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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荒丘》第5章 各有算計
  與孟弘文一同返回刺史府的路上,公孫飛鴻心下五味雜陳。

  他原以為對方乃是從三品的朝廷封疆大吏,又是天子心腹,就算對手是嚴榮,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可如今看來,實情並非自己想象的那麽樂觀。先前那些各懷鬼胎的燎州官員們就不必說了,隻憑孟弘文沒有按慣例住在州府衙門後頭這一條,足見燎州州府已被嚴家摻了多少沙子,難怪對方要“回府再說”。這劫囚一事,恐怕對方給不了自己多少幫助。

  一念及此,公孫飛鴻不免有些泄氣。

  刺史府距離州府衙門不遠,雖然規模不小,內裡的裝潢陳設卻很簡陋,好些屋子都空蕩蕩的沒放家具,也沒幾個下人,以至於偌大一個府邸看起來竟如無人居住般冷清,看不出半點鍾鳴鼎食的當朝權貴氣派,反倒更像是煊赫不再的落魄寒門。

  直到跟在孟弘文身後一路進入前院大書房,看見候在門外的那名老仆,公孫飛鴻這才心中一凜。以他的眼力,自能看出這其貌不揚的老仆是位高手,還是拔尖兒的那種。

  見孟弘文到來,老仆也不上前給自己老爺見禮,隻微微躬了躬身便看向公孫飛鴻,可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瞥,竟讓公孫飛鴻覺得自己仿佛被千鈞重車當頭撞了個結實,一口氣悶在胸口,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憋得是頭暈目眩。

  “巫陽,莫要無禮,公孫將軍受了傷。”孟弘文無奈搖頭,出言斥了老仆一句,但也僅此而已,說完便兀自邁步走進書房。

  公孫飛鴻見狀趕緊跟上,卻在進門時被那名喚“巫陽”的老仆伸手攙了一把,頓覺有一股暖流自對方手掌湧入自己體內,眨眼間便沿經脈遊遍四肢百骸,竟讓自己有種說不出的舒坦。

  “多——多謝老人家。”受人恩惠,公孫飛鴻連忙抱拳道謝。

  巫陽卻微笑著收回雙手,轉身問屋裡已坐去書桌後的孟弘文。

  “老爺,需要老仆候在外頭麽?”

  “不必了,你自退下,老夫要與公孫將軍談些事。”

  “知道了,那老仆便上周圍轉轉,省的有那野貓野狗竄進家裡來。”

  “嗯,去吧。”孟弘文揮了揮手。

  待巫陽帶上房門離去,孟弘文自書桌上抓起隻翡翠扳指拿在手裡,一邊把玩,一邊看向面色已好了許多的公孫飛鴻。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人,事情是這樣。”

  公孫飛鴻躬身一禮,將事情巨細無遺地道出——

  自從那夜得嚴家相助擒獲梁天川後,公孫飛鴻雖覺意外,卻也迅速回過味來,當即領著一眾隨行部下調轉馬頭,果斷乾脆地踏上回京之路,生怕遷延之下再生事端。畢竟除了自證清白之外,嚴家此舉未必就沒有“送客”的意思。

  朝廷猜忌嚴家,嚴家又何嘗不防著朝廷?而武營偵騎偏偏又是皇家鷹犬,鬼知道節字營此番入燎會否是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事關重大,由不得嚴家不多疑,既然你節字營是來“捉拿欽犯”,如今人已成擒,你們走是不走?

