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備錄的地方是內苑搭得一處彩棚,大家輪流進去登記,領取號牌。
曾葆華和普三郎拱拱手,一起走了進去。裡面有十幾位小黃門在維持秩序和秉筆登記。六十幾位報名的人站在那裡,三三兩兩地互相搭著話。這一波都是受邀過來的。有如曾葆華一般代表河南府各州縣的;有七八位禁軍都頭軍侯,過來撐場面,其中還有一位是舊識,控鶴軍的虞候,一起在內苑吃過烤兔子和叫花雞。跟曾葆華遙遙地拱了拱手。
余下的就是如普三郎這般代表地方民間的。東城洛陽縣除了普三郎的“普照社”,還有“青衣社”,“大力社”等五家,西城河南縣則有“東聯社”、“撲勇會”等六家,都恭敬地過來向曾葆華拱手見禮。
其余的是澠池、新安、偃師三縣的六家代表。內侍省雖然在朝中落破了,但是對於平頭百姓而言,卻是威勢熏天,必須要巴結。
“華哥兒,可算等到你了。”楊井水驚喜地說道。
“哦,井水你在這裡維持秩序?”
“是的。我一直盼著華哥兒來,等了兩天,可算等到你了。”楊井水拉過來一人,跟他一樣瘦瘦弱弱的小黃門,“這是我陳州老鄉,韓平賢,小賢子。這是我認識的華哥兒,洛陽右縣尉,一身好武藝。”
韓平賢上前見禮,眼珠子亂轉,心思太活泛了。
“華哥兒,我帶你過去。”楊井水興衝衝地帶著曾葆華過去了,登記了官職姓名,領了一枚甲字第六十二號的牌子。
“華哥兒,今晚上面會把所有人打亂,抽簽分組,明天各組名單就會貼出來。”
楊井水正介紹著,領了號牌的普三郎也走了過來。
“曾縣尉是多少號?某領到了丙二十號。”
“內侍省飛龍使江公到!”一個尖銳的嗓音打斷了普三郎的話。隨著這個聲音,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黃門走了進來,他眉清目秀,身形輕盈,只是眉眼間居然有三分媚態。
少年黃門進來後,威嚴地掃了一圈眾人,然後垂手恭敬地站到一邊。從門口走進一位宦官,十分雄壯,要是添上胡子,跟禁軍那些粗胚武官差不多。
彩棚先是那些小黃門們嘩啦啦地跪了一地,“見過親耶耶!”“見過親翁翁!”“給江大使磕頭了!”諂媚的聲音叫成了一片。
普三郎等白身草民,或跪或鞠躬作揖,態度十分恭敬。
如曾葆華這樣有官職在身,只是拱手作揖,自稱一聲下官見禮即可。
站在曾葆華身邊的楊井水、韓平賢兩人,原本應該與其他黃門一般跪地行禮。只是周圍全是曾葆華這樣有官職的,所以他倆一時沒反應過來,稀裡糊塗地跟著一起拱手作揖。
那個少年黃門眼睛卻尖,一眼就看到穿著黃門衣服,只是拱手作揖的楊井水和韓平賢,頓時怒氣衝冠,那張白玉一般的小臉都氣紅了,仿佛被人指著鼻子罵了十八代祖宗。他幾步衝了過來,大耳刮子對著韓楊兩人扇了過來。
楊井水機靈些,看到少年黃門衝了過來,立即意識到大事不妙,先跪為敬,同時拚命地拉韓平賢的衣角。可他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結果這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臉上,更加懵逼。捂著臉,一雙迷糊的眼睛瞪著少年黃門。
嘿,還敢瞪我?!少年黃門大喝一聲:“狗奴,好膽!居然敢輕慢江大使,定要叫你吃家法。”
楊井水見到事急,右手一用力,硬生生地將韓平賢拉跪倒在地上。
可少年黃門還是不解氣,左右開弓,連打了韓平賢六七個耳刮子。 曾葆華看不過下去,正要開口阻止,卻聽到那江大使開口道:“小順子,夠了!”
剛才還凶神惡煞,如同地獄三頭犬的少年黃門,轉過身來,“遵命!”那低眉順眼的樣子,跟拜見公婆的新婦一般,讓曾葆華看得目瞪口呆。
江大使自帶威嚴地走到彩棚中間,拱手對眾人道:“多謝諸位前來捧場,江某給諸位見禮了!”
曾葆華跟著眾人一起還禮,心裡卻品出味來,難道這次禦前閱武比試,這位飛龍使是始作俑者?
聽聞先生說,天複三年,當時還是大唐東平王的朱溫,連手宰執崔胤等人,誅殺昭宗身邊宦官黃門七百多人。自肅宗以來擅權亂政的閹黨被徹底打趴下,也跟兵權武備絕了關聯。算下來,現在內侍省能跟武備挨得上的,就只有飛龍廄了。如此一來,也能理解這位江大使如此熱心禦前閱武了。
“孩兒普三,見過親耶耶!”普三郎緊跑幾步來到跟前,畢恭畢敬地行禮道。江大使見到了這位義子,威嚴的臉上露出幾分慈愛,含笑頜首。
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曾葆華覺得說不出的別扭。
“親耶耶,這位就是曾縣尉,薊州曾十三郎,出身河北世家,乃馮公、徐公同鄉故交,文武雙全,拜在禁軍大刀王門下,乃河南府第一高手。這次受河南府馮公之命,參加這次禦前閱武大比試。”
普三郎一通吹噓,拚命地給曾葆華的臉上貼金,仿佛他來參加這次比試,成色一下子增加了七八分。聽完後,就連曾葆華自己也覺得這次前來真的是意義重大,不拿個名次回去簡直無顏見河北父老了。
江大使臉上的笑容也從三分變成了七分。
“王指揮使的門下,那真是為這次禦前比試添輝增彩了。咱家與王指揮使也算是故交,當年他在廳子都,咱家在禁內,有份交情。這次比試,不僅官家會禦駕親臨,皇子重臣們也會觀禮。使出十二分本事來,也莫要墜了王指揮使的英名。”
“謝江大使鞭策激勵,下官必定竭盡全力。”
“好,好!本使預祝曾縣尉挺進前三甲,屆時定要親手為你頌獎!”
“謝江大使。”
曾葆華心裡清楚,這位飛龍使如此客氣,還好生勉勵了自己一番,除了新師傅王又山的面子,更是看在馮道和徐守中這些河北文臣的面子上。
咦,曾葆華察覺到一雙不善的目光在盯著自己。他不動聲色,很快找到了源頭,是剛才那位大發神威,把韓平賢的臉都打腫的少年小黃門。為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不善?難道就因為老子長得比你陽光帥氣,更有男子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