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軒今日的客人不是達官貴人就是文人墨客,他們一聽便知林澈所念之詩來自前朝杜甫的《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可卻沒人敢阻止,個個裝瘋賣傻,擔心被牽上欲蓋彌彰的罪名。
他們看著林澈,又斜眼看向趙佶,心跳從所未有的快過。
林澈繼續念道:“窮年憂黎元,歎息腸內熱。取笑同學翁,浩歌彌激烈...”
清塵軒內,吵鬧的聲音漸漸平息,唱曲的歌姬默默彈著琴,傳詩的老者也閉上嘴,兩人置若罔聞,但滿閣的才子佳人,他們的臉已漸漸扭曲。
林澈依舊不急不慢念著:“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桔。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瀟灑的余壇與風度翩翩的趙佶的臉色在此時也逐漸難看了起來。
林澈繼續念道:“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饑渴。入門聞號啕,幼子饑已卒...”
“放肆!”
忽然,一個拍桌聲徹響整棟清塵軒。
眾人沿聲看去,拍桌之人正是趙佶。
林澈輕笑道:“惱羞成怒了嗎?”
他的聲音很小,但卻被聽得一清二楚,刺痛每一個耳朵,但無人敢說話,擔心觸到趙佶霉頭,只能同仇敵愾的瞪著林澈,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一片沉默中,鳩摩智徐徐站起,雙手合十道:“這位公子所言差矣,大宋如今國泰民安,這軟紅香土當是人壽年豐的好跡象,你怎可用前朝百業凋敝的詩句來嘲諷如今這太平盛世的花銷呢?”
林澈笑了,回道:“大宋自建國起,就面對無數強敵,時時刻刻都有大宋子民流離失所,只是一些自認風流的人不願記起罷了,大師不也希望宋人都夢死在紙醉金迷裡,好讓吐蕃能趁虛而入嗎?”
鳩摩智被戳穿,臉色一變,又刷得一下變得默然神傷,垂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自希望人人得以安居樂業,公子惡言相向,挑撥關系,實在是罪過罪過,就讓小僧來會會你!”
鳩摩智剛說罷,揮掌擊出,掌風劈劈啪啪響,林澈心知不是對手,不敢硬碰,斜身閃避,但鳩摩智早料到會有這般閃避,雙掌一合,一股掌力從雙掌間疾吐而出。
林澈反應也是快,見掌勢凶猛,非擋不可,當即以一招“倒騎龍勢”卸去掌力,又接連搶步披掛,一招升龍勢,轟向鳩摩智下顎。
鳩摩智沒想林澈竟然是個拳法大家,心中一凜,手下一檔,借力拉開距離,笑道:“太祖長拳威名,小僧素所欽慕,今日得以領教,大是歡喜!”
說罷,右手食中兩指輕輕搭住,作拈花之狀,向著林澈彈了二彈。只聽波波得兩聲響,林澈剛感危險,胸口已經射出二支血箭,激噴數尺,如同被利刃所傷一般。
鳩摩智勝券在握,有意賣弄,哈哈笑道:“小僧使這拈花指,一味霸道,功夫淺陋得緊呐。”
林澈沒想到鳩摩智才打前戲就能擊敗自己,尋思他的武學造詣比易乾隻強不弱,頓時心喪若死。
鳩摩智見林澈已經喪失鬥志,當即轉過身,對著余壇和趙佶說道:“那位公子實在是無禮得緊,就請二位大人發落了!”
鳩摩智兩三下間就把林澈擊敗,眾人也是看的直呼神乎其技。
“厲害,大師不愧是大輪明王!”
“這種家夥應該直接處死!”
“砍了吧!真髒眼!”
......
林澈徐徐站起,聽四周讒口囂囂,不由仰天長笑,
喝斥:“一群蠢貨!” 余壇早已被激得青筋暴起,此時更是氣得面紅耳赤,喝道:“來人!將此人押入大牢!”
語音剛落,清塵軒外就湧進十余名捕快,氣勢洶洶地朝林澈衝去。
林澈猙笑道:“一群蠢貨也想抓我?”
捕快聞言,立馬拔刀,卻不料林澈更快,一個呼吸間,他搶過刀,腳下一踏,人已掠到大門口,刀光劍影間,四名格擋在門的捕快已被劃斷了腳筋,倒地哀嚎,而犯人林澈回頭挑釁:“咱們再見!”
余壇被當眾招惹,頓感臉上無光,咆哮道:“抓住他!”
鳩摩智見狀暗笑,心想林澈如此一來不是死罪,也離死罪不遠了。
對吐蕃來說,大宋的人越沉迷尋歡作樂越好。
圍在清塵軒外的閑人並不知閣內變故,一見鮮血飆出,哇得一聲,四散奔逃,亂作一團。
林澈立馬棄刀混入人群,拐入暗巷之中,剛踉踉蹌蹌幾步,就感到傷口發熱,冷汗直流,頭也暈暈沉沉。
“這邊!”
迷迷糊糊間,林澈忽然聽見巷頭傳來聲音,抬頭看去,只見一名老頭站在巷子拐彎處招手。
林澈無暇細想,連忙跟去。
老頭腳步不快,但林澈卻如何也趕不上,走著走著,發覺神智越發迷糊...
渾渾沌沌間,林澈感覺一股強勁的內力通過後背穴道, 滲入經脈,修複受傷的筋骨,傷口的疼痛感在內力的運轉下漸漸平息,神智也開始恢復清醒。
這是有人在用內力為我療傷?
林澈恍然睜開眼,赫然發現已經過了一天,窗外已是深夜,而他躺在一張竹床上,身上包滿紗布。
“倒是醒得挺快!”門口處忽然有人冷冷說道。
林澈轉過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名身穿白須青袍,神氣抑鬱的老者。
林澈心想:“此人該是救我的前輩。”立馬忍疼站起,拱手道:“多謝老前輩出手相救。”
老者見狀,不耐煩喝道:“坐下!快坐下!我可懶得再給你運功療傷!”
林澈嚇了一跳,連忙應是,乖乖坐下,問道:“前輩是?”
老者擺了擺手,回道:“老夫不過翁城裡一等死的老人,名號不足掛齒,你也不必畢恭畢敬,你這傷我救一半,另一半是你內力基礎打得好。”
林澈看老者神色抑鬱,性格古怪,還輕言性命,一時半會也不知如何接話好。
老者打量著林澈,搖頭說道:“還以為多有能耐,結果是個膿包,我要是晚些到,你就給人分屍了。”
林澈也覺得今日在清塵軒太意氣用事,低頭回道:“晚輩確實太過魯莽了。”
老者呵呵笑道:“人的性子早已注定,知道也沒用,改不了。你是想當官?”
林澈回答:“沒有。”
老者:“沒有你跟那群人較啥勁?好好在這裡療傷,傷一好,立馬滾蛋!”
林澈早知老者性格古怪多變,吐了吐舌頭,就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