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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蜉蝣記》第3章(0裡烽火)
  此劍是今年元日時候,百裡瑛的姑母——也就是百裡烽火的姐姐、當今大魏皇后百裡童瑤所贈。此劍名曰“貪狼”,是中原著名鑄劍師“一隻眼”薛七所鑄的名劍。

  據江湖傳聞,“一隻眼”薛七一生鑄劍無數,最有名的共七把,分別以北鬥星的七星來命名,七柄劍分別名為“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和“破軍”。

  沒人知道“一隻眼”薛七的真名,隻知他在鑄造名劍“廉貞”時,金石經歷了七七四十九天烈火煉化,卻依然無法順利融化,薛七便把自己的一隻眼珠挖出,投入鑄劍爐中,才得以使金石順利化為鐵水,最終成功鑄造出了他最引以為傲的代表作,也便是七劍之首——“廉貞”。

  而百裡瑛手裡的這把劍,正是七劍之一的“貪狼”。據說,這七把劍自鑄成之後便流落於江湖,幾經輾轉,早已不知落入何人之手。而這把“貪狼”,也是百裡皇后早年在遊歷江湖時,因緣巧合之下偶然得到的。她見小侄女百裡瑛喜歡舞槍弄棒,便在元日當天,將此劍作為禮物送與了她。

  見百裡瑛又在顯擺自己的劍,百裡駒小嘴一撇,酸溜溜的嘀咕:“這劍又細又短,揮起來更沒有什麽力道,只能當玩具耍耍罷了。”

  百裡瑛倒也沒生氣,隻說了句“小孩子懂什麽。”又在馬上揮劍劈了幾下,才戀戀不舍的收劍入鞘。突然覺得有點冷,不禁抱住了身子,嘴裡哈出陣陣白霧。

  風雪更緊了,周圍的呼嘯聲漸漸開始肆無忌憚,前方的視線也不似剛才那般清晰。

  雖然天氣惡劣,但這點風雪對寒鴉小隊來說卻不算什麽,畢竟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北方艱苦的環境。眾將士依舊說說笑笑著,腳下速度不減,不多一會,便已接近到“狼墳”的丘頂。

  此時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以下,按照既定的巡邏計劃,寒鴉們必須在天黑之前返回黑崖關駐地,而“狼墳”便是這次巡邏的終點。如果登上“狼墳”北望沒有什麽情況,寒鴉們便可以結束這次巡邏任務,收隊返回關內了。

  正在這時,一名前方探路的騎兵匆匆趕到百裡烽火面前,神情緊張,稟道:“將軍,前方發現了鬼冥的人馬!”

  “鬼冥的人馬!?”此言如同一顆炸雷,在身邊毫無防備的炸開,眾人的神經立刻繃緊,剛剛輕松愉快的氣氛,頃刻間被寒風吹得蕩然無存。

  雖然緊張,但就在一瞬間,騎兵隊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戰士們不約而同把長槍利劍摘下,緊握在手中。百裡烽火等將士也抽出了刀劍,霎時間,兵刃摩擦發出陣陣鏗鏘之聲,寒鴉小隊立刻進入了待命狀態。

  望著身邊明晃晃的兵刃,百裡瑛和百裡駒姐弟倆才突然意識到,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是一支名副其實的,殺人不眨眼的軍隊。

  “他們現在何處?”田嬰問那探報,聲音不由壓低了幾分。

  “就在北邊,翻過狼墳便可看見。”探報抱拳回答,“他們似乎正在扎營,還未發現我們。”

  “扎營?”田嬰眼睛一眯,困惑的看向百裡烽火。後者一言不發,只是眉頭鎖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兩人的困惑很顯然。此地雖已不是大魏國境,但距離黑崖關也只是咫尺之遙,鬼冥人向來很少這般靠近大魏的國境,更別說會在此安營扎寨了。

  “先去看看再說。田嬰隨我來,其他人原地待命!”百裡烽火軍令一下,便和田嬰翻身下馬。

  “我也想去!”百裡瑛似乎一點也沒明白狀況,急切之中,竟無知無畏的喊道。

  “胡鬧!”百裡烽火斷喝道,一面囑咐何閔,“何閔,給我看好他們兩個,一步也不許亂動!”

  “是,將軍!”何閔話聲剛落,便死死攥住了身邊“炭球”的韁繩。

  見父親從未有過的嚴厲,百裡瑛即便再不知輕重,也不敢再多言了,隻得老老實實在原地等著。

  百裡烽火和田嬰壓低身形,悄無聲息朝狼墳的墳頂靠近。部隊其他人則是一動不動,如同石雕一般立在原地,連騎兵們的馬都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竟連響鼻聲也消失了。

  不一會,兩人便來到狼墳頂部。他們俯下身子,靠著雪幕的掩護,放眼向北方望去。層層雪牆之外,果然見前方不遠處,隱隱約約有不少人影晃動。兩人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觀察著。

  雖然大雪遮擋了視線,但借著落日微弱的余暉,兩人還是很快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是一塊狼墳往北不遠處的開闊地帶,密密麻麻散落著剛剛扎好的帳篷。那些帳篷一看便知是鬼冥的風格,營地中央飄揚著的黃底黑字狼旗,更讓人確定是鬼冥的人馬無疑。兩人定睛細瞧,不少鬼冥人在營地間奔走,有的支帳,有的生火,不時有人在營地中穿梭而行,忙得熱火朝天。

  果然如探報所說,鬼冥人似乎正在駐扎營地,埋鍋造飯。兩人粗略數了數帳篷的數量,推算出這支部隊應有一千人上下,不禁生疑。鬼冥人馬如此明目張膽在靠近南方之地扎營,意欲何為?

