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真覺得楊若芸特別好看。不僅黃真覺得，全校的男生都覺得。

　　黃真喜歡楊若芸。

　　午後的陽光照進教室，映在楊若芸的臉上，將楊若芸的皮膚映成了金色。黃真坐在楊若芸的側後方，一隻胳膊肘支著腦袋，癡癡的看著楊若芸。

　　“啪”，一隻粉筆頭擊中黃真的腦袋。

　　“黃真，來，你解答一下這個方程。”

　　“呃……我不會……”

　　“不會?你坐到那裡動也不動，腦子早飄到不知哪裡去了，我以為夢裡的老師已經把你教會了呢，來，站到前面來。”老師指了指黑板邊上的地方。

　　全班哄堂大笑，黃真心裡卻一陣竊喜。面對全班站在前面，就可以製造更多的機會，更佳的視角偷看楊若芸，而不是從側後方，只能看到楊若芸齊肩的短發，以及若隱若現的脖子和耳朵，雖然那也白得耀眼，也讓黃真心起漣漪。

　　心裡雖然這麽想，但不能把竊喜的情緒掛在臉上。黃真不想讓全班同學知道他喜歡楊若芸，尤其是不想讓楊若芸知道。黃真覺得自己配不上楊若芸，他只要默默的喜歡，看著她幸福就好了。

　　黃真走到黑板邊那塊地方，面對同學們站著，眼睛看向同學們頭頂往上二十厘米的地方。看似眼神空洞，實際上黃真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的余光上，因為余光裡有楊若芸。

　　“唉唉唉，黃真，同學們頭上有什麽?有知識嗎?轉過來，看著黑板。”老師用手拍了拍黑板，粉筆灰頓時飛起。全班又哄堂大笑，黃真懊惱地轉過身，斜對著黑板。陽光照在黑板上，照得板書白花花的一片。

　　放學回家的路上，黃真腦子裡還是想著楊若芸，黃真想，如果這輩子能娶到紅楊若芸做老婆，真的是死也無憾。可是黃真又想想，自己的家庭條件太普通了:雖說父親對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可是在黃真看來，這又算什麽成就呢?只是在本地一家不大不小的企業做個部門小領導而已。要知道，自己生活的城市只是一個四線小城市，一個不大不小的企業，其實也就二三十個人。母親為了支持父親所謂的事業，為了照顧黃真，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家庭婦女。自己家可說是要地位沒有地位，要錢沒有錢，拿什麽般配楊若芸這麽漂亮的女生呢。

　　黃真停下腳步，深深歎了一口氣，又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家商場，商場門口的音響正放著盧冠廷的“一生所愛”。黃真又停下腳步，伴隨著“一生所愛”的旋律，黃真腦子裡電影般回顧著他認識楊若芸的點點滴滴——高一新生報到，在自己班裡，黃真一眼就看到了這個非常耀眼的女生;高一軍訓，黃珍的眼裡只有楊若芸，好幾次因為腦子裡想著楊若芸而沒有聽到教官的指令，向左轉做成向右轉、齊步走做成正步走、跑步立定，黃針直溜溜的跑到了隔壁班的方陣裡;高二分科，本來理科是強項的黃真，因為楊若芸選擇了文科，他也選擇了文科，而且如願以償的又和楊若芸分到了一個班裡。

　　現在，已經高三上半學期了。黃真默默關注了楊若芸三年。明年就要高考，高考之後大家各奔東西，也許就再也見不到楊若芸了。

　　商場門口的音響裡，盧冠廷唱著“情人別後永遠再不來”。黃真熱血上頭，他決定要向楊若雲表白。表白至少沒有給自己留遺憾，不表白，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黃真看到商場的工作人員正在商場門口擺的聖誕樹前搞促銷。“對，還有幾天就是聖誕節，

我要在聖誕節那天向楊若芸表白。”黃真心裡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黃真在網上查詢各種表白的攻略和視頻，然後又把這些攻略和視頻裡的創意組合了一下，再掂量了掂量自己的錢包，黃真為他的表白儀式，設計了一個方案:

　　聖誕節當天找幾個關系好的同學，提前把煙花布置在楊若芸回家必經之路上。等楊若芸走到這裡之後，放起煙花，在煙花背景下，黃真手捧鮮花走向楊若雲，單膝跪地，拿出戒指，向楊若芸表白。