  因擔心惹來嚴家誤會,公孫飛鴻走的毫不拖泥帶水,加之梁天川此人向以為人四海聞名於燎北江湖,保不齊就有那亡命徒甘為其冒天下之大不韙,為免夜長夢多,節字營一行快馬加鞭,隻一個白天,就到了二百裡開外的老鴉嶺。

  因老鴉嶺乃是燎北有數的天塹之一,不僅山勢險峻地形複雜,又終年霧氣籠罩道路濕滑,公孫飛鴻自不敢大意,

便沒有立刻進山趕路,而是決定在山口休整一夜,讓人和馬都都好好歇歇,同時又派人去往前頭探路,以備不測。  其實公孫飛鴻不是沒想過走水路出燎州,可燎州漕運早已被幾大漕幫把持,地方官府隻按期收錢,旁的一概不管。做了多年武營偵騎的他深知天下各地的漕幫內情,清楚這些人明面上是抱團取暖靠水吃飯的苦哈哈,實則與綠林無異,那些在江河之上把槳一放,抽刀問你是吃“滾刀面”還是“餛飩面”的水匪,十有七八都與當地漕幫交情匪淺,甚至乾脆就是漕幫中人,否則又哪敢在人家地盤上做這等沒本錢的買賣?

  正所謂“船行水上,必見風浪”,無非大小而已,真要怕辛苦去走水路,萬一半路上翻了船,屆時可就沒人能說的清是天災還是人禍了。

  公孫飛鴻不怕死,但自己身死事小,此行差事事大。如今朝堂局勢波詭雲譎,梁天川又乾系重大,一旦節字營在半路上出了岔子,鬼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借機生事?

  就在公孫飛鴻耐心等待前去探路的弟兄返回時,意外發生了。

  說來也是蹊蹺,明明身受重傷又被鎖閉全身經脈的梁天川,不知怎的竟於悄然間自行解除禁製,打了節字營上下一個措手不及!

  更讓公孫飛鴻膽戰心驚的是,梁天川在離去前說了一番令他至今想起都忍不住舌頭打轉的話。

  “他說了什麽?”孟弘文沉聲問道。

  “他說——他說——”公孫飛鴻吞吐再三,終是把心一橫,壓低聲音複述道,“他說:大虓氣數已盡,亂世將啟,似我等有識之士又豈能抱殘守缺?與其懷一腔愚忠做那皇家內鬥的馬前卒,不如改弦更張,擇明主而助之,以手中刀平定亂世,蕩天下之妖氛、還百姓以太平,如此,既不負畢生所學,又可酬平生之志。”

  “哼!好個梁天川,竟能將大逆不道之言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孟弘文勃然大怒,當即拍案而起。

  “大人,下官當時也是這般駁斥他的,還罵他是亂臣賊子。可他卻說——”

  “他又說了什麽?”

  “他說他只是‘取大義而舍愚忠’,至於亂臣賊子之名,後人自有公論。”

  “哈——哈哈哈——”孟弘文怒極而笑,“取大義而舍愚忠?哈哈哈——”

  “大人?”見孟弘文失態已極,公孫飛鴻連忙試著喚了一聲。

  “不愧是‘黑衣明王’,如此顛倒黑白的本事,也難怪他能一手挑起馳州民變。”孟弘文擺了擺手,幾近扭曲的神色在一瞬間便已恢復如常。

  “大人,有句話,下官一直憋在心裡,不知如何開口。”

  “你想說此事乃嚴家所為?”孟弘文何其精明,立刻就洞悉公孫飛鴻的心思。

  “大人,非是下官多疑。您想想,自梁天川成擒直到脫身,與之有過接觸的只有我節字營與梧桐院那個管事,而我武四營獨門禁製手段的威力,天底下無人不知,莫說他梁天川身受重傷,就是沒受傷,他也絕無可能自行解開!”

  “你懷疑是那梧桐院暗中做了手腳?”

  “除此以外,下官想不出還有其他可能!”公孫飛鴻斬釘截鐵地說道。

  “為何不能是你節字營出了內鬼?”孟弘文問。

  “大人,您覺得這可能麽?”公孫飛鴻反問。

  孟弘文笑而不語。他很欣賞公孫飛鴻的這份自信,卻也不會因此就打消對節字營的懷疑。武營偵騎們以前是對天子忠心耿耿不假,可這些年受盡委屈的他們心中難保沒有怨氣,真要有人因受人蠱惑而行差踏錯,那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當著公孫飛鴻的面,他總不能把話說的太直白,無論如何,這個節字營偵騎都尉對天子對朝廷還是一片赤誠的。

  “大人,那您看咱們接下來該如何?”

