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三人一一行禮。
第五風見這三人並不回禮,怕他們再別生事端,便搶著道:“老前輩,先前和尊府定下的三日之約可還算數?現下黃金已經取到,馬上就要交給闖王,容我們以後再來做客。”
溫方義是個脾氣暴躁的,怒道:“好小子,放完火就想走,那有這麽便宜。”
袁承志當然明白第五風這是要拿話架住溫家人,使他們不好意思輕易反悔,否則今晚要闖出去可不容易。忙道:“那是晚輩一個同伴的魯莽,晚輩十分過意不去,幸喜並未成災。晚輩將黃金送回闖王軍中後再來向各位磕頭陪罪。”
這時溫家堡裡各處的火已被撲滅,並未燃燒開來。
溫家兄弟貪財如命,縱然顧忌闖王聲勢,可到手的東西絕不肯輕易讓出去,所以才借著放火的理由阻攔。袁承志畢竟年輕,雖然看穿了第五風的意圖,可是一開口回應放火這件事就落入了溫家的算計。
不過他們對袁承志叔侄的武功卻有幾分忌憚,覺得要查出他們的師門再做打算。
五兄弟相互對視後,溫方施便道:“磕頭?磕幾個頭就能算了?小娃娃膽大妄為,竟到石梁溫家來撒野。你師父是誰?”
第五風知道這是溫家打算耍賴了,便不客氣地道:“當日定約可沒說不許放火。我師叔說的客氣,還當是怕了你們,你們不知他輩分多高,只怕說出來,你們反要磕頭了。”
溫方達氣急,哼了一聲道:“娃娃好大的口氣,以為練的幾手三腳貓功夫就能橫行了。你不說難道就瞞得過我們?南揚跟這小子過過招。”心想隻消一動上手,非叫你立現原形不可。
人群中一人應聲而出。這人四十多歲年紀,腮上一叢虯髯,是溫方義的第二個兒子,在石梁派第二輩中可說是一流好手。
他縱身上來劈面便是一拳。
第五風側頭讓過,溫南揚左手一拳跟著打到,拳勁頗為凌厲。第五風早在行禮時便收起了繩鏢,這時也是空手,伸出右掌一格,又擋了回去。
幾招過後,第五風便試出來了,這人看著年齡比大師兄馮難敵還要大上幾歲,可武功卻差了好遠,也就是和八師兄石駿、小師兄崔希敏半斤八兩的樣子。
這下第五風便不再留手,等溫南揚左腿踢過來,伸出右掌一按,溫南揚又朝前撲,揮拳打來,但第五風已轉至他身後,左手一推,溫南揚便趴在了地上。
溫南揚起身後,第五風對他抱拳道:“承讓了。”
溫南揚紅著臉還要再打,卻聽溫方義道:“南揚退下。”他只能恨恨的瞪了第五風一眼,退下去。
溫方義見溫南揚輕易落敗,第五風仍然沒有顯露本門武功,只是些江湖上常見的招數,知道其他子侄也不能逼出什麽來,便要親自下場。
他道:“好。果然不愧英雄出少年,有兩下子,老夫親自來會會高人的弟子。”
第五風打過一場後,信心暴漲,自是不懼,只是怕他們車輪戰,又或者使出五行陣來,他不是袁承志,沒學過金蛇秘笈,可不是對手。
連忙雙手一擺,道:“且慢!要打我隨時奉陪,不過你們這麽多人,一個個上來,累也累死我了。不如定個規矩,我們這邊三個人,你們也出三個人,只打三場,要是我們僥幸獲勝,黃金我們帶走,放火一事也就此揭過。要是我們輸了,燒毀的東西我們原價賠償,再給幾位老前輩磕頭賠罪。”
溫方義是老江湖,
自是聽出來他話中的漏洞,不過他也不在意。心道:你不過十幾歲年紀,以為勝過了南揚就目中無人了,另一個大不了幾歲,就算打娘胎裡練功又有多少本事。 第五風見溫家眾人無異意,又道:“剛才已經比過第一場了,第二場我再來領教老爺子高招。”
溫青青這時卻不依了,她道:“前面這場不算,你是才定的規矩,應該從現在開始,誰出場我們自己定。”
第五風點頭道:“行。那就從新比過,老爺子大我許多,赤手空拳對您不敬,我便拿兵器和您過幾招。”
他雖然勝了溫南揚,但對石梁五祖還是頗為忌憚,他自知內功未成,不能和這些練了幾十年功夫的人比,是以要用兵器。
溫青青又道:“你定的比三場,改怎麽比自然是由我們來定,怎麽還要你來說。”
第五風道:“好,你說我們該怎麽比?”
