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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蜉蝣記》第18章(0裡童瑤)
  三人謝過薛七,鑽進了土爐裡的暗門。正如薛七所說,地下是他鑄劍所用的工坊,一側牆壁上,果有一條黑漆漆的洞口在角落張開。三人沒有半分猶豫,貓腰穿過這條狹窄而幽長的地底暗道,在地下穿行。

  過了很長時間,三人終於逃出生天,順利離開了徽州城。

  待從地道鑽出來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回頭望去,徽州城已經離得遠遠的,安靜的躺在地平線上,如同一隻熟睡的巨獸。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如此清新,讓人忍不住多吸了幾口。

  已經逃離險境,三人終於可以暫時松一口氣了。但他們都心知肚明,事情還遠沒有結束,甚至只是剛剛開始。朱雀幫的二當家朱姚歡死了,那可是幫主朱姚聖至親之人,這般深仇大恨,朱雀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百裡童瑤、阮程和唐靈兒三人,將永遠成為朱雀幫的通緝對象,被追殺到天涯海角,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即便已經離開了朱雀幫的總部,危險依舊時時刻刻存在。因為朱雀幫是以商人為主要團體的幫派,而商人走南闖北,流動性極大。故而朱雀幫發展到如今,勢力早已擴展到徽州之外的很多地區。一句話,天下但凡有商人立足的地方,都有可能有朱雀幫的人存在。

  不過話說回來,百裡童謠其實並不擔心自己。畢竟朱雀幫勢力再大,也隻歸於江湖草莽一流,和當朝丞相相比不值一提,他朱姚聖勢力再大,也無法拿她這個丞相之女怎麽樣。朝堂和江湖,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分別,江湖勢力再大,也不可能有實力和膽量與朝堂抗衡。

  但阮程和唐靈兒就不同了,兩人只是普普通通的江湖人,而朱雀幫的勢力遍布江湖各個角落,只要多在江湖待上一刻,兩人的危險也就多了一分。

  想到這,百裡童瑤不禁為兩人的前途擔憂。她回過頭,靜靜望著他們兩人。只見兩人相互攙扶,蹣跚而行,腳上深一下淺一下,臉上掛著的除了深深的疲憊,更多的是失去爺爺,以及師父的悲憤。

  百裡童瑤心中泛起一陣酸楚。想到兩人之後悲慘的命運,她暗中狠狠責備起自己來。禍事是自己闖下的,如今不但害得這兩個年輕人失去至親,還被迫讓兩人過上了後半生流浪逃亡的生活,提心吊膽的躲避仇人追殺,稍有不留神,便會身首異處。她越想越難受,最後跪在兩人面前,直向兩人道歉。

  阮程和唐靈兒大吃一驚,急忙將百裡童謠扶起。阮程隻淡淡一笑,輕聲說:“其實當時決定去救姑娘你的,是我和靈兒兩人,不過被師父拒絕了。請姑娘不要誤會師父的意思,我們知道,他是怕我們卷進不必要的江湖紛爭。但我們執意要去,師父拗不過,便答應同去。結果……”阮程頓時有點哽咽,頓了頓繼續說道,“害死師父的人,其實是我們……”

  濃濃的陰霾壓在百裡童瑤的心頭。她的內心在顫抖。這三人與自己本是萍水相逢,卻為了救自己,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

  “不過,我們不後悔。如果再讓我們選擇,我們依然會挺身而出。”阮程緩緩抬起頭,望著百裡童瑤。他看起來雖然疲憊,但眸光卻異常的堅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本就是江湖人應當所為,更何況要救的是有恩於我們的人。師父也並非膽小怕事之人,他也是怕我們兩個……”

  他的話突然梗在咽喉,直到最後也沒能說出來。

  “別說了,”百裡童瑤輕聲說,聲音也有點哽咽:“我欠你們一條命。

從今以後,我也會豁出這條性命,保護你們的安全。”  她主意已定,無論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還是兌現答應唐洪的諾言,她都有責任保護兩人。而阮程聽到她的話卻只是輕輕一笑,表情似有無奈,似有淒涼,說道:“瑤姑娘,我無意冒犯。只是我們這次得罪的可是朱雀幫。被他們取走性命,只是早晚的事。我們明白姑娘的好意,但……我們還是大路朝天,各自珍重吧。”

  這話雖是好意,卻也是向百裡童謠表明,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有能力保護他們。但若是放任他們離去,朱雀幫很快便會尋到他們,只有尋求丞相府的幫助,才能護佑他們的安全。為了兩人的安全,百裡童謠一急,便將自己的真實身份——當今丞相,百裡飛熊之女的事實告訴了兩人。