  “你的懷疑並非沒有道理。”孟弘文頷首說道,“既然嚴家有莫大嫌疑,確實不能打草驚蛇,你對外宣稱‘遭遇劫囚’的做法很聰明。如此,你既能名正言順地留下來向老夫求助,又能奏請陛下加派人手前來,而老夫也可借查案之名做許多事情。若老夫猜的不錯,你那些‘力戰而死’的部下,也已進城了吧?”

  “嘿,大人英明!”公孫飛鴻嘿嘿笑道,“雖說昨夜確實折損了幾個弟兄,但大部分都沒事,最多受了些小傷,找地方將養幾日便可無礙,大人盡管隨意差遣!”

  “好,很好。”孟弘文笑道,“待此番事了,本官自會上奏陛下,替你等請功。”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公孫飛鴻聞言,頓時喜上眉梢。昨夜事發之後,他就知道此事看似危急,實則危中有機。

  一來無論嚴家有沒有問題,節字營都要把這頂帽子給嚴家扣嚴實,好讓其替自己背鍋,玩一出李代桃僵。與嚴家“圖謀不軌”相比,節字營大意疏忽致使欽犯脫身算得什麽?屆時天子不僅不會責罰節字營,反而有可能加以重用,畢竟如今天子手裡的可用之人實在不多。

  二來節字營還可以借此事與孟弘文這位天子心腹套套近乎。治下出了“劫囚”這麽大的案子,嚴家“又有嫌疑”,孟弘文身為刺史,可以借題發揮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每一處都能讓嚴家難以招架,至少不敢正面對抗,除非嚴家確有反意。可是嚴榮有反意嗎?如果有,嚴家那兩個小輩還爭個屁!身為嫡孫的嚴不銳早就成為板上釘釘的嚴家繼承人了!如今看來,自己還真是算對了,孟弘文居然允諾會在事後替節字營請功!以對方的身份,不可能食言自肥,而以對方在天子心中的分量,這份功勞可就大了去了!

  一念及此,公孫飛鴻不禁在心中自鳴得意,但他卻不知道城裡今早傳開的那條流言,如果知道,恐怕他就高興不起來了。可惜如果只是如果。

  好在孟弘文是何等人物?早已暗暗將公孫飛鴻那點小算盤給看了個清楚分明,但他並不介意。盡管對方是自作聰明,卻也算是歪打正著,給了自己一個趁機向許多人發難的借口,只要用的好,或能讓嚴榮狠狠吃上一記大虧。

  想到這裡,孟弘文看向公孫飛鴻的眼神也變得和藹起來,隻覺得這家夥倒是一員副將。

  就在孟弘文與公孫飛鴻相互覺得對方越看越順眼的同時,梧桐院內宅小樓裡,田知棠等幾位管事卻無不神色凝重噤若寒蟬。

  當然,其他人是真的,而田知棠是裝的。

  “劫囚?呵——好一個劫囚。”夏繼瑤的聲音自珠簾後傳了出來,聽不出半點怒意,反而有種令人費解的喜悅,“這下子,公孫飛鴻可以光明正大地賴著不走了,還有很多武營偵騎要來。這城裡啊,很快就會熱鬧起來了呢。”

  “小姐,這擺明了就是——就是——”綠琴的聲音跟著響起,與夏繼瑤不同,她的語氣很是不忿。

  “就是什麽?”夏繼瑤故意追問。

  “就是——哎呀!您知道奴婢想說什麽啦!”

  聽到主仆二人的這番對話,於珠簾在站了一排的管事們自然心知肚明。綠琴之所以不敢把話說完,只因她要說的是皇帝。

  “算啦,不逗你這傻丫頭了。”夏繼瑤笑道,話鋒一轉又問向外間的管事們,“都說說吧,你們覺得接下來該如何?”

