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回到酒館，正打算拉門，就聽到身後“砰！”一身巨響。回頭一看，一個人不知為何，趴在富豪酒店門前的地上，而且流了滿地血。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富豪酒店大堂值班的保安跑了出來，大聲喊:“有人跳樓啦！”然後，我看到上夜班的鮑蕾，也從酒店裡出來，一臉驚訝，說:“這不是徐工嗎?”

　　什麽，小徐?鮑蕾的話提醒了我，我壯著膽湊上前去一看，地上的人還真像小徐！

　　地上的人趴著，我看不到臉，也不敢確認。

　　聽到保安的呼叫後，附近還沒睡下的人們，漸漸從四面八方聚集了過來，酒店陽台的燈，也有好幾盞亮了起來。或許是因為職位使然，還是鮑蕾比較鎮定，拿起手機先打了120，然後又報了110。我在鮑蕾身邊，看到她的手都是在微微顫抖的。

　　“永剛！”夜空中，一個女聲突然犀利的傳來，聲音來自酒店樓上。很快，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的袁雨萱跑了出來，一把抱起在地上的人，失聲大哭起來:“永剛，你怎麽就想不開，直接尋思了啊，嗚嗚嗚……”

　　借著微弱的路燈，我看清了那個人的面孔——真的是小徐。

　　我怎麽也不敢相信，小徐居然跳樓了！幾個小時前還在酒館吃飯喝酒的一個活生生的人，雖然是受到了一些刺激，但是怎麽好端端的就用這個極端的方式尋死了呢?真讓人難以置信！我感覺到，身旁的鮑蕾也有些支持不住了，身體不停地發抖，連忙過去摟住了她。

　　鮑蕾的手很涼。我低頭一看才發現，雖然鮑蕾穿了西裝外套，但是裡面也是一套深色睡裙，腳上更是隻赤腳穿了一雙酒店拖鞋。

　　“天冷了，你穿得太少了。”我說。

　　“嗯……”鮑蕾身體在不停地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一著急就隻披上衣服跑出來了。”

　　“走，我扶你回去吧。”我說。現場已經有幾個酒店保安圍著了，警察估計很快能到，也不用我們一直在這裡了。畢竟一地血，誰看了都有點心裡障礙。說著，扶著鮑蕾，進了大堂。“你剛才都休息了?”我問鮑蕾。

　　“對，今天預約的客人都入住了，我剛剛躺下說休息……”鮑蕾不停地湊著雙手，說。

　　才晚上11點多就睡了?我可能是受到視頻的影響，對她的回答有點懷疑。因為我知道，按照鮑蕾的習慣，凌晨一兩點，她一般還是套裙絲襪，在接待台前正襟危坐呢。值夜班時，鮑蕾一般要三點以後，才會去夜班休息室睡一會兒。不過即便如此，也經常睡不踏實。趕上客人有事，要隨時被叫起來。不過，在這個時間點，和鮑蕾再去討論這個事情，明顯有點不合適。

　　徐永剛，別人眼中的徐工、我掛在嘴邊的小徐，真的就這麽走了。很快，救護車和警車相繼來到了現場。醫護人員看了一下，表示人早就沒有生命體征了;出現場的嶺後鎮派出所的兩個警官，也照章辦事，在富豪酒店大堂裡向袁雨萱、鮑蕾和當值保安詢問了情況。我因為比較擔心鮑蕾，同時也是很關心小徐跳樓的原因，所以一直守在大堂裡。

　　當警察全部問話結束後，我走上前去，向鮑蕾問道:“你還好吧?”鮑蕾還好，她衝我點點頭，沒有力氣再說話了。

　　我也注意到了蹲在不遠處的袁雨萱。她也是隻穿了一條睡裙，而且還沉浸在失去小徐的悲痛中，一直念叨:“怎麽會，

怎麽會……”　　“小徐，哦就是永剛他……”我本不想去打擾袁雨萱了，但還是沒忍住，走上前去問道。

　　“……”袁雨萱站在前台外，摸著台面，沉默了良久，才慢慢說:“晚上吃飯就很勉強，永剛明顯受到之前事故的影響，心情不佳，後來田大哥和他的朋友還過來安慰了永剛半天……再後來，我們回到了房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躺下休息了。我睡著後不久，感覺到有冷風吹進房間裡來，同時聽到樓下吵吵嚷嚷的。結果一看身邊，小徐已經不見了，而房間陽台的門也開著。然後我到陽台往下一看，才發現……”

