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星陣再起,將墨君送入下一個小靈界。
在被星門吞沒時,一襲黑袍的墨嵐輕輕打了個響指,正在以仙咒潮汐扼製那滔天魔性的兩枚八階渾天當即爆開。
將這個搖搖欲墜的破碎靈界轟碎開來,使天地倒懸,讓那可怖魔性被拋出殘破之界外,又在一聲哀嚎之中,消散於一片死寂的黯淡星光裡。
光芒散去。
墨嵐進入了下一個小靈界裡,這裡的魔氣更恐怖,已實實在在的突破苦海之境,攪得這方殘破靈界真如那無間魔域。
讓墨君元神一瞬仿佛蒙上黑紗,使神念都無法透出,更無法掃視周遭。
他正欲取出法寶,在四周魔影嚎叫中打出一道路來,卻又見一道黑影若閃現而來,正出現在自己眼前。
墨君冷聲出劍,一把和玄天劍器極為相似古劍出鞘,乃是從南荒建木中取下枝椏打磨的靈木之鋒,最是適合咒法修士使用。
但那墨劍剛出,就被眼前黑影輕松以雙指夾住。
靈風吹拂,將眼前人周身纏繞的魔影黑氣震蕩開,露出那一張陰森異變,已長出一道魔角的入魔之人。
其魔性之強橫,壓得墨君這一瞬幾乎喘不過氣,盤踞於殘破靈界之中的滔天魔氣,也被眼前這人盡數吸納,化作黑色披風一樣,籠罩在他周身陰影裡。
他臉上大半已長出鱗片,左側額頭生出血紅魔角,身穿漆黑戰甲,在兩肩處塑造出霸道手爪之形。
左眼亦有深紅跳動,凶狠無狀,一副在世魔君的樣子。
但右眼中卻有溫潤之光。
那是眼前這人全身上下,唯一一處有溫柔之態散發之處,他看著眼前墨君,隨手將墨君的法劍粉碎掉。
以沙啞乾澀的聲音,對墨嵐說:
“你,不該回來的。”
“這...”
墨君見眼前人的一瞬,便驚呼出聲,堅如鋼鐵的意志也在這一瞬動搖無比。
“大師兄!”
幾息之後,墨嵐帶著一種懷念,悲痛與釋然的聲音,朝著身前人俯身行禮,又以羞愧之音說到:
“我們...外面...我們辜負了你們。
在眾師兄們帶門人入罪淵之後,仙盟成立,通天山上,以兩彼岸默許,行了钜子所留三策中的下策。
你們舍身救了此界。
我們卻把這苦木境變成了食人而活的妖邪怪物...”
“外面過去多久了?”
被墨嵐稱為“大師兄”的人,並未在意墨君所說之事,他只是用那直入元神的魔音問到:
“钜子遠行之後,可有回歸此界?”
“已有五百年了,钜子也從未回歸,不瞞師兄,若不是我有徒兒有異能神通,探的钜子在域外留下蹤跡。
怕就是我,也會以為钜子早已仙逝。”
“哈哈哈”
聽到墨君如此說,大師兄也是仰頭大笑,又引得魔氣沸騰。
他說:
“咱家钜子,就是那般,做事講求隨心,又喜歡裝神弄鬼,倒是苦了小師弟多年尋找。但...小師弟,回去吧。
當年送你出山門,就是不許你參與這事。
當年不許,現在也不許!”
“師兄,我此行過來,已是抱定成仁之意!”
這距離罪淵只有一步之遙的殘破靈界裡,得遇當年大師兄的墨君本是心中欣喜,又見大師兄雖被魔氣侵染極深,卻依然留有神智,心中希望便再燃起幾分。
卻又聽到大師兄果斷拒絕他相助,這會便心中升起怒火,大喊到:
“我今日來此,就是要換師兄們脫離罪淵,去到他界,好生生活。能換出一個也好...
