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塵等一行人急急匆匆從血山趕往紅城。許是因在血山聖殿一役,又許是因見著陽光,音兒的身子越來越涼。暮塵抱著沉睡不醒的音兒,心急如焚。他一刻也不敢耽擱,從血山到紅城本該五日的行程竟隻走了三日便到。一到赤樓,焰兒就安排侍從將自己的閨房騰出讓音兒住著,並找了最好的醫者前來。隨後自己又忙著張羅其他等人的住處。鐵咒見狀幫著焰兒一同打點。
“鐵大哥,音兒姐姐住我的房間,師哥住她隔壁,我住師哥隔壁,你住我隔壁,風姑娘和熊氏三兄弟以及雷仁虎他們住我們樓下,你說可好?”焰兒一邊安排,一邊偷瞄鐵咒。如此安排,她是有些小心思的,鐵咒本不住在赤樓,而今特意安排在自己身邊,足見鐵咒帶給她的安全感。
鐵咒看了看焰兒,低聲說道:“你說怎麽便怎樣。”
見鐵咒應允,焰兒朝他笑了笑,連忙找了個借口去看音兒便著急跑開。到了音兒房間,只見暮塵和其他等人都在屋內圍著。“音兒姐姐怎麽樣了?”她關切地問道。
所有人皆沉默不語。
“醫者,到底怎麽回事?”她走到一老者面前,問道。
“稟少城主,屬下不才,救不了這位姑娘。”老者搖搖頭,歎息道,“這位姑娘脈象羸弱,氣若遊絲,身體越來越寒,陰氣甚重。這氣虛好治,但陰氣難理。除非有法子可以去陰還陽,否則姑娘怕是撐不過三日。”
暮塵默默閉上了眼睛,虛聲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想單獨和音兒待會。”
眾人皆識趣離開。留得暮塵一人在屋內。
暮塵關上門,將陽光擋在門外。點了一支蠟燭,昏黃的燭光灑在音兒的面龐。
“音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雖然在黑夜裡我們看不清彼此,但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我便知道你就是那個人。不管你到底是誰,我都不在乎。沒有你的拚死相救,我早已死在孤嶺。沒有你的舍身為我,我也早已毒發身亡。如果是你吃了烈焰花,那麽躺著的就該是我。這些都是我欠你的。你讓我用什麽來還?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你不能丟下我。外面的陽光那麽美,我多想你可以自由地在陽光下呼吸。接下來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我自願的。你且受著,不可以拒絕。“暮塵坐在音兒床邊,握著她冰冷的手,悲從心來。
他扶起音兒,二人面對面盤膝坐起。又取出青柳劍,割向自己的掌心,隨即亦割破音兒的掌心。四掌熨帖,掌對血行。暮塵將自己的血氣運至掌中,以己之血換音兒之血。自己的正陽之血熾熱剛烈,音兒的陰毒之血寒涼刺骨。二人血氣交會,一時陽盛陰衰,一時陰盛陽衰,陰陽皆盛此起彼伏。不一會,只見二人額頭滲出一層層濕汗,音兒滴落的濕汗落地為冰,暮塵滴落的濕汗落地為湯。又過了一個時辰,二人滴落的濕汗方才漸漸正常。
暮塵緩緩睜開雙眼,雙手轉而握住音兒之手,溫溫的,不似先前寒涼,許是有救了。隨即扶她躺下,將錦被蓋好,吹熄燭火。怎奈他自己剛一坐下,便天旋地轉,身體內的內力一點點消逝,他極力控制調息,卻不敵那山倒之勢,刹那間整個人便毫無知覺。
待他醒來,已是第二日。一睜眼,眾人皆在。
見眾人都盯著自己,暮塵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問道音兒如何。
赤焰兒賭氣似的抱怨道:“你就知道你的音兒,你不知道關心關心你自己嗎?我們差點以為你已經死掉了!”
暮塵見她發脾氣,
便知音兒安好。安撫她道:“傻姑娘,死的活的你都分不出嗎?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熊叔也起哄道:“我早說他沒事,就你瞎操心。”
“你,你們……一群沒良心的家夥!”赤焰兒甩頭憤憤而出。
鐵咒緊跟著追上去,說道:“暮塵剛醒,身體還虛著,別再把他氣出事。”許是擔心暮塵再出意外,又或是看鐵咒來追,赤焰兒不情願地跟著鐵咒折回。
“好妹妹,別擔心了。”暮塵見焰兒回來趕忙滿臉笑迎,“不如我們一同去看看你音兒姐姐。”
眾人正欲起身探望音兒,只見屋外站立一人,影影綽綽,白衣嫋嫋。
“音兒!”暮塵脫口而出。
眾人定睛一看,確是昨日的冰冷睡美人。只見她佇立在陽光下,青絲隨風起舞,面色紅潤氣質高雅。“她、她、她不怕陽光了嗎?”雷仁虎嚇得口齒不清。照理血魔國的人都服用了仙丹,不能見光的。可音兒此刻為何能不懼烈日?
