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可是要打抱不平?不掂量一二?這裡可是爺們的地盤!”
乞丐首領最先動手,又最先退出來,站在旁邊看著手下繼續施虐。他眼角一瞟,第一時間就看到曾葆華五人的異狀,連忙上前來攔住,嘴裡說著威脅的話。
可是迎接他卻是曾葆華迎頭一棍。都要動手了,誰有閑工夫跟你瞎比比!
乞丐首領也是有些本事,連忙往後一退,順手拔出腰間的短刀。直娘賊的,太不講究,都沒亮字號就動手,完全不把我這丐幫洛陽分舵,專管城郊一片的副香主當回事,必須得弄死你。
不曾想對面的曾葆華年紀雖少,卻久經沙場。使出來的棍術招數是連著,一招力劈華山未果,順著勢就是一招蟒蛇出洞,棍頭直接點在了乞丐首領的心口上,撞得他雙眼一黑,翻倒在地。
夏進忠、楊崇義、戴承恩和燕小乙四人也迅速結束了戰鬥,周圍躺了十五六個乞丐,在地上滾來滾去,哭爹喊娘直叫喚。他們在河北河東做無本買賣時,跟鄉兵鎮軍不知打過多少回,這十幾個乞丐,完全不是菜。
他們的首領躺在那裡,不僅一聲不吭,更是一動不動。真是硬氣啊!曾葆華轉頭一看,哦,是暈過去了。
“你們這些個啖狗糞、殺千刀的破落貨,流民的救命粥也要搶,真該一個個絕戶斷後。不收拾你們,道祖都難見諒我們。”夏進忠忿忿地罵道,猛地轉過頭來,對著周圍的其余乞丐們吼道:“你們這些廝們,挾著***撒開。老子看不順眼了,一棍就打翻你們。敢往前湊,讓你們一個個都齊活了,整整齊齊結伴去黃泉。”
“好了,進忠,叫人把他們收刮的粥都發還了。崇義,看下聞先生,有傷著沒有?”
“好咧華哥兒。”夏楊兩人應了一聲。
“你們幾個含鳥猢猻,給老子把這幾個木桶提起來,準備好瓢杓。”夏進忠走上前去,把跟前的三四位乞丐踢了幾腳,揮舞著手裡的棍棒惡狠狠地說道。
“你們都過來,被搶走的粥都拿回去。爺們剛才可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誰要是敢冒領,這樣的賤蟲,老子一樣打成死狗。”夏進忠對著那些難民,也不客氣,一通狂罵。
他們是絕看不起這些逆來順受的難民。命都要沒了,還怕個鳥啊。誰敢欺負咱,弄死他!就算死,也要先咬死一個當墊背的。南華觀流民人數比乞丐多數十倍,卻寧可餓死凍死病死,還要做順民。
天下就是這樣的順民太多了,才讓惡人囂張橫行。
在夏進忠的罵罵咧咧聲中,剛才被搶的流民們又圍了過來。那三四個乞丐,也老老實實地發還著粥。
曾葆華和戴承恩、燕小乙回到原處,長毛男正好吃完那根狼後腿,骨頭也被用石頭砸開,把骨髓吸乾,這才一塊塊丟在地上。
骨頭碎片剛落地,從草叢裡鑽出兩隻瘦得看見肋骨的野狗,一口叼住了幾根碎骨,然後掉頭就跑,轉眼又消失了。仿佛多待一息時間,就會被這些心懷不軌的人類抓住,開膛剝皮,丟進大鍋裡去。
“你們還會軍中博殺之術?”長毛男吸著滿是油水的手指頭,頭也不抬地問道。
曾葆華愣了一下,隨口答道:“家父曾是盧龍鎮判官昭遠公的帳門都將。”
“盧龍鎮?那個烤人刷肉,被朱梁封燕王的劉守光?”
“是的。”曾葆華臉色微微一變,還是沉聲應道。
“昭遠公?是哪一位?”長毛男有些吃不準。
“是人稱劉神仙的海蟾子,姓劉名操,是為偽燕丞相,後辭官遠遁,聽說去了終南山求道,成了神仙。”
聞先生被楊崇義扶著過來,正好聽到了這一節,隨口答道,然後低著頭喝手裡那碗粥。
“原來是劉神仙的帳門都將,小哥,你家世倒是有份淵源。”
“有什麽用?現在還不是跟流民無異,還與乞丐相爭。”曾葆華忍不住仔細打量一番這兩位,都不是普通人。這些流民來著河北山東各地,裡面的人魚龍混雜,有做過大官武將的,有曾是地主豪強的,而今都是家破人亡,苟且殘喘在這裡。
過了一會,夏進忠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過來,嚷嚷道:“華哥兒,那些鳥廝搶來的粥,都發還回去了。他們自個領的粥,作為賠償補給流民。做錯了事,就得立正認罰。你教的。嘿嘿。”
“看你這模樣,有點飄啊。打敗了十幾個乞丐,降伏了三四十人的乞丐幫會,你就覺得有些得意了。”
“華哥兒,這些醃臢打脊的撮鳥,平日裡逞強欺負這些流民,搶奪吃食,收刮財物,奸**女,肆意凌辱,真個是無惡不作。這些流民都是吊著口氣而已,如何打得過這些家夥,只能敢怒不敢言。”夏進忠忿忿道,“今兒打煞了他們一頓,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流民們個個都念著謝字。”
“這些醃臢畜生再作惡,也只是一幫乞丐而已。我們就算打敗了他們,那又如何?就算你成了乞丐的霸主,又當何如?”
