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布局很是考究,天材地寶、神兵丹藥放置的位置層次分明。
視線並沒有任何阻滯,讓來者可以很明了地找到自己所需寶物的版塊。
這樣精巧的設計,顯然是用心設計過的。
“哐當”一聲,一本厚重結實的典籍砸到地上。
樹精長老處在中心位置,紫砂茶壺胡亂丟在地上,他紅著眼睛,懷裡抱著一顆窈窕婀娜的柳樹。
這顆柳樹和尋常柳樹不同,它根根柳條和主幹部分竟如黃金澆築,每片柳葉似碧玉翡翠雕琢,彎彎如刀。
最奇怪的是,它主幹部分都已經倒在地上,根部卻還懸浮在空中。
還剩下的半截根部下,蔥白的根須不沾纖塵,宛若聖誕老人的雪色胡子,又同天使的翅膀。
根部與主乾的連接部分為整齊的切口,上面流著散發著異香的淺綠色汁液。
整顆樹倒在老槐樹懷裡,看上去弱不禁風,卻給人一種聖潔、仙氣飄飄之感。
張陽檢測到那團不斷流失、變得虛淡的生靈氣正是它。
看來,這棵柳樹就是樹精長老發飆的根源了。
看切口和那被手動榨汁的裴浩思,就知道是誰乾的好事!
張陽有點奇怪,這老槐樹放出來的茶霧影像中並沒有這柳樹的身影,裴浩思又是怎麽找到的?
他剛剛從裴浩思屍體上看到一把形狀怪異的刀刃。
不出意外的話,那是裴家給這家夥防身的,問題應該是出在這裡。
這裴浩思腦子也是多少有點坑!
人家都把這一看就知道不簡單的柳樹給藏起來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能亂碰啊!
你倒好,不但碰了,還尼瑪把人家的心肝寶貝給砍倒了。
你以為你是偷人家人參果的孫猴子啊?
人家猴哥好歹也是有後台的,所以才沒被人家鎮元大仙給嫩死。
你雖然也有裴家這個後台,可特麽的不在同一個服務器啊...
自己作死,張陽是沒一點辦法。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得趕緊看看這個柳樹還能不能搶救一下。
還來不及撿那本散發著淡淡委屈情緒的符籙典籍,張陽徑直跨步過去,瞥眼就這麽一瞧!
您猜怎麽著?
“救不了,等死吧,告辭。”
咳咳!
這種嚴肅的時候是皮不得,就跟【參加人家葬禮,你卻說什麽時候吃席】一樣。
到那時,吃席可能是吃席了,但有可能是吃你的席。
張陽認真看過後,以自己多年幫張爺乾農活的豐富經驗,一瞬間就判斷出了局勢,霎時覺得分外棘手。
在小時候,他也幫自家爺爺種過果樹,如果枝條還沒徹底斷裂的話,還可以將斷裂的地方包好、綁牢,如此沒過多久,斷裂處便會自動愈合。
而這裡,根部和主幹部分已經被分離砍斷了。
但凡是還連著皮,綁好也應該還能搶救一下,可徹底斷了的話,那就無力回天了。
這就是張陽覺得棘手的重要原因。
樹木的話,一般來說剩下根部,說不定也能活。
但看樹精長老這悲痛欲絕、幾乎失控的模樣,估計沒了那就真沒了。
因此,不會存在枯木逢春的情況。
生靈氣還在不斷流失,張陽呆立在一旁,頓時覺得有些束手無策了。
老槐樹和柳樹擁在一起。
那神異柳樹發出柔和而虛弱的女聲:
“我說了,我這睡就不起來了,等著你哭著叫醒我呢,沒想到還真被我這烏鴉嘴說中了。”
老槐樹沒有說話,緊緊地抱住對方,藏寶庫中又生出暴亂的藤曼樹木。
這次並沒有攻向學生們,而是瘋狂地拍打著湖泊,激起聲勢浩大的水花,似乎在宣泄心中的自責與愧恨。
金燦燦的柳條摩挲著槐樹的老臉,“我們履行職責這麽多年了,你這木頭腦袋怎麽就沒一次開竅呢?”
那懷中的柳樹似乎幻化成一個穿著翠綠長衫的古裝女子,她虛淡的纖手撫摸著。
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柳眉倒豎,恬靜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氣憤:
“老娘有事沒事就找你聊天,你特麽就會說‘嗯’、‘額’、‘啊’。
“和你玩遊戲,說了可以在敗者任意地方畫烏龜,你乾脆就故意輸,一把都沒見你贏過。
“我問你吃了沒,乾脆沒吃也騙我說吃了...”
“叫你說點好聽的,半天都發不出一個屁來...”
羅列出對方種種猴子行為的古裝女子表情憤慨,越說越氣,纖手‘啪啪啪’地打在面前的臉上。
表面上聲勢大,聽著唬人,但實際上,下手卻很輕,就像是姑娘嬌嗔地撫摸著意中人一般。
槐樹並不喜歡她說髒話的習慣,柳樹便戒了好幾百年。
現在自己已經要死了,也沒必要顧及這麽多了,還不如好好痛罵一頓這木頭腦袋,出出氣。
“有時候我真的想把你腦袋給卸下來,看看裡面到底是不是實心木頭!
“這下好了,終於不用陪你這個破木頭嘎達了。
“老娘我啊,終於解脫了啊...”
就算她都已經說得這般過分了,槐樹的臉上依舊是難掩的悲傷。
他們已經朝夕相處幾百年了,心有靈犀,對對方的了解,已經成為是深入骨髓的習慣了。
柳樹女子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為什麽故意躲著我,主人之前和你說過的吧。
“木鬼為槐,陰氣較重的你,只要和我接近,便會潛移默化地侵蝕我的仙靈,引而舊傷複發。
“主人還說,如果你盡職盡責,等到那位通過所有考驗的繼承者出現,我的舊傷就可以被那位繼承者治好,可以不再依靠沉睡來維持性命。
“為了主人這句話,你頑固而執拗地守著這塊小地方,不知變通地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不合格者。
“為了找到抵消身上的陰氣,多年來你埋頭苦學那麽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我知道的,一直以來我都知道的...”女子虛影的眼角已然泛紅。
但她現在只是虛影,虛影是不會有淚水流出的。
樹精長老臉上終於出現漣漪,鼻頭一酸,眼角流著豆大的淚珠,將懷中的柳樹枝乾抱得更緊了。
柳樹身上的生靈氣已經虛淡到一定程度了,那女子虛影甚至可以像靈魂出竅一樣,掙脫自己的身體了。
她向正在采取搶救措施的張陽施了一禮,“對不起,沒能履行主人的囑托,陪伴繼承者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