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非煙道:“他們在大街上撿到個死人,原本是想好心為他尋個地方安葬了的。沒曾想,撿回來才發現,那怪人竟然還有半條命。可惜他受了重傷,又中了劇毒。七竅流血啊!想來是死定了,可真是慘,也沒個親朋好友來見他最後一面。”
儀琳心中莫名一凜,想到了山野聽風客的身影,忍不住問道:“那人是誰?”
曲非煙笑道:“就是那個‘是朱用濂’,可不是我這個‘非朱用濂’。”
儀琳頓時如墜冰窟,抓緊了曲非煙的肩膀,驚顫道:“他......他快死了?”
只聽曲非煙啊的一聲大叫,抱怨道:“儀琳姐姐真是討厭,一聽見大怪人的名字,就不管我這個小妹妹了,都抓疼我了。”
儀琳慌忙松手道歉:“對不起,朱大哥他現在怎麽樣了?”
曲非煙道:“嗯......我想現在應該還有半條命在,你若是早點去可能還見的著他最後一面。你要陪我去找我爹媽嗎?”
儀琳思慮了三息,便同意了:“好,我陪你去找你爹媽。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和師父說一聲。”
曲非煙立馬打消了她此念:“那可不行,你沒見你師父那般討厭朱哥哥嗎?若是教她知道你想見朱哥哥,她肯定不會同意的。而且,朱哥哥身懷絕世神功,偏偏此時昏迷不醒,若被壞人知道,只怕是最後一絲活命的機會也沒了!”
儀琳道:“可是我現在出去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師父會擔心的。我一定要先告訴師父。”
曲非煙知道勸不了,只能暫退半步:“那你就和師太說陪我回家找我爹媽,但不許說朱哥哥的事。”
儀琳搖頭道:“出家人不能說謊的,而且還是師父。”
曲非煙道:“你只需不說就是了,不說也不算騙。而且,你還沒見到朱哥哥,便不知我說的是真是假,你若是同你師父說是去見朱哥哥,那才是真騙她。”
“她說的對,我也不知朱大哥如今的境況。若是按照我聽到的說,那才是說謊。等我確認了真相,再告訴師父,那便不是欺騙師父了。”
這樣想著,儀琳便同意了她的說法,前去敲響了師父的房門。
“咚,咚,咚。”儀琳小心敲了三下房門。
“是誰啊?”定逸低沉的聲音傳來。
儀琳隨即問道:“師父,你睡下了嗎?”
定逸頓時驚醒回神,問道:“儀琳?你這麽晚還不睡,來我這裡做什麽?”
儀琳道:“師父,那個被余觀主欺負的小女孩,剛剛到我這裡來了。我怕她遇上危險,所以想送她回家找她爹媽。”
曲非煙適時開口道:“師太好!”
“是那孩子啊,那你就送她回去吧。早去早回,小心又遇上惡人。”定逸面惡心善,自然不會拒絕弟子幫助一位小女孩。
“是,師父,弟子很快就會回來。”
儀琳隨即帶著曲非煙離去。
定逸卻是留了個心眼,派了兩個弟子暗中跟著儀琳,若有不對立刻回來報告她。
其時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
兩人打傘走過,深巷中便有一兩隻狗兒吠了起來。
儀琳見曲非煙一路走向偏僻狹窄的小街中,心中隻掛念著朱用濂的安危,也不去理會她會不會趁機暗害自己。
行了好一會,曲非煙閃身進了一條窄窄的弄堂。
只見左邊一家門首挑著一盞小紅燈籠,曲非煙徑直走過去敲了三下門。
很快,有人從院子中走出來,又開門探頭出來。
曲非煙隨即在那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又塞了一件物事在他手中。
那人便恭敬回道:“是,是,小姐請進。”
儀琳見曲非煙回頭朝自己招了招手,並未多想直接跟著她走進門去。
卻見那人臉上露出詫異之極的神色,搶在前頭領路,過了一個天井,掀開東廂房的門簾,說道:“小姐,師父,這邊請坐。”
門簾開處,儀琳頓覺撲鼻一股脂粉香氣。
她進門後,見房中放著一張大床,床上鋪著繡花的錦被和枕頭。
湘繡馳名天下,大紅錦被上繡的是一對戲水鴛鴦,顏色燦爛,栩栩欲活。
儀琳自幼在白雲庵中出家,蓋的是青布粗被,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被褥,只看了一眼,便轉過了頭。
只見幾上點著一根紅燭,紅燭旁是一面明鏡,一隻梳妝箱子。
床前地下兩對繡花拖鞋,一對男的,一對女的,並排而置。
儀琳心中突的一跳,抬起頭來,眼前出現了一張緋紅的臉蛋, 嬌羞靦腆,又帶著三分尷尬,三分詫異,正是自己映在鏡中的容顏。
背後腳步聲響,一個仆婦走了進來,笑眯眯的奉上香茶。
這仆婦衣衫甚窄,妖妖嬈嬈地甚是風騷。
儀琳越來越害怕,低聲問曲非煙:“這是什麽地方?”
曲非煙笑了笑,俯身在那仆婦耳邊說了一句話。
只聽得那仆婦應道:“是。”
她旋即伸手抿住了嘴,嘻的一笑,扭扭捏捏的走了出去。
儀琳登時覺得那婦人定不是什麽好人,便問曲非煙道:“你帶我來幹什麽?這裡是什麽地方?”
曲非煙微笑道:“這地方在衡山城大大有名,叫做群玉院。”
儀琳又問道:“什麽群玉院?”
曲非煙道:“群玉院是衡山城首屈一指的大妓院。”
儀琳聽到“妓院”二字,心中怦的一跳,幾乎便欲暈去。
她見了這屋中的擺設排場,早就隱隱感到不妙,卻萬萬想不到這竟是一所妓院。
她雖不十分明白妓院到底是什麽所在,卻聽同門俗家師姊說過,妓院裡大都是妓女,而妓女是天下最淫賤的女子,這世上任何男人只須有錢,便能叫妓女相陪。
曲非煙帶了自己到妓院中來,難不成是要自己做妓女嗎?
她心中一急,險些便哭了出來。
曲非煙笑道:“姐姐怕什麽?不就是妓院嗎?只要你有錢,在這裡就是你說了算。”
便在這時,忽聽得隔壁房中有個男子聲音哈哈大笑,笑聲甚是熟悉,正是那惡人“萬裡獨行”田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