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黃金的心思袁承志與第五風一般無二,但其中的緣由稍有不同。
袁承志看重的是闖王軍餉,加上故人情誼。
第五風隻想著拿回黃金在黃真面前好減輕私自離家的責罰,至於李自成他是不怎麽看重的。
他清楚的知道李自成不是個成事的,流寇出身有著天然的歷史局限性,最終只會辜負一心輔佐跟隨,想要推翻腐敗明廷的眾人。
不過他沒想著靠先知當神棍,所以從不跟別人說起過他對李自成的看法,即便親近如黃真的華山派眾人,故交如李岩紅娘子夫婦等這些輔佐李自成的人。
一來他尊重這些人的選擇。這些人都是為了天下百姓不再受苦,一片赤心想要建立新王朝的,他沒有理由阻止別人實現自己的理想。
二來是他年少無信。這些人每一個都比他經歷豐富,威望出眾,不會聽他一個只有十幾歲,沒有威信的少年的話。
而且李自成本身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人,身邊聚集了一大批很有能力的。尤其在李岩的輔佐下,他一改往日流寇作風,虛心納諫,賞罰分明,這幾年開倉放糧,更是活人無數,頗有一代英主之姿。
誰也不會料到一年之後,他會墮落到剛愎自用,是非不分,聽不進逆耳忠言,部下軍紀渙散,官員腐敗,甚至到了安於享受,怯於作戰的地步。
閑話休提,言歸正傳。
袁承志聽完安小慧的話便去與溫青青交涉要回黃金,溫青青卻引他見了石梁派五祖中的兩祖,老三溫方山,老五溫方悟。
這邊第五風急於知道黃真的下落,前面問的時候安小慧沒有回答,這時便再次問道:“安姑娘,黃金失手後,你可曾聯絡了別人?我師父知道嗎?”
安小慧道:“當然聯絡了,這次護送本來是三個人,另一人就是去找黃師伯了,想來不日就能趕到。”
第五風得知黃真還未趕到,暗思還有操作的空間。和安小慧一同上前見過溫氏兄弟。
溫氏兄弟本不知這批黃金有如此重大的牽連,隻道是哪一個富商之物,此時聽安小慧、袁承志一說心下也頗不安。
他們知道闖王聲勢浩大,江湖豪傑聞風景從,這批黃金要是不還,前來索討的好手勢必源源而至,實是後患無窮。
溫方山微微一笑說道:“衝著袁世兄的面子,咱們就還了吧。”
溫青青正在大喝安小慧的乾醋,自是不肯,道:“三爺爺那不成!”
袁承志道:“你本來分給我一半,那麽我這一半先交還她再說。”
溫青青道:“你自己要,連我的通統給你。誰又還這樣小家氣,幾千兩金子就當寶貝了?不過是這位姑娘、那位姑娘來要,我就偏偏不給。”
安小慧聞言大怒,便要上前理論。
第五風怕她壞事,忙拉住了她,向溫青青道:“溫兄,在下有一言相勸,請借一步說話。”
溫青青有點疑惑,她對第五風沒什麽好感,本不想走開。但看到第五風已經到了廳中一角,心想:他是袁承志的侄子,看著袁承志的面子便聽聽他怎麽說。
到了跟前,聽第五風道:“溫兄,這件事關乎別人私情,我本不該說出來的,但為了你和袁師叔的交情,我還是想著和你說一聲。”
溫青青聞言耳朵便紅了,心道:難道他已經知道我是易裝的,看出我對那呆子的心意了,可恨那呆子如同木頭一樣,要和人家結拜。
又聽到第五風說:“這位安姑娘,
溫兄是認識的,想必此前和她一起護送黃金,後來又因事走開的一個青年,溫兄也是見過的。” 溫青青道:“是啊,那人憨憨傻傻的,可這和我與袁兄的交情有什麽關系。”
第五風道:“剛才你也聽到了,那人正是在下的師兄。他同這位安姑娘甚是膠漆,目前正是戀人關系。所以溫兄大可不必在意袁師叔和她以前的關系。”
溫青青被人看破了心思,很是嬌羞,連臉都紅了一片。這是個傲嬌的人兒,心下雖然竊喜,嘴上卻不承認,說道:“無聊,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說完便回轉到了溫氏兄弟身邊,只是她臉色緋紅,惹得溫正一臉癡迷,不過看向第五風時卻面有慍色。
第五風不理這些人的目光,坦然自若。
溫青青指著安小慧,又對袁承志道:“你究竟是幫她還是幫我?”