  “這些狼崽子,到底在想什麽?”田嬰伏在一旁,困惑的自言自語。黑崖關的將士們習慣稱鬼冥人的士兵為“狼崽子”,戲謔之余,也頗有點忌憚之意。

  百裡烽火同樣陷入思索。他觀察著不遠處的鬼冥營地,不動聲色。這時,狼崽子們有的已經做好了飯,正在大快朵頤;有的還在點火架鍋,水尚未燒開;有了乾脆連帳篷都沒搭好,還在忙活著今晚下榻的地方——無論怎麽看,這都是支毫無防備的人馬。

  百裡烽火和田嬰兩人既是搭檔,也是從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兩人心中在想什麽,一個眼神就能充分領會。見百裡烽火一動不動的盯著鬼冥營地,眼中閃動異樣的神采,田嬰當下便知曉了他的打算,道:“將軍,你想襲營?”

  百裡烽火一笑,點了點頭:“你看如何?”

  田嬰一時有點躊躇。“萬一他們只是裝佯裝無備,暗地設下埋伏……”

  “那也無妨。”百裡烽火沉聲道,“我們雖只有五十騎,卻個個都是精兵悍將,借著暮色攻他們個出其不意,狼崽子們連上馬的時間也沒有,一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就算他們反應快,只要我們別衝得太深,也能快速撤出來,他們想追也來不及。”

  田嬰一想有理,便點點頭道:“那就乾吧!今天算這些狼崽子們倒霉,該讓他們見點血了。”

  百裡烽火向來雷厲風行,兩人既然商議已定,便返身回到部隊之中。

  兩人將心中的盤算向眾將士說了一遍。既然主將計議已定,將士們哪還有二話,當下便摩拳擦掌,投入到即將到來的戰鬥中。

  ——卻只有百裡瑛和百裡駒兩人還沒有回過神來。

  “怎……怎麽?”一聽馬上就要交兵,百裡瑛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了,“這……這就要打仗了!?”

  “這就是戰場。”百裡烽火不帶任何感情的寥寥幾字,代替了回答。他見將士們已經準備就緒,便提劍上馬,說:“何閔,你留下來照看瑛子和小駒,其他人,都跟我衝!”

  “我留下?”何閔有點意外,急忙道,“將軍,讓我跟著大夥一塊上陣殺敵吧!堂堂男兒,哪有留守陣後的道理?”

  “你若去,瑛子和小駒怎麽辦?”田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軍功一樣給你記上!”

  “屬下絕非貪功!”何閔忙解釋道,“我只是……”

  他話還未說完, 一旁的百裡瑛終於忍不住了。

  “聽你們的語氣,難不成……是覺得我和小駒都是拖累?”她不滿的抗議道,“我們也是‘寒鴉’的一員,我們也能上陣殺敵!”說著,她看向百裡駒,“小駒,你說是不是?”

  “沒問題!”百裡駒邊說,邊抽出腰間的劍,堅定地點點頭。“我們也不能落後!”

  百裡烽火不禁有點意外。當下馬上就要開始一場廝殺,這兩個未經戰陣的小家夥竟沒有絲毫畏懼,連他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也不禁對自己的兒女升起一股傾佩之感。但兩人畢竟太小,從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場廝殺,倉促之間,是絕對不能上戰場的。

  所以,百裡烽火還是把臉一沉。

  “不要再說了。”百裡烽火說,“何閔,就在這兒好好看住她們,等我們回來。清楚了嗎?”

  “是!”雖然不情願,但軍令如山,何閔唯有聽命。

  安排已畢,百裡烽火劍鋒一指:“出發!”

  隨著主將一聲令下,寒鴉們便立刻動了起來,快速卻無聲的朝鬼冥營地前進,手中的武器閃著瘮人的寒光。

  想到剛才還在說說笑笑的眾人,轉眼間變將成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百裡姐弟的心中,也慢慢開始明白了“戰場”的含義。

  百裡烽火此時當然無暇顧及兩個孩子的心思。他帶領人馬斜向西行,隊伍如同鬼魅一般,很快隱沒在一旁的針葉林中。雖然現在已是暮色四垂,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決定靠著樹林的隱蔽,悄悄接近鬼冥營地,盡可能避免提前暴露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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