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問天七七之日,暮塵與眾人一同前往青城。青城內人人身披白麻戶戶門掛黑簾悼念老城主,哀嚎之聲余音不絕。城內百姓皆匯聚至青雲峰下,向著青雲殿叩拜。青雲峰上亦是白茫茫一片,所有弟子皆著白衣,頭戴孝帶,朝著青雲殿前鶴問天的遺體跪拜。鶴問天躺在一口青色棺內,口含鎮顏珠,即便離世幾十日,但容顏不改依舊雄姿英發,與身前浩然正氣的城主不差毫厘。
眾人登上青雲峰時,莫雲浪正立於殿前,諸位師兄弟兩列排開。見暮塵到來,莫雲浪令二師兄給來者每人帶上孝帶,而後肅顏大呼:“師弟你可來了,師父他老人家想你太甚。”實則心理暗笑,只要你來了,便是我刀俎上的魚肉,這一次,定要你死無全屍。
見莫雲浪虛偽的顏面,暮塵心中犯惡,殺師之仇一定要報,只是並非眼下可及。一來無心臨死前並未說明莫雲浪如何弑師,自己並無充足的證據來揭露他,若不能一擊即中,青城上下的眾多弟子又將如何處之,青城的安危如何守護?二來阻擋血魔軍來犯更加急迫,若被血魔軍知曉自己武功不及,他們定會去天海劫獄。莫雲浪這奸險小人跑不了,隻待自己修養好身體恢復功力便可一劍殺之。既然如此,此刻再是如何憤怒都得忍住。他徑直走到鶴問天身旁跪下,手扶靈柩,看著容顏具在卻魂飛九天的恩師,刹那間淚如雨下。自打一出生起,自己便跟著師父,說是師徒,實則比父子還親。若非師父悉心教導,自己怎會學有所成;若非師父關懷備至,自己怎會心懷善念。他轉頭怒看了眼莫雲浪,心裡不住地歎息,眼前這個人,這個偽君子,為了城主之位背叛了所有人,而自己卻殺他不得。他緊握的雙拳在青棺上狂夯,上一回在青城得知師父死訊,只是惋惜與不舍,是親人離別的傷痛,這種痛自己可以排解。可今日,卻是仇恨,是面對仇人卻無法手刃的穿心之恨,又怎能釋懷。“師父,你放心,我定會還你個公道。”他悄聲對鶴問天說罷,緩緩站起,仰天長嘯,大聲說道:“嗚呼哀哉,吾師一去上九霄。悲哉痛哉,教誨恩情永世存。”
站在一邊的眾人看著暮塵愴然泣下,自己也是淚濕青衫。莫雲浪心中十分不悅,又不得發作,只能道:“時辰已到,來人,準備火禮。”滕傲帶一眾師弟將墨油罐抬出,放於青棺旁。
暮塵見狀問道:“此欲何為?”
滕傲不屑應道:“師父說了,離世之人便要行火禮,行了火禮方才能魂歸九天,浴火重生。”
“火禮?”火禮就是將墨油淋於離世之人身上將其燒成灰燼,再將屍油封存供奉。“你們這是要燒毀師父!我不許你們這麽做!”暮塵以身擋之,不讓滕傲將墨油澆在師父身上。這樣稀裡糊塗將師父燒毀,無非就是莫雲浪想毀屍滅跡,可憐師父竟要死無全屍。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保全師父遺體。
滕傲性子暴躁,見暮塵阻攔,氣不打一處來,拔起劍便要與他相鬥。暮塵少年血氣方剛,亦不退縮,青柳劍也早已出鞘。赤焰兒等人想著以暮塵的武功,一百個滕傲也不是他對手,便由著他們去打,莫雲浪站在一旁也不吱聲,坐山觀虎鬥。
這滕傲,世人皆知是莫雲浪的鷹犬,他的所作所為皆是莫雲浪指示,這會子和暮塵打鬥,也定是莫雲浪的主意。再說他的武功,青城上下,除了莫雲浪和藍斐,也只有暮塵和他能一較高下。先前聽說暮塵一人力戰群魔,殺死無心,內心自是不服,
又巧得莫雲浪暗示他尋機弄清暮塵虛實,這會子便是最高的時機。 只見滕傲兩手各拿一瓶墨油罐,圍著暮塵繞圈。暮塵也不示弱,眼睛死死盯著他手上的墨油罐,耳朵豎聽滕傲的步伐。這套峰回路轉步是師父自創的武步,重在下盤堅固穩如泰山,是套力氣活,拚的便是內力。滕傲這是故意要試自己的功力呢。這仗看來只能智取不能硬拚,只要將墨油罐打碎在地不就行了?