一邊是兒時好友,一邊是新交兄弟,袁承志有些遲疑難決,便看向第五風,第五風打眼色指著溫青青。但袁承志躊躇半天還是道:“我誰也不幫,我只聽師父的話。”
第五風滿想著袁承志能察言觀色,先將黃金弄到手,卻不料其竟然耿直如此。
幾句話下來,越發惹得溫青青不快,她恨袁承志一視同仁,不分厚薄,定下了三日之期,要袁承志三天之內取走黃金,否則她便要花光。
袁承志要待再勸,溫青青卻已回轉了內堂,無奈之下,三人隻好辭別。出了溫家堡,找了一間農舍借宿。當晚二更,三人潛向溫家。
三人輕功均不錯,很輕松的繞過了崗哨,上了屋頂。只見大廳中燭光點得明晃晃地,溫方山、方悟兩兄弟坐在桌邊喝酒,溫正、溫青站在一旁伺候。
本待偷聽他們說話,卻聽溫青冷笑一聲,抬起頭來向著屋頂道:“金子就在這裡!有本領來拿好了。”
安小慧一拉袁承志的衣袖,輕聲道:“他已知道咱們到了。”袁承志點點頭。
只見溫青青從桌底下取出兩個包裹,在桌上攤了開來,燭光下耀眼生輝,黃澄澄的全是一條條的金子。
等了半個時辰,袁承志見下面四人毫無走動之意,知道今晚已無法動手,便要回去。
第五風立功心切,道:“師叔,他們只有四個人,您對付那兩個老的,我阻擋小的,安姑娘伺機奪金,我們何妨一試。”
袁承志搖頭道:“咱們不知這兩老人武功深淺,還是不要冒險的好,再說誰知道他們暗地裡有沒有埋伏人手。”
第五風心知這是袁承志擔心他和安小慧武功不行,卻借口不知兩個老人武功深淺。
溫正和溫青青的武功,三人都見過,第五風自忖還對付的了,溫家五老只要不擺五行陣,就算一起上也不是袁承志的對手。
只是一來袁承志是師叔,第五風不能不尊重;二來袁承志所言穩重有理,第五風也不好直接出言反駁。
但第五風不想放棄,轉念又道:“師叔,人有三急,他們這會兒正在喝酒,我們不妨再等會兒,等到他們有人要去方便的時候,我們再下去,他們少一人,我們的勝算便加了兩分,要是兩人同去,我們的勝算可加五分。”
袁承志這下點頭答應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可還不見下面的人方便。三人心念黃金,又接著等下去。
可惜的是他們一直沒等到機會,過了三更,便有人來替換他們。
三人眼見這晚無法奪金,便回去安歇。
第二日,天一黑三人便到了溫家堡,只見廳中仍是四人。
第五風暗自著急,眼看著黃真馬上就來了,袁承志卻畏手畏腳。
他急,安小慧也急。
他正考慮要不要直接硬闖呢,卻見安小慧突然跳下牆,向後院摸去。袁承志怕她落單,囑咐第五風小心,連忙緊隨在她身後。
第五風心想這兩人定是去了後院搗亂,正好調虎離山,給他可乘之機。
果然過不多時,溫家堡四處起火,登時人聲喧嘩,許多莊丁提水持竿奔來撲救。
第五風眼看著廳中四人也離開前去救火了,才慢慢的進到廳中。只見那兩包黃金仍在桌上,沒被帶走。
他知道溫家眾人愛財如命,絕不會忘了黃金,只能是他們故意放在這裡,引人上當的,這處大廳裡應該有機關。