燕小乙接過曾葆華的話頭,笑嘻嘻道:“乞丐中的霸主,還是乞丐啊。”
“聽到了嗎?打敗螻蟻你還是螻蟻,只有殺虎擒熊,才算是真正的英雄。”曾葆華說得正起勁,聽到楊崇義在旁邊幾聲咳嗽。轉頭一看,見到長毛男和聞先生正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一夥人。
自己一時興起,當這裡還是太行山貓爪山寨的校場,自己是少寨主兼己子營營主,在那裡給大家夥開總結會。卻忘記這裡是南華觀,還有外人,有些孟浪。
曾葆華訕訕一笑,不再做聲了。
聞先生整理了一下快要爛成布條的衣衫,拱手道:“在下博野聞師道,謝過幾位義士活命之恩。”
“在下薊縣曾葆華,小名北平郎。聞先生是有德兼才之士,某等出手相助,理所當然之事,先生不必多禮。”
“聞某恩怨分明,幾位救了在下一命,定當回報。”聞師道頓了一下,“諸位可是想入城而不得進。”
“沒錯,無錢交進城稅。”
“錢這玩意,沒用的時候,連粒麥粟都不如,有用的時候,缺一文都不可。”聞師道冷笑道,開始幫忙出謀劃策,“既然沒有,只能從他處圖謀。流民沒得搶,官道搶不得。那就只能從乞丐中入手了。”
“乞丐,這些乞丐比我們還要窮。”夏進忠不屑地說道。
“這些乞丐兒當然窮,但他們的頭目可不窮。每一波新來的流民,身上僅余的財物都被這些賊子收刮一空。說是買糧食活命,可是頭目在經手之時沒有留一些,某是不信。”
聽了聞師道的話,曾葆華眼睛一亮,沉吟一會說道:“先生此言極是,想必這乞丐首領,當有隱財,只是不知藏匿何處。”
“首先不可能貼身攜帶,此首領與屬下乞丐終日為伴,隨身攜帶很容易露餡。也不可能遠藏他處。此首領無房屋院宅,也就沒有可藏之處。藏遠了他也不放心。如此算來,這財物當藏在這南華觀。”聞師道一步步推論道。
“嚇,你個先生還會算命啊?”夏進忠睜大了眼睛,一臉的詫異。
“算你個頭!”燕小乙給了他一個腦門崩,“人家聞先生是推算出來的,有理有據推出來的。不是閉著眼睛給你瞎算出來的。 你以為是白七爺那個糊弄人的半仙啊?”
“乞丐首領這等貪婪好財之人,一日不見到他的財物,心就不定。而這廝,終日就在這三清大殿裡活動,所以某料定,他應該將部分財物藏在了那塊神仙石裡。”
大家的目光隨著聞先生的手指看過去。這神仙石據說是南華真人悟道飛升的地方,其實就是幾塊巨大的奇石壘成的假山,有兩人多高,周長一丈多。因為實在沒個用處,又很難搬動,這才能留到了現在。
“這麽明目張膽地去找可不行。”曾葆華遲疑一下,搖搖頭。
“那我們來個打草驚蛇,讓他自個兒找出來就好了。”
坐在聞先生身邊,聽他講話,就跟聽一塊石頭開口一般,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夏進忠聽了幾句就覺得後背有點發涼。曾葆華卻是眼睛一亮。以前自己一向以足智多謀服眾,怎麽這回腦子就木了呢?還需要聞先生提醒。
“小乙,崇義,你們倆待會如此這般...”
“知道了華哥兒。”
“錢好拿,可這手尾不好收拾。錢財要是沒了,那乞丐首領再愚鈍也猜到是你們這幾個生人拿走的。他雖然只是乞丐頭子,卻也是這洛陽的地頭蛇。真要舍了心暗算你們,也是一件麻煩事。”
聞師道在旁邊冷冷地說道。
“那該如何?還請先生教我們。”
“先下手為強,把隱患消除於未然之際。”聞師道的那張死人臉轉了過來,眼神瘮人地看著這邊。
大家一時不做聲了,幾雙眼睛都盯著曾葆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