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清素的呈詞,暗哨對此事已經有了初步判斷,但要進一步確定仍有諸多疑點,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對地面上的痕跡進行分析,讓這事件的見證者完整敘述一遍事情的起因與經過。
暗哨問道:“我問你,劫走那女子的人是破窗而去的嗎?記得那人的樣貌嗎?”
清素老實巴交答道:“是從窗邊逃走的,至於樣貌...小女子確實沒有印象。”
地上的一灘血跡表明紅裳受到了不小的創傷,暗哨又問:“如實回答我,當時你與那女子在做何事。”
清素捏著素笛,答道:“當時我正在為夫人吹曲,吹得入神,夫人也是聽得入迷,以至於我二人都未發現有人潛入...”
暗哨接過清素的話,反問道:“然後那人就從紅裳背後重創了你的客人,帶著她從窗邊逃走了?”
暗哨直勾勾地盯著清素,清素不敢與之對視,一直垂著頭縮在角落。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暗哨相信了清素的話,因為廂房空無一物,室內也極其簡易,僅有一張很矮的床,一卷鋪在地上的席,一方桌,兩條椅。不像是能藏住人的地方。
果然!是老二克制不住仇恨,沒有聽從他的安排回去稟報景少,而是在他都不曾察覺的情況下悄悄跟蹤了過來,重傷並劫走了殺了妖域大使的紅裳。
“莽夫!當真是壞事!”暗哨有些憤懣。
老鴇見狀,眼看就要到手的金子八成是拿不到了,也很是窩火,從廂門側拿起一根荊條,對著清素就抽了過去。
慘痛聲隨老鴇手中的荊條應聲響起。
“叫你照看不住客人,醉花樓真是白養了你!”
說著便又要抽打清素,暗哨雖然憤懣,但也是正義的人,不像老鴇那般冷血,自然容不得弱柳扶風的女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虐待。
一把抓住了老鴇的手,歎了口氣,說道:“此事怪不得她,罪不在她。”
老鴇也是止住了對清素的抽打,看著暗哨,道:“那...”
從衣裳摸出些碎銀錠,“人沒找到,元寶自然是不會給你,但也不會讓你白帶這趟路。”
老鴇自然識趣,見好便收,沒有向提刀的暗哨繼續討要那足金元寶。
人沒找著,但已經知道是誰劫走的了,也不算徹底跟丟,只是怕二弟做出過激的事情,將那華山二師姐給殺了,就沒有機會審問她殺妖域大使的真正目的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自己的二弟,並將她的真實身份稟告給景少。暗哨不再耽擱,便離開了。
廂房內只剩老鴇與清素二人,老鴇看了眼地上的血,又狠狠踢了腳清素的腹部,疼得清素面容扭在一團,道:“真是個災星!拉不到生意就算了,今日還鬧出這般事,待會給我把席子清洗乾淨了。”
老鴇惡毒地看著牆角蜷縮的清素,補充道:“好好記住著皮肉之苦,今日後你別再給我自視清高,以後再讓我聽到有客人說你不接客...你就完了。”
......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自床底下爬了出來,此人正是紅裳。先前紅裳動彈不得,清素在危急關頭將她藏在了床下地板的凹槽內。
那樣低矮的床怎麽看都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但正是因為這點才使得暗哨沒有去仔細檢查,才沒有發現床下有隱蔽的凹槽,紅裳這才躲過一劫。
紅裳一直清醒著,只不過因為反噬帶來的劇痛而無法言語、動彈不得,
好在丹田與氣海並無大礙,所以用了數個時辰便緩了過來。 聽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那老鴇當真惡毒,眼裡只有錢財,任意踐踏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紅裳眼中,那老鴇算不得人了,已經失掉了為人的底線,若是尋得機會,定會將那老鴇悄無聲息地殺了。
房間裡有隱隱約約地啜泣聲,紅裳撐起身子,看到了倚靠著牆角抱頭哭泣的清素,看到了這弱柳扶風般的弱女子身上遍布青紫傷痕,若不是親眼所見,無法將先前見到的她與這個她聯想在一起。
紅裳吃力的走到她的身邊,蹲了下來,清了清嗓音,柔和問道:“姑娘,你的名字叫清素對嗎?”
清素抬頭,眼淚還掛在哭花了的臉上,微微點頭。
“真是個很美的名字呢。”
清素止住啜泣,恭敬道:“謝謝。”
紅裳美目盼兮,微笑說道:“應該是我謝你才對,傷的這麽重我來幫你療傷吧。”
看著紅裳甜美的笑,覺得這位夫人很是溫柔,清素內心的委屈被衝淡許多,但還是婉拒道:“夫人,不用管我,這裡也沒有藥材,治起來估計很是費神,夫人你找個機會趕緊走吧。”
“我自然會走,但得先醫好你,在離開。”
清素拗不過紅裳,隻好妥協道:“那...那好吧...麻煩夫人了。”
在紅裳的話語下,清素盤膝而坐,將背部對著紅裳。紅裳調息片刻後,便運氣於五髒六腑小周天內,為清素傳送著真氣,為她調理身體,治療內傷。
紅裳能知曉清素的秉性不壞,下藥這事應該不是她所為,問道“你知曉茶水中有一種魅藥嗎?”