我也是墨家仙門的弟子!
怎就許師兄們做英雄,卻讓我成那逃避責任的懦夫?再者說,靠著師兄們庇護,我已逍遙了五百年,也是時候替師兄們扛起重擔!
哪怕能分下一絲壓力也好。”
“小師弟,莫要當年一般耍脾氣!”
大師兄聽到這說法,頓時搖頭。
他認真的對眼前墨君說:
“钜子當年為弟子卜算,算出你乃天生福運,遇事總能逢凶化吉,這才讓你帶著傳承離開宗門。
況且,你還不知罪淵中鎮壓的是何物,聽師兄一句勸,趕緊回頭,莫要再說換出幾人這等傻話。且回去,好生料理傳承。
這裡有我等壓著,以外界時光換算,最多再壓十年...
钜子在十年中若不回返,你等就要做好魔災再起的準備,等我輩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就該你們上陣了。”
“大師兄!”
墨君聽到這話,頓感不詳,仰起頭來,問到:
“罪淵裡,到底是...”
“荒主啊,可不是什麽小魚小蝦,是引來宇宙量劫的災厄之源,是天命要吞沒諸界的敗亡之主。”
大師兄歎了口氣,沉聲說:
“你若想知當年之事,師兄就說給你聽,但你聽完之後,就得離開此地。我等不讓你進入罪淵,不只是單純護你愛你之心。
你身上所肩負的重任,並不比我等更輕松些。”
“這...”
聽到大師兄所說,罪淵之下鎮壓的乃是荒主,饒是墨君見過大風大浪,這會也被著實驚到。
他並非對荒主這個概念一無所知。
在江夏拯救紅月界後,墨君就知道,那覆亡一界的紅月亮,也不過是荒主前鋒,被叫做荒之子的,還是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個頭”,就有滅世之力。
以此算來,若苦木境罪淵之下,真封印的是荒主,那西海蕩魔的真相,可就真的相當可怕了。
“當年钜子舍身誘來的,乃是荒主魔念!”
入魔大師兄也在這時帶著一種悵然與深沉的無奈,開口說道:
“小師弟你也知,钜子有穿梭諸界的神通,他很早就知道宇宙量劫將起,便以自己神通融入我墨家製器術,做出星陣這等奇物。
又以墨家為先導,讓苦木境各族都參與到這對抗量劫的大業裡。
起初時,钜子和我等,是想要找到那度過量劫的完美之法,但我等越是在星域中探尋,心中希望就越是暗淡。
所見之地,大都是已遭了難的世界。
那時我們便知,這場量劫會影響侵襲的,絕不是一界一地,它的規模遠超我們想象,即便是再怎麽尋找,也不能在星海中找到一處庇護殘存之地。
從那時起,钜子就換了想法。”
大師兄活動了一下自己那已異化成漆黑龍爪一般的手指,他看了一眼用心傾聽的魔君,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師弟還是當年那個用功的小師弟,時光荏苒,讓滄海桑田,卻是未能更改墨家仙門守護此界的決心,也是未能更改小師弟這顆赤子之心。
這也不枉費自己這些人,在罪淵中受苦多年。
他咳嗽了一聲,又說到:
“钜子與浮石,細辛兩位大能商討思索,又聚集苦木境有德之士,加上命數卜算,最終整理出三策,留於此界之中。
那三策的內容,想來你已知曉,就不必我再多說。
但你不知的是,這三策生效是有前提的。
那就是必須先攏住當年已大肆吞沒星海的荒主本體。小師弟莫不是以為,這罪淵鎮壓,只是為我苦木境爭取到五百年?
不。
不是的。
這五百年不只是為我靈界所取,更是為這片星海殘存的眾生所取。
那做誘餌的過程不必多說,師弟只需知道,五百年前那一戰,是我等主動引來天災,打的便是擒賊先擒王的主意。”
“但那荒主之力,吞沒宇宙群星,何其磅礴?”