  “小姐,依我看來,接下來州府那邊定然會有大動作,咱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以免主動往孟弘文的刀口上送。”站在最前的一名年輕男子回道。此人名叫“趙秋寒”,位在眾管事之首,長的模樣英俊身量挺拔,目光明澈好似幽谷寒潭,笑容和煦有如冬日暖陽,一身山梗紫的緞面圓袍翻著衣領,雖未免輕佻,卻是眼下最為時興的穿法,看起來很是瀟灑不羈。若只看外表,怕是很難想象此人在坊間竟有“人如其名”的風評廣為流傳。

  “嗯,你說得對,眼下這個節骨眼上,確實一動不如一靜。”夏繼瑤欣然同意。

  “小姐,我以為,與此事相比,今早傳開的那條流言才更加值得留意。”站在趙秋寒下手的中年壯漢說道。這人是楊成貴,與趙秋寒同為夏繼瑤的左膀右臂,只是地位略低。據說其出身寒微,原是燎州軍中步弓手,因心性耿直易得罪人,雖有一身本事,卻遲遲不得冒頭,直到被夏繼瑤慧眼識才攬至麾下,這才如魚得水。憑借行伍出身的背景,這幾年一直在明裡暗裡代夏繼瑤與軍中接觸。

  “成貴,你繼續往下說。”

  “咱們固然知道流言是假的,可尋常百姓不知道,軍中將士更易受其影響,一旦三人成虎,只怕——”楊成貴甕聲甕氣地說道,“只怕請侯爺親自出馬,也難壓住局面。”

  “成貴,你此言不無道理。不過事情倒也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夏繼瑤語氣輕松地說道,“不是還有孟弘文麽?這種事,他可比咱們更急,想來他自會設法平息,咱們還不必為此費神。”

  “也對啊,還是小姐您看的透徹!”楊成貴撓著耳朵呵呵笑道。

  見夏繼瑤如此輕描淡寫的就為兩件突發事件定下應對之策,田知棠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自以為是的白癡。可事已至此,他也無能為力,總不能繼續在暗地裡做手腳,以免過猶不及。畢竟聰明人不止他一個,與某些人相比,他甚至都算不上聰明,如果城裡城外接二連三地出事,必定會有人看出蹊蹺,察覺背後有人搗鬼。為今之計,只能如夏繼瑤所說——一動不如一靜, 但願孟弘文那邊的動作能夠大些,如此,自己的一番苦心孤詣也不至於白費力氣。

  “哦,對了,知棠啊。”就在田知棠暗自搖頭之際,忽聽夏繼瑤喊到他的名字。

  “屬下在,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你啊,都來了這麽些日子,怎的還是如此拘謹?就好像我會吃人似的。學學他們,隨意些,省的琴兒又在我跟前念叨,說我招了個無趣之人。”

  “小姐啊,您又拿奴婢打趣!田知棠,我可沒說你這人無趣啊!”綠琴連忙抵賴。

  “在下在山裡待的久了,性子是沉悶了些,還請綠琴姐姐勿怪。”

  “你——嗐!不和你說了,省的越描越黑!”

  “知棠——”夏繼瑤笑著接過話頭,說回正題,“你昨日問我要不要讓你去打探那幾個江湖人的來意?”

  “屬下立功心切,不知小姐另有安排,多有唐突,還請小姐恕罪。”

  “好了,什麽罪不罪的?敢於任事是好事。這樣吧,我昨晚想了想,既然你有此意,不妨就把這事交給你。不過你可記住,交給了你,你就得辦好。”

  “小姐放心,屬下必不辱命!”盡管不知夏繼瑤為何改了主意,田知棠還是欣然領命,心下竊喜不已。

  “那好,你就去吧。記住了,你想怎麽做,隨你,總之就一條,小心為上,莫要授人以柄。剛才秋寒也說了,州府那邊接下來會有大動作。你自己撞去咱們那位刺史大人的刀口上,到時我可保不了你。”

  “小姐放心,屬下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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