　　“小徐沒說什麽嗎?”我追問道。

　　“沒有，沒有，他什麽都沒說，嗚嗚嗚……”袁雨萱回憶到這裡，情緒又有些失控。

　　我剛想在說些安慰的話，突然，袁雨萱停止了抽泣，對著酒店的天花板喊:“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有人一定會不得好死的，啊啊啊！”

　　袁雨萱的歇斯底裡引來了很多人的矚目，我則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該作何是好。鮑蕾站在前台後，看到失控的袁雨萱，露出一臉悲傷、但有點惶恐的神色。

　　“您好，袁女士，我是剛才問詢過您的嶺後派出所民警，我姓林。”這時，兩個警官中歲數比較大的一位走過來，客氣的和袁雨萱說，“您……冷靜一點好嗎?現在，按照我們的工作規范，本案需要請區分局刑偵隊介入調查。在此期間，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留在酒店房間內不要外出，保證手機暢通。”

　　林警官看袁雨萱沒有什麽反應，接著對鮑蕾說:“鮑經理，您和袁女士認識吧。哎這位是……”林警官看了我一眼說。

　　“這是我先生。”鮑蕾說。

　　“哦，那都是熟人。你們應該都和袁女士認識吧?麻煩您另開一個房間吧，先讓袁女士去休息，然後等候我們的進一步通知。”林警官說。

　　“這是要把我抓起來嗎?你們覺得是我害死了永剛?不對，不是我，是另有凶手！”袁雨萱情緒又激動了。

　　“沒有，沒有，袁女士。您的心情我們非常理解，我們只是按規定辦事，請您配合。”林警官解釋道。

　　“好了鮑蕾，你去再開個房間，讓袁雨萱去休息會兒吧。我去給大唐打個電話，請他過來盯前台。”我說，大唐是酒店的總經理。

　　“那好。”鮑蕾點點頭。今晚的事情，也讓她精疲力盡。

　　袁雨萱離開後，林警官麻利地安排那個年輕點兒警察，去袁雨萱房間所在樓層守著。而他自己，則和派出所的兩個輔警，一起警戒起小徐的屍體，保護好現場。看起來，他們認為，小徐的意外跳樓，不是那麽簡簡單單的自殺，否則不會這麽大費周章的。鮑蕾則回到了員工休息室，去換裝收拾一下。

　　此時，酒店的大堂裡，只剩下了我一人。看看表，差不多凌晨兩點了。嶺後鎮這個小小的社會，就是這麽奇怪。原本被意外事件激起了一陣波瀾，但是很快就趨於平靜了。人們又回到自己熟悉的空間裡去，不再有共鳴點了。一時間，弄得我不知是應該回家還是留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又坐下，反覆好多次。

　　本該很快趕到的大唐還沒到，兩部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先到了。又來了七八個警察，而且一看就是官兒來了，剛才還指揮小警察的林警官，見到新來的警察裡打頭的一個黑臉胖子警察，立正一敬禮。

　　新來的這撥兒警察，明顯比派出所的幾個人專業多了。 有三四個人留在酒店前勘察墜樓現場，剩下的人則進了大堂。那個黑臉胖子警察看大堂裡只有我一人，問道:“你是什麽人，酒店的負責人呢?”

　　也許是對方氣場太大，也許是有著對大蓋帽的天生畏懼，我連忙站起來，回答道:“我是值班經理的家屬，我這就給您聯系她。”

　　“還有個重要的目擊證人，您知道在哪嗎?”說這話的是黑臉胖子身後的一個大高個，雖然都是警察，但是明顯語氣溫和多了。

　　“知道，知道，她在樓上休息。另外還有個保安，也是目擊者，我一起找來。”我說。

　　給鮑蕾打過電話之後，很快她們倆連同值班的小保安就都過來了。看著人齊了，黑臉胖子和大高個說:“閔隊，你去和她們幾個人問問話吧。”

　　“好的周隊，知道了”。大高個答。

　　於是，袁雨萱、鮑蕾、保安就被逐個約進前台辦公室，姓閔的警察(估計是個小領導)帶著助手，挨個做筆錄。

　　那個被叫做周隊的黑臉胖子警察(估計是個大領導)則插著手，在大堂裡晃悠。一會兒隔著落地玻璃看看場外現場的勘查情況，一會兒漫無目的的東張西望，很有官威。想和我說幾句話吧，但又好像放不下身段沒有開口。直到大唐到了以後，才把大唐跟訓小學生似的，訓話好久。

　　事後，大唐悄悄和我說，黑臉胖子就是雁山公安分局有名的刑偵隊周金山隊長，人送外號“周黑臉”，以行事迅猛、手段剛烈聞名京西南。好多道兒上的小混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周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