溫青青道:“咱們練武之人,所練不過是內功,輕功,拳腳,兵器和暗器。我看你們年輕,不佔你們便宜,內功就算了;輕功的話這裡也施展不開,就比拳腳,兵器和暗器好了。”
第五風有袁承志兜底,到也不怕,從懷中掏出判官筆,往前踏了一步。
溫方義也不客氣從後面接過一把單刀,便要迎戰。
袁承志眼見要動兵刃,心道:這一路上雖見阿風武功不弱,不過溫家五老沒出過手,一把年紀,想必功力不弱。刀槍無眼,阿風是大師兄的關門弟子,若有閃失可有點對不住大師兄了。
於是對第五風道:“阿風,你剛才打了一場,且歇一會。這場我上,我不成時你再來。”
他這是打算三場全靠自己了。因為溫家要出場的肯定是五老中的三位,自己這邊三人,安小慧武功最弱,連溫家孫輩都鬥不過,第五風能打贏子侄輩不一定能贏溫家五老,只有自己武功最強,若是能連贏兩場,第三場也就不用比了。
第五風本不是個好鬥的性子,又袁承志接過,自是再好不過。他知道袁承志的實力,可以說是吊打這幾位,所以便聽話的下了場。
溫方義剛從後面接過一把單刀,見是袁承志下場,便道:“袁世兄要見教,不知你使什麽兵刃?”
袁承志道:“晚輩不敢身攜兵器來到寶莊。”
溫方義哈哈一笑,道:“好,那我就空手和你比比拳腳吧。”
雙掌一錯就要上前。溫青青突然縱到他身旁,俯耳說道:“二爺爺他和我結拜了你老人家可別傷他。”溫方義罵了一聲:“小鬼頭兒!”
溫方義練的乃是朱砂掌,數招之後掌心已見殷紅如血,招招帶著勁風。
但袁承志身兼三家之長,混元功已然大成,溫方義苦練數十年的朱砂掌在他面前可算小兒科了,數十招後他便在溫方義左腕上劃了一指。
溫方義察覺後急忙跳開,低頭看時,只見腕上一道紅印,但顯是對方手下留情。他心頭雖怒可是也不便再纏鬥下去了。
溫方義退下後接上的是溫方山,比的是兵器,自然也輸給了袁承志。
連贏兩場,袁承志便就停手,哪知溫家人卻是不依,抓住前面沒說清是三局兩勝還是三場全勝,非要再比一場。
袁承志無奈只能再次下場,不過這次他可沒有容情。當溫方施十二把飛刀齊向他射來的時候,他雙手一陣亂抓,已各抓住了六柄飛刀。
這次袁承志存心要立威,只見他雙手一揚,將飛刀射向了廊柱。廊柱哪裡經得起如此力道,立時便斷了,飛刀余勢不衰,接著又插入了牆壁。
這時溫家眾人早撲滅了火,見到比武,都圍在一旁觀看。廊柱一折,廊亭下的眾人急忙避開,生怕長廊倒了砸到他們。
但溫氏五老卻不管不顧,突然一齊圍住袁承志,目露凶光,同時喝道:“你是金蛇奸賊派來的嗎?”
