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好了許多的林平之,突然隔著衣服抓住了她的手臂,道:“也不知我還有多久的命在,你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嗎?”
不知想到什麽,任盈盈面上驀然升起紅霞,有些羞怯道:“你......你說吧。”
林平之勉強笑道:“我在洛陽時,常聽你奏《清心普善咒》。那時我求你教我,你卻總說我狂妄自大,要我自己琢磨去。現在我可以求你教我嗎?”
“誰讓你總仗著自己天賦過人便出言不遜。而且,你......”任盈盈本想拒絕,可看著他憔悴面容上的渴望之色,終是心有不忍,“好吧,我教你可以,但你絕不許再妄動內力。”
林平之偏著頭,輕哼了一聲:“不動就不動!”
他又撇嘴低聲道:“等我學會了,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任盈盈正要扶起他,聽得他這麽說,氣得左手將他腰間軟肉慢慢擰了一周。
林平之感受到了威脅,登時叫喚起來:“喂,唉,唉......啊——”
聽他最後一聲叫得淒慘,任盈盈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收回左手。
林平之哭喪著臉,質問道:“你......你這女人,我可是病人啊,你怎能忍心下這麽狠的手?”
任盈盈輕笑道:“你連刀劍都不怕,還怕這麽一點皮肉之苦嗎?”
她隨即將林平之扶到一顆大樹下,讓他倚樹坐著。
接著,她便取了隨身帶著的瑤琴,奏起了一首和柔如的曲子,好似春雨滋潤大地,微風輕拂樹梢。
林平之抬眼一看那琴,頗為陌生,便問道:“怎麽不帶著我送你的獨幽琴呢?是不......不喜歡嗎?用不用我再為你尋其他的好琴。”
任盈盈仍自低頭撫琴,道:“那琴太沉了,我若隨身帶著,萬一遇上對頭,豈不是作繭自縛?”
林平之心內想著:“她定是擔心那張獨幽琴受損,這才小心收藏起來。”
只見他釋然微笑,道:“總算你不是嫌棄我就好。等他日我閑下來,便走遍海內,為你尋來古今十大名琴,讓你慢慢挑選一把滿意的。若再不成,我就多費心鑽研一下製琴的技藝,親手為你做一張絕世無雙的好琴。”
任盈盈冷哼道:“誰說我不嫌棄你?我只是......只是要留著那張琴,閑時便用它奏世上最難聽最討人厭的曲子,就像你這人一樣討厭!”
林平之微笑道:“只要你心裡有我,便是時時想著打殺我,我也甘心。”
聞言,任盈盈俏臉乍紅,道:“殺你還怕髒了我的手!像你這麽惹人厭惡的臭男人,我偏要把你捆在身旁,日日夜夜用各種歹毒的手段折磨你!”
林平之笑道:“那可不成,咱們還未成婚,怎能日日夜夜共身一地?我越是喜歡你,便越該在乎你的處境和感受才是。”
任盈盈登時啐了他一口,道:“你想得倒美!我隻把你當耍把戲用的猴兒。就你這樣無恥下流,還想著繼續做人嗎?”
二人這般有說有笑地相處著,很快便過去了十日。
期間,餓了便打獵捉蛙,渴了便喝山澗水。
林平之沒兩日便熟識了《清心普善咒》,不止如此,還嘗試以簫聲應和,而創出了《清心普善咒》的簫曲。
原本他是沒有這個閑情雅致的,一心惦念著去杭州。
他還沒待夠三天,感覺自己身體康復了一些,便迫不及待地以簫聲催眠任盈盈,
然後趁機溜走。 可惜,走出不過一裡地,他的身體便支撐不住。
幸好任盈盈發現得早,不然他就死定了。
“你若再如此不顧自己的身體,我乾脆一劍殺了你,至少讓你死在我手裡!”
這一次,任盈盈是真的發怒了,聲寒如冰,氣厲若劍,讓林平之心內感到畏懼。
在她嚴厲監視下,林平之無奈只能每日研究音律。
他不是沒想過想任盈盈坦露自己的計劃,換取她的支持。
可說到底,他始終不夠信任,面前這位身為日月神教聖姑的任盈盈。
至少在自己擁有製衡她作惡的實力前,他還是做不到坦露一切。
幾日之後,他的內傷不僅沒有好轉,反倒愈發嚴重。
無奈之下,他終於妥協了,勸說任盈盈道:“你送我去杭州,我設法救出你父親,再由你求得他老人家傳我吸星大法,定能化解我體內危機。”
任盈盈立時拒絕道:“你如今的身體莫說是走到杭州,怕是還沒出山東,便要去見閻王了!你放心,我沒死便一定不讓你死。”
她雖斷然否定了林平之的提議,卻慢慢生出了另一個想法。
時至今日,林平之自己也終於明白,自己怕是沒幾日可活了, 去杭州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雖一輩子惜命畏死,卻並不後悔自己所作所為。
成為強者的道路上,兩旁不知堆了多少天之驕子的屍骸。
無法掌控一切,危急隨時會到來,這不就是每個生靈必須面對的處境嗎?
生來就能走對每一步的,那只能是全知全能的上帝。
任你睿智聰慧超出臥龍鳳雛十倍,只要還是肉體凡胎。
某位神靈打個噴嚏,你就得趕下一世去了。
至少林平之走的每一步,都是從心的,也就沒什麽值得後悔的。
而且,他雖總是自認怕死,但比起自己死,他真正害怕的還是看見身邊的人死。
人之將死,便少了許多顧忌。
他突然想說很多真心話,便對任盈盈說起了自己三世為人的事。
尤其是第一世時,他所知所見的未來世界。
初時,任盈盈還當他是病糊塗了,滿嘴胡言亂語。
可後來,她聽林平之說得真情實感,便不知不覺有些相信了。
就是她的著重點偏了些......
“你說你上輩子活的那個世界,也是崇尚一夫一妻,連妾都不許納。你怎會總想著三妻四妻的?”
“說是說一夫一妻,可實際上呢?男人好色可以換一個又一個妻子,女人也可以換一個又一個丈夫,皆是你情我願不害旁人即可。好色也好,多情也罷,我便是天性喜歡許多佳人相伴,家中熱鬧卻又免了那些人心鬼蜮。再說,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不偷不騙不欺不迫,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