　　說乾就乾，黃真設計好方案之後，翻出了自己從小到大積攢的零花錢和壓歲錢，總共五千多塊。

　　黃真計算了一下:買煙花需要兩千多塊;買戒指需要三千多塊。十幾年的積蓄也就剛剛夠用。

　　聖誕節當天。一放學，黃真就和他的幾個同學衝出校園。他的同學到預定地點布置好了煙花，黃真到旁邊商場的廁所裡脫掉了校服、校褲，換上一身七成新的西裝。這套西裝還是黃真父親年輕時候的西裝，好在西裝的款式大差不差，雖然過了十幾年，款式倒也不太過時。

　　黃真換好西裝，匆忙跑到預定地點，從書包裡掏出手捧花——偌大個書包，隻小心翼翼的裝著一捧花。

　　“臥槽，果然是人靠衣裝。”

　　“帥啊，怪不得男人都要有套西裝啊。”

　　黃真的同學起哄著。而在黃真腦海裡，飄過電影《英雄本色》中周潤發飾演的小馬哥穿著風衣、吊兒郎當的樣子，只不過，黃真腦海裡的那個小馬哥，不是周潤發的臉，而是黃真自己的樣子。

　　北方的冬天，天黑的早，也特別的冷。但此刻的黃真一點也不覺得冷，甚至額頭上還微微有些冒汗。些許因為興奮，些許因為緊張。

　　晚上七點、八點、九點、十點……馬上就要到晚上十一點了，黃貞連楊若雲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黃真的這些同學都是乖小孩，眼看馬上十一點了，楊若芸還沒有來，他們一個個失落的向黃真打過招呼，回家了。

　　晚上十一點半，楊若芸還沒有出現，黃真低落到了極點。黃真背起放在路邊的書包，把手捧花塞進書包裡，他也準備回家了。

　　遠處傳來模糊的走路的聲音，黃真看過去，背著光，看不清楚。走路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走路的人也走進了路燈的光線裡，是兩個人——楊若芸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黃真的心頓時落到了最低點。

　　黃真看向楊若芸。楊若芸已經換掉了校服，穿著一件白色的包臀修身羽絨大衣，白色的大毛領子裡露出細長的脖子，黑色皮質的束腰帶放到最緊還略顯寬松，肉色的褲襪，過膝的黑色長靴。黃真從來沒有見過楊若芸這樣的打扮，心跳地更快了。

　　黃真又看向楊若芸挽著的男人。樹皮色的機車靴，深色的牛仔褲，棕色的皮夾克。腦袋兩邊的頭髮都剃短了，頭頂上略長的頭髮整齊的向左梳，瘦瘦的臉型，額頭和眼角隱約有了皺紋。

　　黃真的心又恢復了正常位置，“怪不得楊若芸一直沒來，原來是和她爸出去了。”黃真心裡剛好受了些，頓時又緊張起來:“她爸這麽時尚，我這一身西裝，也太土鱉了吧！而且，要是讓他爸發現我準備做什麽，肯定非打死我不可。”

　　楊若芸看著黃真，睜大了眼睛，尷尬中帶著一絲詫異:“黃真?”

　　“楊若芸……嗯……好巧啊……在這裡碰到你……”黃真緊張的話都說不連貫了。“叔叔好！”黃真趕忙向男人問好。

　　“嗯，好，這麽晚了不回家寫作業，在外面瞎溜達什麽。”男人似笑非笑的說。

　　“剛從同學家出來，這就準備回家去。”黃真趕忙回答。

　　男人抽出被楊若芸挽著的胳膊，走上兩步，拽了拽了黃真的西裝領子，說:“去同學家穿這麽老土的西裝?搞複古派對啊?”男人說完，雙眼盯著黃真。

　　黃真想:“完了，被楊若芸的爸爸發現了。”黃真愈發緊張:“沒有……今天不是過節嘛，叔叔。”黃真討好的向男人說。

　　“過節?過什麽節?聖誕節?你有錢嘛你就過聖誕節。”

　　黃真被噎在那裡，心裡十分詫異:“楊若芸的爸爸怎麽說話是這樣的。”

　　“飛哥，快走吧。”楊若芸走上來，又挽住男人的胳膊，拉著男人要走。

　　黃真怔在那裡。飛哥……飛哥……楊若芸叫那個男人飛哥，而不是爸爸。那個男人，年紀足以做楊若芸的爸爸。

　　“乖侄子，快回家寫作業去，要不明天要被老師打屁股。”飛哥嘲笑正在嘲笑黃真，被楊若芸拉著往前走了。

　　飛哥……飛哥……那個人不是楊若芸的爸爸，但他和楊若芸爸爸年紀一樣大。楊若芸，你到底在幹什麽?這就是網上說的援交嗎?不是的，不是的，楊若芸不是這樣的女生，她那麽清純，那麽聖潔，她怎麽會援交。黃真定在那裡，挪不動腳步，看著楊若芸和飛哥的背影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