不過第五風卻不懼,仔細觀察了一番後,屈膝一個縱躍已上了當中的桌子,正是一招攀雲乘龍。攀雲乘龍本來是向上跳的,這些年來,已被他練出了花來,從跳高改成了跳遠。
這正是第五風所峙其一:輕功,其二便是:他有闖王和華山派做靠山,和溫家又沒有深仇大恨,就算失手被擒,料想應該性命無憂。
上桌後,第五風連忙將兩包攤開的黃金重新包裹,然後縛在背上。正在這時,他聽到安小慧叫道:“小心頭頂。”
第五風抬頭一看,便見一張漁網自上方落下,若是被罩住了,一時半會絕出不來。
此刻還有一包黃金沒來得及往身上綁,急切間第五風將包裹向安小慧那邊一扔,之後雙足一蹬,人已像弓箭般射出。
他進來時是背對著門口,這會離開時來不及轉身,隻扭了一下,是面對著窗戶闖出去的。
他害怕窗外有人埋伏,離桌之後就解下了盤在腰上的繩鏢。左手一抖,繩鏢已擊在了窗戶上。
第五風練習繩鏢不足兩月,雖然準頭不足,但基本用法卻是都會的,這一下就是將繩鏢當成軟鞭用的。
抖得時候雙手用上了內力,繩索自然就帶上了勁道,傳到鏢頭之上直接就將窗戶擊飛了出去。
窗外埋伏的人只聽得哢嚓一聲,窗戶已飛了出來,緊接著便有人讓窗戶撞了出去。窗戶兩邊的人隻來得及驚呼一下,便看到一條人影自窗口飛了出來。
這人就是第五風,只不過還沒等他站穩,一股勁風迎面撲到,不及多想,他當即右掌揮出和擊來的一掌相抵。
他的混元功練了好幾年,已有小成,對掌之後,只見第五風晃了晃身子,偷襲那人卻連著退了四五步,若不是身後有人扶著,只怕還要退幾步。
第五風看了那人一眼,認出是前面在廳中守黃金的人之一, 道了一聲得罪,連忙往門口走去。
他飛出來的時候看到前面扔出的包裹被袁承志接住了,因此便想著匯合後三人趕緊退出溫家堡,免得被人圍了,脫不了身。
哪知一轉牆角,倒吸一口涼氣,只見袁承志和安小慧立在廳門外,而院中的天井上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溫家人,只有身後的大廳中沒人。
這些人前面拱著五個老人,其中就有溫方山和溫方悟,料來當是石梁五祖。
這五人既然圍住了袁承志,那麽此時院中其余人難有第五風的對手,他要出去不是很難。
只是他卻不能扔下長輩和女人獨自逃生,雖然溫家眾人就算將兩人擒住也不會怎麽樣,更何況他們未必擒得住,但此乃道義所在。若是此時獨走,引來的便是江湖中人的恥笑,一輩子抬不起頭。師門中人以他為恥,說不準會廢他武功,革他出師門。
所以他只能向廳門走去,和袁承志、安小慧站在一起。
第五風走到廳門跟前,溫家眾人讓開了一條路,等他過去後又將之圍了起來。
石梁五祖中有一人比其他人高出半個頭,看到第五風安然無恙的走進包圍圈,那邊牆角才姍姍走來一群自家子侄,哈哈大笑道:“我兄弟五人僻處鄉間,居然有闖王手下高人惠然光降,真是三生有幸、蓬蓽生輝了。哈哈哈哈!”
溫青青此時站了出來,說道:“這位是我大爺爺,那兩位是我二爺爺、四爺爺。”
這便是石梁五祖中的其余三位,老大溫方達,老二溫方義,老四溫方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