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中心,被那神乎其神,無形無影的“掌心雷”唬住的十幾名工頭,彼此對視一眼,面對眼前面具人的說法,他們只能點了點頭。
大家是窮苦人,來這裡就是了賺點錢養家糊口,雖然和如意坊簽了契,但要和這等有秘術的悍匪搏命,又是何苦來哉?
“好!那便先發了這個月的工錢,也好讓大家開開心。”
江夏笑眯眯的指了指腳邊的一口箱子,一腳將它踹開,其中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銀子,在太陽下閃耀著別樣的光。
“一個一個來,都有的。”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對那些工頭說:
“我聽說你們來做活,說好的一月一銀,但落在手裡只有半分不到,這樣的垃圾事我不做,這一年那些混蛋克扣下的銀子,都在這了。
拿回去。
給工人們分了,這是他們應得的。”
說完,他又指了指大箱子旁邊的小箱子,說:
“那一箱是專門給你們的,該有的油水都有,就別再去克扣麾下可憐人的苦力錢了,發給他們的時候說清楚了。
這都是朝廷恩澤,也是孫大人的仁德,要用心銘記。”
說到這裡,江夏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惡意滿滿的做了個爆炸的手勢,最後指了指那幾具屍體。
他對十幾名面色各異的工頭說:
“人在做,天在看,你們當然可以有小心思,但千萬,別被我抓到把柄!”
“最後說一句,通往山外的道路上,我留了些‘小玩意’,別讓可憐人去送死了,我不許你們出去報信,就誰也別想出去。
懂?”
一眾工頭又點了點頭,之前就有傳言說,通往山外的路被封絕了,現在聽到這有秘術的面具人如此說,倒是證實了那傳言。
“去吧,發了錢,用心給朝廷乾活。”
江夏笑著擺了擺手,目送著十多名工頭,找來板車,將大箱銀子運往鎮子裡,不多時,便有陣陣喧鬧,在鎮中響起。
礦工們還不明所以。
但發錢啊。
這是難得的好事,白花花的銀子,誰不喜歡?
做完了這些事,江夏也不在這裡停留,他一把拽下頭頂的氈帽,又把面具向上推了推,撥了撥亂糟糟的頭髮,便往黃家宅子趕去。
走到小巷中,又聽到身後有動靜,便見背著槍,帶著花花綠綠面罩的蘇,從牆上跳了下來。
“這樣不行的。”
蘇開口說:
“你騙不住他們,一旦他們知道,你只有幾個人幫你,他們會立刻暴動,那個如意坊大財閥,佔這地方好多年,他們都習慣被統治。
他們不會服從你的小恩小惠的。”
“我不需要他們服從,發錢也只是暫時穩住他們。”
江夏回頭對蘇說:
“我根本沒想靠他們,我在你心裡就這麽天真?回去收拾東西吧,再帶點土特產什麽的,今晚我們就回去。”
“呃?”
蘇一時間有些茫然,沒反應過來江夏說的回去是什麽意思。
“怎麽?不想回去見羅格了?”
江夏打趣到:
“怕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好,打算叛逃黑手會,以後跟著我混?”
“回廢土?好啊。”
蘇雖然帶著面具,但這一刻的喜悅溢於言表。
他搓了搓手,本想著江夏可能是騙他的。
但沒成想,江夏竟然如此爽快的要履行承諾,
這讓蘇在心裡,對江夏的憤怒和疏離,倒是一下子少了很多。 “但那個星陣碎了,而且被埋在廢墟裡。”
蘇活動了一下手指,說:
“我們怎麽回去?”
“秘密,別問。”
江夏神神秘秘的擺了擺手,一副山人自有妙計的樣子,他說:
“快去收拾吧,想帶什麽,就多帶點,我還指望你在羅格面前,給我說說好話,免得那個壞家夥一見我,就要拔槍乾掉我。
蘇,咱們現在勉強算是朋友了,對吧?
你不會把我賣了吧?”