暮塵望著陽光下的音兒,如癡如醉,問音兒道:“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音兒詫異地看著他。
“我是說陽光怎麽樣,舒服嗎?暖和嗎?喜歡嗎?”暮塵拍了拍腦袋,笑著說道。
音兒摩挲了下肩膀,張開雙臂,開心道:“太喜歡了,我這十多年竟不知陽光下的生活是如此美妙。”
眾人哈哈大笑,熊叔戲謔道:“那你就天天睡太陽底下,馬上就變黑炭婆,看四弟到時候還要不要娶你。”
熊叔說得音兒兩頰通紅,暮塵見狀說道:“靈兒妹妹,還不管管你家熊叔。”
風靈兒被莫名嗆了一下,白了熊叔一眼氣呼呼轉身離去。熊叔見風靈兒生氣,一下子亂了手腳,趕忙去追,卻跌了個狗啃泥,眾人狂笑不止。
待眾人散去後,暮塵和音兒方才靜靜地並肩坐下。二人面面相視,一個目不轉睛,一個莞爾一笑。
“你為何要換血給我。你可知後果會怎樣?”音兒嗔道。
“我不管後果怎樣,我隻管你怎樣。”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暮塵一把抓住音兒的手,“以後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看著自己的意中人對自己告白,音兒依偎著他肩膀,點點頭應道:“嗯。”
如果時間可以靜止,此刻便是幸福定格。然而,換血的後果只有暮塵自己知道。自己的內力已大不如前。或許只要無人知曉此事,以自己先前的功力和威望,尚能嚇住血魔軍。千萬不可讓他人看出一絲蛛絲馬跡,武功之事日後再慢慢解決吧。
在赤樓的日子無比快樂。但快樂永遠都是短暫的。這一日,便有人上門叨擾。
“師妹,一切安好?”來人正是青城新任掌門莫雲浪。只因除了暮塵,並無人知道莫雲浪的惡行,眾人對他並未仇視,只是看不慣他的假仁假義。
“大師兄,我們都好著呢,活蹦亂跳。大師兄此次前來所為何事?”赤焰兒明顯敷衍他道。說來也怪,這大師兄從未來過紅城,為何在這檔口不請自來?
“血魔國發生如此大事,大師兄擔心你們。我知道暮塵師弟和你們一同回來,可否讓他跟我回青城?”無心一死,自己弑師一事再無人知,但暮塵在血魔國時日太久,難保無心對他泄露一二,斬草必除根,這對好師徒還是地下相見為好。只要將暮塵帶回青城,以大師兄和掌門的身份,就算他武功再高,何愁不能了結了他。
想到先前青城大典時莫雲浪的鬼祟行為,又知道他心胸狹隘,鶴掌門在世時分明是要將青城城主之位交托與暮塵,此刻莫雲浪前來要人,明擺著沒安好心,赤焰兒特意讓暮塵避而不見,而暮塵因知曉莫雲浪弑師,但此刻自己武功不及只能隱忍,故而也不願前去。
赤焰兒白了莫雲浪一眼,道:“大師兄,暮塵師哥要是想回去自然會回去的,你著什麽急呀?”
要人之事自然不易,但莫雲浪有他的殺手鐧。他說道:“後日是師父過世七七四十九日,暮塵是師父生前最疼愛的弟子,難道他不想回去盡盡孝道?”
見莫雲浪拿鶴師伯做文章,赤焰兒也不好多說,支支吾吾。此時,暮塵走了出來。他緊握雙拳,雙眼含淚,一步一步逼近莫雲浪。“師父是怎麽死的!”他厲聲問道。
莫雲浪被逼得倒退一步,倒吸一口氣,喝道:“天意所歸。眾人皆知!”
“那我再問你,師父的死因你當真毫不懷疑?”暮塵繼續緊逼。
“我……我……我又不是師父我怎知曉!何況師父早已算出自己時日無多,讓我接手青城。”莫雲浪心虛之狀顯而易見。
暮塵停住腳步,紅著眼眶,征了征說道:“後日我自當去見師父。你請回。”
“好!好!好!那我便在青城等候,我們師兄弟一醉方休。”莫雲浪連忙接茬。
暮塵不等他說完,便轉身離去。這一次回去,自己還能忍住嗎?莫雲浪到底又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