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上方的一個懸浮的黃色亮點引起了倪徒歸的注意。
咦,這個地方怎麽會有燈?而且還是這種很老的黃色白熾燈。
不留神間,“哢嚓”清脆的碎裂聲傳入倪徒歸的耳朵,他又被某個橫在地上的棍狀物絆到了。
倪徒歸一肚子悶氣。
什麽東西啊?都幾次了,今天是不宜出行嗎?
趁勢轉頭看去,倪徒歸的身子僵住,一肚子熾熱的悶氣頓時化去,只有砰砰作響的心跳聲佔據整個胸腔。
微縮的瞳孔中,映出的是一具做靠在牆角的屍體。
明明沒有被開膛破肚,也沒有明顯的傷痕鮮血直流,可以說並不是很慘烈,但處處透露出詭異的氣息。
屍體一副皮包骨的樣子,估計是在乾燥的地方存放了很久,頭顱就隻覆蓋著一層皮,五官向外凸出,脹大的眼球被灰蒙蒙的白膜覆蓋,幾乎是120°張開的嘴。
生命的消逝也帶不走他眼神中的恐懼。
剛剛的棍狀物是屍體的乾癟小腿,一側還有自己踢出來的凹痕。
倪徒歸從驚嚇後的呆滯中回過神,四肢逐漸軟化,緊張到小腹開始絞痛。
同時,愈來愈濃烈的西藥味通過鼻腔,在他肺部橫衝直撞。乾屍的眼球似乎在白膜下轉動,仿佛活了過來。
一股寒意直竄到倪徒歸的頭頂,整條小巷仿佛被投入真空中。
倪徒歸強行壓下想要乾嘔的感覺,忍著胃部的痙攣。
回過頭,拔腿就朝著亮光跑去。
跑步時的震動讓倪徒歸眼中的景象在左右晃動,耳邊還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響。
越接近,燈光下一個黑色的東西在不斷變大,好像是孩子在蜷縮著低聲抽泣。
倪徒歸心咯噔一下,仿佛落入谷底。
不會又碰到一個鬼東西了吧。
在遲疑期間,身後傳來的西藥味又濃烈起來。
心情愈發沉重,那東西,好像跟過來了。
前似有狼,後定有虎。
不管怎樣,必須得走了!
再這樣拖下去,就會被追到!
至於被追後會發生什麽,倪徒歸沒敢多想,沒有什麽能比未知的更讓人恐懼!
倪徒歸咬牙,硬著頭皮衝過去。
踮腳,曲腿,起跳。
一道笨拙的拋物線在空中劃過。
當倪徒歸站穩後,正打算繼續朝著出口奔跑。
突然,發覺地上的那個孩子好像是活物!
怎麽辦?
抱起來,帶著她一起跑?
還是任由她躺在這裡,替自己擋一下後面那具乾屍?
反正,也沒有人看到,更不會有監控記錄下這一切。
不會的,不是我乾的,我是不會有罪的!
我一定要活下去!
從前面出口一道一閃而過亮光,刺痛了倪徒歸剛剛習慣黑暗的眼睛。
光?
那是光!
是什麽東西在發光?
倪徒歸恢復清醒,努力尋找希望能從前面看到人影,好像能抓住生的希望。
可惜,什麽也沒有。
幻覺?
“唔唔”柔弱的抽噎聲變得小了一點,仿佛她更虛弱了。
倪徒歸橫心,轉身蹲下,伸出雙手,將她抱入懷中。
忍受著西藥的味道,朝著出口跑去。
死亡的威脅從後方如山壓來。
快了。
再快點!
出口從方塊般大小到窗口一般大。
倪徒歸覺得自己體測50m考核衝刺的時候也沒有這麽拚命,畢竟現在,真的是在拚命啊!
當倪徒歸一步躍出小巷的時候,感到自己如新春沐雨後的嫩芽般重獲新生。
“呼~”長舒一口氣,令人反胃的西藥味已經消散不見,吸入的寒冷空氣讓他的氣管一陣生疼,咳了兩聲。
“嘟嘟嘟”來往著兩三輛轎車,和稀稀落落的行人,小巷盡頭的回民街好像恢復些許人煙。
雖然行人還是稀稀落落的,起碼比空無一人的“陰間”大街好上一點。
倪徒歸定住,低頭看向懷裡的少女,是的,女孩兒。
她的皮膚有點饑黃,髒亂的劉海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在慌張地四處張望,膽怯地看著抱著她的陌生人。
她身上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西藥味,倪徒歸隻當是被小巷中的味道沾染上了,料想過了會兒就散去,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倪徒歸發現她的身上有好幾處淤青,心仿佛揪了一下。
這麽小的孩子,她有什麽錯,為什麽這麽對她?
也許是為自己之前想要害死她的罪惡想法而愧疚,倪徒歸將她輕輕放下,立刻扒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再次抱起她時,刻意避開了她身上的淤青。
女孩感受到倪徒歸的有意,也自行放棄了可有可無的掙扎,安安靜靜地躺在倪徒歸的懷中,任由他擺弄。
隨著少女的身體癱入自己懷中,倪徒歸感覺雙臂上的分量在變大。人在放輕松之後往往會很沉,這就是為什麽失去意識後的人,兩三個都抬不動。
但再沉,她的體重也不過一袋大米的重量。
劫後余生的倪徒歸心情可輕盈不起來,夜晚的低溫也不過如此。
一個帶著口罩的人壓低了鴨舌帽(我們暫且稱之為口罩人吧),站在攤位前,一手遞出錢,一手從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手裡接過熱騰騰的煎餅果子。
老人曬笑著低聲說道:
“欸,孩子,我要收攤了,你也趕緊走吧。最近晚上這裡的怪事太多,可別沾染了什麽不乾淨的東西。”
似在好言相勸,老人見自己的顧客做出什麽反對離開的舉動,也便安心地整理攤位上的鏟子和原料,抬起小車就朝遠處走。
“唔,今天就把它解決了。”
口罩從下方被掀開一部分,在小口撕咬著煎餅果子的口罩人,後半句模糊不清。
言畢,一道虛幻的身影從口罩人身邊浮現,如乾枯的樹枝一般僵直地站著。
如果倪徒歸看到,他肯定會三魂六魄都給嚇散。
這是小巷裡那具乾屍的模樣!
口罩人掃了一眼倪徒歸離去的方向,把袖珍手電藏入袖中。
“哼,也幸虧你還有點人樣。不然,你也別做人了,永遠埋葬在這裡吧。”
口罩人咀嚼後吞下最後一口煎餅果子,輕輕擦拭嘴角,順手將袋子丟入垃圾桶。
口罩人在原先的口罩外又戴了一層M3口罩,冷冽的聲音傳來:
“碰巧,今天就先把你解決了,學校的那個東西以後再說。”
乾屍從口罩人身邊經過,一步步朝著小巷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