五人動作迅速,第五風還沒反應過來,袁承志便被圍住了,等聽到他們說話,不由暗道一聲:壞了。
原來袁承志剛才空手接刀的那幾招正是出自金蛇秘笈,這金蛇秘笈上記載了一代怪傑金蛇郎君夏雪宜畢身武功精要。而夏雪宜和溫家堡的糾結可謂曲折婉轉。兩家不光有著血海深仇,夏雪宜還是溫青青的生父,更不要說中間還夾雜著一張藏寶圖。其中細節不表。
第五風聽溫氏五老喊出金蛇奸賊便知不妙,知道今天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善了。
他忙拉著安小慧道:“安姑娘快走。”安小慧有點擔心袁承志,還在遲疑要不要先跑。
第五風又道:“放心,袁師叔武功高強,溫家的人困不住他,咱們先走不要拖累他。”說完之後一個縱躍上了屋頂,安小慧跟著也跳了上來。
隻這一耽擱溫家眾人一發現他們要跑,紛紛叫嚷起來,“不好,那小子要跑”“小子別跑”,有的人甚至掏出暗器打過來。
幸好這會兒屋頂上沒人,不然還真不容易。屋頂上本來也埋伏著溫氏族人,不過他們在比武的時候全都下去了。
第五風邊跑邊擋暗器,護著安小慧先跑。百忙之中一看袁承志還未動身,高聲大喊:“袁師叔速走。”
袁承志驀見五老神態凶惡,便似要同時撲上來咬噬一般,心下不禁驚慌,正要回答溫氏五老的問話。此刻他聽到第五風的叫聲,便一個“一鶴衝天”躍出了包圍圈。
溫氏五老各抽兵刃隨後追趕,但他們輕功不及袁承志,眼看著袁承志也要跳上屋頂了,溫方施右手急揚,兩柄飛刀嗚嗚發聲,向袁承志後心飛去。
袁承志藝高人膽大,不像第五風還要用判官筆撥打暗器,他聽得飛刀之聲竟不回頭,腳心在飛刀刀身輕輕一擋,飛刀立時倒轉,竟向著溫方悟當胸射到。
溫方悟大吃一驚,忙一個“懶驢打滾”滾開,後背已被一柄飛刀劃破。可是他後面緊跟著的子侄就沒這麽好運氣了, 有兩人被射中了腳。
待其余四老上了屋頂,見袁承志已到了東邊的廂房上,離他們有數十丈遠了。他們近二十年來一直在尋找夏雪宜的下落,此刻得到線索如何肯放手。雖然明知追不上了,也還是死死不放。
袁承志跳上房頂沒多久便追上了第五風兩人,之後三人在房頂疾奔。
若是從上空借著微弱的月光看,便可看到最前面的是一個女子,稍後一點是兩個青年,再遠的是四個老人,老人們的身後更綴著一群尾巴。
跑著跑著便看出各人輕功上的造詣了,原本第三的袁承志漸漸地跟上了第五風,而在他身後的四老也在慢慢逼近。
要說輕功第五風應和溫氏四老差不多,他勝在年輕,腿腳便利,溫氏五老勝在功力深厚。
只是第五風身上還背著千兩黃金,四老便仗著熟悉地形追上了。
三人前面是最後一道院牆,只要跳下去,之後便是平地,四老所仗的地利沒有了。
溫方施手握飛刀一直猶豫不敢出手,害怕再被踢回來。只是身邊幾人沒一個是用長兵器的,唯一一個用長鞭的溫方悟還在後面。此刻要不阻攔的話,再想要追上他,一時半刻是不可能的了。
眼見著安小慧已經跳下去了,袁承志和第五風接著又要跳牆,溫方施急切間便扔出了飛刀。不過他不敢向袁承志扔,只是瞄準第五風出的手。
第五風剛起身,突然聽得身後嗚嗚聲響,知道飛刀到了。他沒有袁承志的本事,只有猛的向下一跳,同時腰部發力將身子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