  果不其然,兩人吃驚的張大了嘴,仿佛不認識百裡童謠了一般,久久沒有說話。

  “姑娘是……是百裡丞相的女兒!?”兩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向百裡童瑤投來半是懷疑、半是驚訝的目光。

  “沒錯,”百裡童謠點點頭,“我經常行走江湖,隱姓埋名更方便一點,所以一開始並未透露身份,還請見諒。”

  見兩人還是一副雲裡霧裡、半信半疑的樣子,百裡童瑤便從腰間掏出一塊玉牌,舉到兩人面前。

  “看,”百裡童謠說著,晃晃手中的玉牌,“這便是證明。”

  兩人定睛朝那塊玉牌看去。那玉牌半個巴掌大小,為白玉所製,材質晶瑩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而上面刻著的“丞相府”三字,已經讓人無瑕關心玉牌的材質了。

  看罷這塊玉牌,阮程和唐靈兒兩人再無懷疑,驚慌失措的跪倒在地上。“原來是……是百裡大小姐,請恕草民眼拙!”

  百裡童瑤急忙蹲下身,將兩人攙起。“如何,這下相信我說的是實情了吧?”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終於泛出了笑容,重重的點了點頭。對自己暗淡的前途,兩人本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眼下卻能得到丞相府的庇佑,何必再怕什麽朱雀幫?兩人當即決定跟隨百裡童謠,一路北上返回邵梁。

  正式踏上旅途前,三人先來到一處隱蔽幽靜的地方,唐靈兒從隨身的包裹中取出幾件爺爺的衣物,給唐洪簡單立了一座衣冠塚。阮唐兩人跪在墳前拜了三拜,最後伏在墳前痛苦一陣,眼淚灑滿了衣袍。

  安頓好逝者,三人擦乾眼淚,踏上新的旅途。

  死者的死,是希望生者更好的生。所以即便為了死去的人,也要打起百倍的精神才行。

  讓百裡童瑤感到欣慰的是,雖然失去至親,但兩人並未過分沉溺悲痛,而是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接下來的路程中。她明白,兩人這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不要再提傷心的事情。沉溺於痛苦中於事無補,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是告慰死者最好的方式。

  三人就這樣迢迢往北,往大魏都城——邵梁城趕去。

  此去路途遙遠,為掩人耳目,三人作了一番喬裝,化作了商旅的打扮。一路上風餐露宿,櫛風沐雨。旅途雖然勞頓,但三人相伴而行,彼此幫助,卻也是一段愉快的旅程。

  但愉快的旅程並沒有持續多久。正當三人即將踏進魏國境內時,朱雀幫還是陰魂不散的尋了過來。

  原來,朱姚聖一直沒有放棄追尋自己的殺弟仇人。他已將百裡童謠三人的樣貌身形畫影圖形,散布到天下各地,讓全天下的朱雀幫眾幫助尋找,終於尋到了三人的所在。三人雖經過喬裝打扮,卻依然沒能躲過朱雀幫的羅網, 朱雀幫眾一路追殺,一直追到大魏邊境。

  雙方的仇恨不共戴天,朱姚聖對朱雀幫眾下達的命令是“一旦遇見,當場誅殺”,誰能殺死三人,賞千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朱雀幫眾像一群餓極的狼,千方百計想要將這三人置於死地。想來那朱姚聖肯定是很心疼自己這個弟弟,不然也不至於這般窮追不舍,趕盡殺絕。

  區區三人,即便武藝再高,也扛不住朱雀幫中鍥而不舍的窮追猛殺。後來,在與朱雀幫廝殺的過程中,阮程與百裡童瑤、唐靈兒兩人走散,後來被朱雀幫眾圍堵,被人一腳踹進了附近湍急的黑沙河中。而百裡童謠和唐靈兒則死裡逃生,成功進入大魏境內,被巡邏的魏國官兵救下。

  朱雀幫再囂張,也沒膽子去招惹官府,尤其還是大魏的官府。所以最後隻得悻悻作罷而回。而唐靈兒雖保住了性命,卻在廝殺中被廢去了所有的武功,變成了一個永遠需要保護的弱女子。

  阮程下落不明,唐靈兒被廢武功,連自己也險些死在別人的屠刀之下,這次徽州之旅,讓百裡童謠深深的感受到了江湖凶險。她再也不敢有任何大意,為了徹底保證唐靈兒的安全,回到丞相府後,百裡童謠便把唐靈兒留在自己身邊,小心的保護起來。

  一來阮程現已下落不明,唐靈兒孑然一身,原本就無處可去;二來這段經歷已讓她與百裡童謠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也自然不舍分別。於是,唐靈兒便以百裡童謠貼身侍女的身份,在丞相府安頓了下來。

  就這樣,一晃好幾年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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