“師兄,我已盡得我外公的內力,你不是我的對手,若我用內力與你比試,你定會說我不公。我們就比身手,不比內力,如何?”
滕傲原本心裡也有些害怕,萬一暮塵的內力真的巨大,自己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既然他主動說不比內力,那就將計就計,遂點了點頭。
只見暮塵使出滕傲同樣的步伐,二人一進一退,一胖一瘦,時快時慢。眾人皆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忽的聽見一聲哐當聲,墨油罐打碎在地,那滕傲也面朝黃土摔倒在地,墨油濺了滕傲一身,活像個大花豬。眾師弟們嘩然,赤焰兒對著音兒笑著說道:“音兒姐姐,你看那胖子,我以為他要使什麽大招呢,原來是招笨豬吃屎。”滕傲聽得怒火衝天,嚷道:“你這個臭丫頭,竟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說罷便要轉頭去揍赤焰兒。莫雲浪喝道:“行了,還不嫌丟人嗎?趕快去換身衣裳。”滕傲朝赤焰兒吐了吐口水,氣呼呼地隻得離開。赤焰兒便又扯著嗓子喊道:“現在這招就叫屁滾尿流!哈哈哈!”
暮塵稍事平息,長籲口氣。這一局險勝。若不是滕傲笨拙,且二人交戰時自己使了小心思,故意不以手相搏,而是比腳力,否則定要露相。
“師弟,你故意阻攔有何居心?火禮乃我青城規矩,不論是誰,死後都要火禮,你不要再阻撓了。”莫雲浪陰冷說道。
明明是他要毀滅證據,可火禮確實是青城的規矩,若師父真的被一把火燒了,世間便再無他物證明莫雲浪是殺人凶手了。“我不同意!”暮塵說道。
“那就由不得你了!”莫雲浪縱身跳至暮塵身前,“你這個逆徒,師父駕鶴西去,你不曾露面,如今要將師父安葬升仙你又從中作梗,你居心何安!”這一句句說得暮塵毫無招架。 沒錯,師父大去之時自己只是偷偷祭奠,如今師父該浴火坐化自己又橫加阻攔,自己這麽做到底對嗎?莫雲浪見暮塵慌神,趁機一掌排入暮塵胸口,這突如其來的掌力將暮塵震退幾尺。
“你的內力呢?”莫雲浪驚詫問道,“你不是擁有了正陽之力嗎?為何如此不堪一擊?”
暮塵捂胸不語。音兒和眾人急忙上前扶住暮塵,赤焰兒怒道:“莫雲浪,你太卑鄙了,趁別人不注意偷襲,你算什麽城主,你配嗎?”
暮塵僅存的一絲正陽之力竟被莫雲浪一掌打散,整個人昏了過去。莫雲浪見機再下毒手,使出飛鶴連環掌,掌掌直逼暮塵要害。”大漠三雄立刻上前擋住,熊伯道:“卑鄙小人,竟敢對我四弟下手,我讓你嘗嘗大漠武功的厲害。三雄列陣,將莫雲浪圍住,莫雲浪豈是三雄的對手,不一會便敗下陣來,惱羞成怒道:“青城弟子聽令,給我講他們所有人拿下!”一些與暮塵交好的弟子遲疑不動,莫雲浪的親信到是張牙舞爪一哄而上。
“你們帶著四弟先走,這裡有我們三雄頂著。”熊伯對焰兒說道。
“我與你們一起。”鐵咒舉起狂鐵刀應道。
“不用,這幾個小屁孩我們頂得住。一路上需要有人保護他們。你快走吧。”熊仲笑道。
“好!,我們赤樓見。”說罷,鐵咒開路,雷仁虎背起暮塵,與音兒、焰兒、風靈兒一起撤回赤樓。
三雄武功罕見,又聯合打陣,且諸多青城弟子並不情願為敵,不多時便脫身離開,直奔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