墨君皺著眉頭反問到:
“以我所知,就算是彼岸之力,也不能阻擋,當年西海蕩魔竟能取勝,又是怎麽回事?”
“我方才說了,钜子誘來的,不是荒主本體,只是荒主魔念!”
大師兄解釋到:
“算是諸界群星中,如我苦木境一般繁盛的大靈界亦是屈指可數,便以我苦木境天地大道為誘餌,誘使荒主魔念親臨。
再加之以整個西陸化作封魔大陣,拚的此界大道毀亡,才將荒主魔念壓於罪淵之中。
這罪淵本體,就是當年西陸。
那一戰慘烈至極,讓苦木境星體破碎,最後是靠著細辛娘娘以其靈木真身,貫穿五洲之地,才將苦木境重塑為今日模樣。
小師弟啊,其實你與這方世界,已死過一次了。
五百年前那一戰,打的苦木境億萬生靈慘死。
是浮石道祖以身合道,將自己的時光大道融入殘破天地之中,這才硬生生把你們都從死後拉回了存活之時。
你也莫要說仙盟抽取他界靈力,不可饒恕。
這確實是傷天道之事,師兄也不為他們辯駁。
然,就是用諸界靈力,護的苦木境殘存,壓住荒主魔念於此,使它群星中的本體停下吞沒周天星域,這才能為萬界眾生留的五百年的喘息之機。
钜子所說下策的作用就在這裡,那三策不是給苦木境取舍的!
那三策是必須全部都用,才能在無盡量劫中,求得一絲幸存之法。只有苦木境和罪淵存在,中策聚攏群星良才,做放手一搏之事,才能施行。
至於救世之舉,唯有靠那上策...”
聽到這裡,墨君已是握緊雙拳。
為五百年前钜子所行大事感覺心神澎湃,又為這真相感覺到震驚不已,不過在大師兄說到上策時,墨君立刻回答到:
“钜子所說上策機緣,我已尋到了!我家徒孫江夏,和钜子一般,有穿梭之能,已從滅世劫難中,救下一方世界。
但钜子所說的‘金蟬脫殼’之法,我卻不論怎麽去想,都想不出該如何做。
大師兄可否教我?
若是這荒主要滅亡宇宙,就算江夏有穿梭諸界之能,又有何用?無非是找到殘存之地,但荒主不死,災難不休。
逃到最後,還是要面臨這抉擇。”
“這不怪小師弟想不到,我等被钜子統帥,對抗荒主魔念時,也是想不通這事。钜子又是個悶葫蘆性子,喜歡說天機不可泄露。”
大師兄搖了搖頭,說:
“他若不想說,誰又能猜到?
不過這五百年裡,我等與一眾有德之士共抗荒主魔念,雖然不出意外的被魔氣侵染,卻也從荒主那裡,得到了一絲答案。
小師弟,你可知,這群星宇宙,其實也不是只有咱們所在的這一處...”
大師兄剛開了個頭,墨君這裡立刻了然。
聰明人之間說話就是這樣的,稍微給一下提醒,他們自己就能腦補出一整個計劃脈絡。
“原來如此。”
墨君微微頷首,又皺眉說:
“但钜子都做不到的事,以我徒孫江夏之力,怕也是...再說,以大師兄所言,這距離荒主魔念掙脫而出,只剩下十年,怕來不及了。”
“這就是我所說,小師弟你要去做的事。”
大師兄抬起魔爪一樣的手,扣在墨君肩膀上,在魔氣滔滔之中,對他沉聲說:
“你要教他,你要幫他,你要竭盡全力相助於他。或許將諸天萬界的存亡,系於一人身上太冒險、
但我們現在也沒得選了。
你必須離開這裡!
你必須繼承下钜子職責,仗有我們打,你得領著他,尋得一道解脫之法,莫要讓我等犧牲,白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