何,好像比剛得知爸爸死訊時候還要難受。
母親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就這樣我們走出了別墅區,搭到一輛出租車,又一直開了很久,才來到了城市的邊郊–也是這座城市唯一的殯儀館。
葬禮是為活人準備的,他們需要以此來宣泄對逝者的哀思和自己的痛苦。望著面前矗立著高高的塔樓,頂上方還有個不大不小的煙囪,裡面時不時向外冒出陣陣的白煙。那些煙霧直衝雲霄,久久不散。一時之間,我感到有絲怯意。於是抓著母親的手又更緊了些。因為來的還早,車隊也都沒有到,我和母親就坐在殯儀館旁邊的石板凳上,看著殯儀館裡面的人進進出出,他們戴著白色麻布,個個神色痛苦,其中更不乏有痛哭者,在親人的勸慰中無奈的接受著至愛的死亡。然後昏倒當場不省人事。又在人群的簇擁下悻悻離去。
暴雨還是驟不及防,開始它無情的割打人間,隨之而來的,還有父親葬禮的車隊,一家族的人都到了,聲勢浩大的車隊一時間塞滿了整個馬路。爺爺打著黑傘,面色沉重走了出來,他第一眼就瞅到了在雨中侯著的我們。並沒有說話,帶領著人群走了進去,一輛灰白色的喪車也帶著父親的棺材開了過來,兩邊的人慌忙讓路給車子通行。
雨下得越來越大,已經漸漸開始模糊了我的視野,隻感覺四周的風也越來越冷,看著瑟瑟發抖的我,母親有些不忍,將我抱入懷中,站了起來,就要跟著人群進去,幾個穿黑衣服的壯漢卻攔住了我們。
“董事長的吩咐,你們不允許進去!”為首的一個胡子男人冷冷地說著。
母親楞在原地,但也僅僅只是一小會,她義正言辭的朝著黑衣人說道:
“這裡是殯儀館,你們沒有權利這樣,再說了這是我丈夫和孩子的父親,我們怎麽不能進去?”說完就要帶著我強行往裡面闖。卻還是被壯漢推搡了回來。
“女士,別讓我們為難!”
“這……是我丈夫!”和以往不同,對於這件事,母親並不願意妥協,她擺出了少有的剛強,再次重複著這句話,繼續往裡面硬闖。
這樣重複了多次,這些人也是不耐煩,竟然直接用力將我母親推倒在地,連同我一起,狠狠的摔了一跤。有些吃痛的我哭了起來,母親顧不得身上的水泥,在一旁慌忙爬了起來,仔細詢問著我有沒有哪裡摔傷……
我們最終還是沒能進去,只能透過門口遠遠地看著父親的遺體被抬入了火葬場。再看母親的臉上,除了淤泥,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就這樣無聲順著臉龐滑落,與周圍嘈雜的雨聲人聲形成一體,卻又分支成了兩個世界……
母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裡突然開始哼起奇怪的歌謠,伴隨著殯儀館的鍾聲響起,顯得格外動聽。
的的秋來的的秋,人生一世草一秋,草死一秋根還在,人死一世斷宗留。
唱開天門唱天子,唱開地府唱閻君,唱開棺槨唱亡者,亡者身上好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