蘇嬌傲的哼了一聲,也沒回答,雙腿義體發力,推著他輕松跳上旁邊低矮的屋簷,又開啟義體的光學迷彩模塊。
像是變色龍一樣,在屋簷上快速奔跑,往黃家宅子跑去。
江夏則搖了搖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等到他回到黃家宅子的時候,牛夫人正在做午飯,劉老四在廚房門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牛夫人說著話。
這個瘦猴見老大回來,當即上來諂媚幾句,卻聽到江夏說:
“老四今晚受累一下,代替蘇去守著山口,別讓有心人跑出去。”
“哦,好的。”
劉老四很爽快的應了下來,之前抄六個管事家的時候,他很是發了筆財,這會心裡正火熱著呢,乾勁十足。
聽到江夏指撥,去廚房帶了點乾糧,提著自己那把手槍,便出了門去。
他已有財貨在身,心裡安定許多。
就算江夏真的輸了,這個伏地蟲也有把握能在亂中溜進山裡,帶著財貨遠走高飛,去其他地方做富家翁。
已有了退路,心中畏懼自然不在。
江夏也知道這個。
蘇給他報告了,說劉老四私留了些財貨,但他並不在意。
這又不是打遊戲,哪裡能讓人一下子就死心塌地的追隨?
如果他敵不過如意坊,落得個眾叛親離的結局,那也只能怪他手段不行,更怨不得旁人朝秦暮楚。
而且說實話,劉老四能做到現在這一步,已經遠超江夏的期待了、
他並不要求這個萍水相逢的本地人,為他做到更多,畢竟,他已度過了最危險,最虛弱,最無助的時候。
只要今夜事成,一切都會走上正軌的。
“茉莉,過來。”
江夏坐在大廳裡,正在思索事情時,看到穿布裙的丫頭,正抱著個水罐,手裡捏著一塊醬骨頭,從大廳前方走過。
那丫頭還哼著古怪的歌,顯然是心情愉悅。
相比蘇的憂愁,她倒是真的沒心沒肺,好像是兩三天不到,就已經徹底適應了這個古怪又美好的新世界了。
聽到江夏呼喚,茉莉猛地縮了一下脖子。
她回頭看了一眼江夏,下意識的就要把手裡的醬骨頭藏在身後,這是她趁著牛夫人不注意,從廚房偷拿的。
在廢土,在嚴格實行實物配給的永生會中,偷拿食物,可是很嚴重的罪過。
盡管,她已經不在那裡了。
她小心翼翼的抱著小水罐,一步一步的挪到大廳裡,坐在椅子上,偷看了一眼江夏,又扭頭小口啃了一口醬骨頭。
那股複雜的味道,立刻打開了茉莉的味蕾。
她貧乏的語言,很難去形容這種醇厚的滋味,這可比烤鼠肉什麽的,好吃多了,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就是好呲。
這個物質豐富的世界,真好啊。
“想吃就吃,為什麽要躲著我們?是怕我們搶嗎?”
江夏打趣了一句,茉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唉,慢慢適應吧。”
他歎了口氣,伸手在茉莉腦袋上摸了摸,又說到:
“你喜歡這個世界嗎?”
“嗯。”
眼見江夏並不打算懲罰她,茉莉的膽子變大了一些,雙手抓著醬骨頭就如倉鼠一樣啃了起來,又聽到問題,便抬起頭點了點頭。
她確實挺喜歡這個新世界。
哪怕她來這裡只有不到三天,還一直躲在一個山溝村落裡。
但這裡有喝不完的水,好吃的東西,不用擔心餓肚子,也不必再去按著時間上工,更不必擔心被責罵。
這種生活,已經比她想象中美好生活更好的多。
“我今晚要帶蘇,回廢土。”
江夏對她說:
“你要一起回去嗎?”