“啊?魅藥...嗎...難怪...”
“怎麽了?但說無妨。”
“近日我心神總是…而且來聽曲的客人也都......”
聽聞此言,紅裳加重了殺心,這老鴇是她必定要除掉的人,收斂殺氣,平靜下來對清素道:“想必此事應該是那老鴇乾的,在這醉花樓中很多人最好都是提防著...我先為你療傷。”
清素知覺頸後被紅裳親吻,能感受到那是花瓣般溫潤的香唇,臉上一片羞紅,陣陣火熱。
她既沒有吱聲也沒有反抗,因為她能感受到體內多了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中流淌,減緩著傷痛。
清素很是驚訝,這樣見竿立影的療法她是第一次見到,雖然見識不廣,但是不傻,想到此前紅裳腰中的佩劍,清素能肯定,這位夫人定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之人。
武林人士無非是有著殺人技的凡人,不是聖人,以刀劍快意恩仇,自然有善惡之分,毫無疑問紅裳屬於向善的那類人。
但清素能感覺到,那個暗哨也不像是十惡不赦的惡人,看暗哨來勢洶洶的樣子,也不知他們間究竟有何矛盾,心中暗自慶幸自己陰差陽錯的將這位夫人藏了起來,不然還不知要發生什麽......
在清素還在想著兩者間關系的時候,紅裳就已為她療好了內傷,紅裳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急忙起身準備動身去接子依。
在紅裳準備離開時,清素問道:“夫人,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嗎?”
“我名霓紅裳。”說完便揚長而去。
離開醉花樓之時,坐席的公子與娼妓們驚恐的發現,老鴇丟了她的性命...
...
紅裳有傷在身,以腳力趕到城西不大可能,而且時間緊迫,已經失了約,未能趕在黃昏時分接子依。
好在寒州城內有不少馬夫,紅裳尋了輛車便叫馬夫趕到了夫子廟一帶。
夜色蒼穹之下,紅裳奔走於夫子廟深處的青石板路上,來到了書山房。
夜幕下的書山房緊閉著大門,紅裳顧及不了太多,抓住門上的環,叩著門扉。
不一會兒,緊閉的門就被人打開了,開門的是紅裳先前見到的那個白面書生,書生也很詫異,居然在這時看到了紅裳,只是見到的紅裳有些憔悴。
白面書生問道:“夫人,不知深夜來訪有何事。”
“抱歉,因為些事失了約,沒能按時來接我家孩子,請問...”
不待紅裳說完,白面書生就說道:“師弟他通過了夫子的考試,但不是被接走了嗎?”
“啊?公子能仔細說說嗎?”
白袍人回憶著黃昏時發生的事,“當時師弟他不是被夫人您的夫君接走了嗎?我看他們往城東去了...”
“壞了!”紅裳已經有了最壞的猜測,尾隨他的人抓走了子依。
“打擾了...”說完便踏步而飛,踩著鷹步疾速前往了醉花樓,只怕是子依與清素都做了人質,被關在醉花樓四層清素那間廂房。
顧不上許多,透支著體力,紅裳趕到了醉花樓,只是醉花樓同那書山房一般,也是緊閉著門,書山房閉門能理解,但這醉花樓閉著門...恐怕就另有蹊蹺,讓紅裳稍微放松的是,醉花樓中的歌舞聲沒有停。
糾結一番,紅裳還是從正門走了進去,雖然她知道,這樣可能遭到埋伏,但是這樣才有可能接觸到抓走子依的那幫人。
哢擦一聲...大門被推開,在紅裳踏進醉花樓的那一刻,樓中的歌舞聲就停了下來,變得一片死寂。
暗中走出一眾人,這些人披著堅甲,手持長槍,為首的那人對奏曲的藝妓說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那個人正是那審查紅裳行文的少將軍景聞天!
景聞天道:“怎麽,霓紅裳,你沒想到身份暴露了吧。你華山當真是武林之恥!你更是居心叵測!你殺妖族大使的時候可有想過今日!”
紅裳也是沒想到那件事情已經傳到了寒州城,只是她無法解釋客棧的事,就算是百口也莫辯,因為人確實是被她用華山功法打死的,見這等人不善,便直接問道:“人是你們抓的?”
“你的兩個同僚都在我這兒,他們當真是守口如瓶,嚴刑拷打居然都沒說出什麽。”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底線,紅裳也不例外,觸及到了紅裳的底線“放了他們,不然,今日我拿你們的血,血濺這寒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