茉莉愣了一下,她吃到嘴裡的肉,瞬間就不香了。
一想到回去之後還要面對黑手會那群戰士,再有永生會的通緝,她頓時有些憂愁傷心。
好幾秒鍾之後,她才抬起頭。
看著眼前的水罐和醬骨頭,像是受氣包一樣,舉起滿是油漬的手,做了個“小小”的手勢,小聲問道:
“還能回來嗎?每年能回來一次嗎?一次就好。”
“你理解錯了。”
江夏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解釋到:
“今晚過去,今晚回來,以後我要長待這裡的,廢土那邊,只是偶爾過去,你和我相逢是個巧合,我也一直沒問你。
現在就問問你,你想回去廢土,回去永生會,還是留在這裡,以後跟著我?”
“我跟著你!”
茉莉沒有猶豫,應聲回答說:
“我很能乾的,雖然只是個學徒工,但我學東西速度很快,吃的也少,只要每天有水喝就好了。
你留下我唄,我不要工錢。”
“哈哈哈”
江夏哈哈一笑,說:
“那行,你以後就跟著我了,記得叫我老板。
我們今晚一起去見見羅格,和他談筆生意,不過我對廢土了解不多,對黑手會了解也少,你先告訴我,他們最擅長幹什麽。
以及,他們手裡最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麽?
如果是你和他們做交易,你最想從他們那裡得到什麽?
這些信息都告訴我,千萬不要有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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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夜深人靜時,黃家宅子後院,黃管家專門用來藏東西的大地窖裡,重新換上了防熱成像作戰服的江夏活動了一下肩膀。
這裡有幾盞油燈在四周點燃,影影幢幢間,能看到有些激動的蘇,還有換回了廢土裝束的茉莉。
蘇身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特產。
很多油紙包裡,都放著食物,熏肉,身上的幾個器皿,更是裝滿了乾淨的水。
在他腰帶上插著一排竹筒,裡面是劉老四買來的烈酒。
腳下好幾個壇子,裡面也裝滿了水和酒。
對廢土人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禮物。
茉莉也是身上大包小包。
她現在已經是江夏的第一個雇員,自然要聽老板的指令行事,她身上的包裡,也裝著江夏要送給黑手會的“禮物”。
一切都準備妥當,就等江夏發動“秘法”。
他深呼吸了一次,左手放在了腰間手槍槍柄上,閉上眼睛,凝神靜氣,腦海中那顆如星光鑄造的怪樹再度浮現。
那光禿禿的樹枝上,那朵小小的蓓蕾花已不如之前那麽暗淡,這兩天時間裡,它像是充能完畢,有光芒流轉其上。
待江夏將注意力放在那花上一瞬,眼前星光便流轉開來,和上一次一樣,黃沙滾滾的廢土景象,如鏡子一樣, 倒映在江夏身前。
就像是隔著一層水波,裡外分成兩個世界。
他還能感覺到身後有蘇和茉莉,還有那一堆東西,他的意識在這一瞬似乎能散發開,像是網一樣,將他們包裹起來。
然後在意識中,向眼前沙漠小鎮的光景走出一步。
熟悉的,像是穿越水面一樣的感官,拂過江夏的意識和身體,這一瞬有種錯亂感,但也只是一瞬便收。
待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身邊便傳來一聲驚喜的尖叫。
熟悉的沙漠,熟悉的荒蕪,迎面而來的粗劣風吹在臉上。
腦海裡又想起那熟悉又讓人厭煩無比的電流雜音,還有這股該死的,惡心的荒蕪,這片沒有希望的絕望之地。
他無數次想要脫離這裡,但這會等他真正回來,蘇卻喜悅的跪在地上,大喊大叫,幾欲瘋狂。
他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但這喧鬧,下一瞬便給他們帶來了麻煩。
“別動!”
“不許動!”
黑手會的戰士們一如既往的反應神速,三個外來者剛到這裡不到十秒,便被五六把脈衝槍從四周抵住。
還有頂架在矮牆上的速射炮,也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只要稍有異動,便是身死當場。
江夏撇了撇嘴,伸出雙手,在黃沙中,做出法國軍禮。
他大喊到:
“我的好朋友羅格呢?朋友來拜訪了,為什麽不出來迎接?我是來找他談生意的!”
“你們這些粗野的廢土人,可真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