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此時六爺爬在地上惶恐地對著屋內的黑影問道。

　　“取你命的。”文刀語氣平緩地回道。

　　“大爺，饒命啊！都是誤會，誤會啊！”恐慌之中的六爺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拚命地求饒著。

　　“把燈點著。”文刀用命令口氣向屋內的幫眾說道。

　　隨著煤油燈的火光漸漸明亮，六爺終於認出了此人，錯愕不已地暗自嘀咕道:“文刀?”

　　“還是誤會嗎?”文刀依舊語氣平緩地問著。

　　此時六爺癡望著文刀，但他的思緒卻在急速地運轉著，搜刮著任何可以逃脫的借口。突然，他哀嚎了一身，五官立刻攢在一起，擺出一副哭喪著的樣子，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他語帶委屈地哭嚎道:“的確是誤會了，文刀，儂聽吾講啊，事情並不是你想得那樣的！”

　　“你個壽頭！果然是你啊，瞧你這一身的軟骨頭，就從沒豎起來過。”文刀不由地冷笑著啐道。

　　六爺根本沒有在意文刀對他的任何嘲笑，只顧著自己要說的話:“這全是馬幫主的意思啊，文刀，你想想嘛，沒有馬幫主的吩咐，我哪敢擅自……”

　　沒等六爺說完，文刀便打斷他的話問道:“馬幫主吩咐你什麽了！你給我原原本本的講，要是我發現你有任何的扯謊，我立馬就一刀宰了你這個畜生！”

　　“好！好！你放心，我只要講出半句假話，任由你處置，當時由於你不肯把店面盤給七獸幫，馬幫主就和我說，讓我有事沒事的，就去你店裡搞出點小動作，剛開始我只是安排小廝們在你們店附近遊蕩著，看到有客家要進你們店時，小廝們就上前嚇唬而已，我想日子長了，你沒了客人來，也就放棄了。沒成想你死強著不肯把店鋪盤給七獸幫，馬幫主就狠狠地罵了我一頓，說我屁也不會，還讓我進一步地威脅你，迫使你把店面交出來，當天，我被馬幫主臭罵了一頓後，本來隻想在賭館裡面消遣一下，那天的事啊，都是他！”六爺把頭轉向一旁的菜頭，此時菜頭同樣被反手綁著雙手和雙腳，背對著六爺，側臥在一旁，六爺繼續說道:“是他把我引導過去的，而且那些事都是這個小王八羔子做的，我可什麽都沒乾啊！冤有頭債有主啊，文哥，我也是被他們逼的，我交代的可全是句句實話，你要算帳的人是他們啊！”

　　菜頭聽了六爺的話語，立刻慌張地向文刀辯道:“文哥，沒有的事啊！不是，文爺。您是大老爺，您可是明白人吶，我們當小的們，怎麽可能指使主子做事呢，他這是想嫁禍給小的身上，萬萬不能聽信他的話呀，大老爺，您明辨啊！”

　　“媽了個逼的小孬貨，做了的事，你還不承認嗎?你他媽想讓爺給你擔著不成！”六爺漲紅著臉，脖頸處的青筋暴起著向菜頭怒吼道。

　　菜頭呸了一聲，同樣罵咧起來:“虧你還是個爺呢，竟乾這種血口噴人的事！我才不會給你背黑鍋呢！你那天爽了一晚上，又不是我他媽的要……”

　　沒等菜頭把話說完，文刀朝著菜頭的肚子上猛踹了一腳。菜頭“噢”叫了一聲，身體下意識的蜷縮了起來。文刀接著把腳踩在菜頭的嘴巴上，用腳底泄恨似地在菜頭嘴臉上來回踐踏。菜頭不敢有任何的躲避，只是屏氣斂息，盡力忍受著文刀地踐踏蹂躪。

　　文刀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膽敢有任何的放肆，我就先割了你舌頭！”

　　菜頭連忙懊悔道:“小的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菜頭不由地咳了幾聲，接著又急促地辯解道:“事情可真不是我做的，那天的情況真不是他說的那樣，當晚是他先把夫人抬到桌子上，然後……”　　六爺聽他說到這，急忙地打斷著菜頭的話語，怒斥著:“小王八羔子，你別給爺捏造了！”

　　文刀指著地上趴著的六爺，不耐煩地對同義幫的幫眾說道:“把他嘴給我堵起來。”

　　幫眾們用麻布攢成的團，蠻橫地塞進了六爺的嘴裡。

　　文刀凜著面孔，對菜頭說道:“你一五一十的把實情說來，不得有任何遺漏和捏造，只要你說出了全部實情，我就不追究你，饒你不死！”

　　“謝謝文爺，謝謝文爺，我保證一五一十地說，絕對不亂講！”菜頭欣喜若狂地應道，接著把當日從賭館開始，到進入鋪子裡發生的一切，從頭至尾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其中他故意添油加醋地描述著六爺當晚的舉動，把自己所犯下的事情全部替換成了六爺和其他幫眾們的行為，甚至還編造著當晚自己曾勸阻過六爺，都是六爺不肯聽勸，才會釀成如此大錯。

　　在菜頭描述期間，六爺始終怒目圓瞪地盯著菜頭，不住地喘著粗氣，鼻孔兩翼急速地收縮擴張著，鼻腔內不是地發出吱嗚的聲響，乾著急卻講不出話來。當聽到菜頭其中夾雜的捏造陷害之言時，他忍無可忍地挪動起身體，想用額頭奮力地撞向菜頭。此時的他怒火衝天，一肚子的委屈，只可惜自己的嘴巴被堵住了，不然他定會朝著菜頭那無賴潑皮的小人得志嘴臉撕咬去，恣意地發泄著，恨不得生啖其肉，而此時的他卻被同義幫幫眾們按壓著，動彈不得。

　　文刀始終未打斷菜頭的講述，他能清晰地分辨出這個小廝講述中的虛實，對於他來講，他一點都不在意是哪個王八蛋犯下的哪一件事，他隻想知道葉敏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承受了如何的痛楚。在菜頭的講述之中，他始終強忍著內心的悲慟，悲不自勝之時，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挺著腰板，手臂交叉在胸前，浮閉起雙眼，強忍著在眼眶內打轉的眼淚，他不想讓在場的任何人意識到自己的怯懦，始終悶聲不響。

　　菜頭講述完後，便移眼望向文刀一動不動，暗自鑒貌辨色，努力地想從文刀的面孔中辨識出點滴的變化。

　　“你可以走了。”文刀面無表情地說道，接著向同義幫幫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其中一個體格壯碩，濃眉重鬢的同義幫幫眾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目光移向菜頭，走到菜頭身旁，蹲了下來。

　　菜頭詫異地與同義幫幫眾對視著，心中卻不禁疑慮，究竟他是要為自己割開捆綁的麻繩，還是要一刀結束自己的小命。

　　菜頭看到這個同義幫幫眾迅速地把匕首捅向了自己，他畏縮之下不由地閉起了眼睛，害怕直視結果，只是絕望地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還不滾嗎?”菜頭聽到一旁的幫眾粗聲地說道。他立馬睜開眼睛，動了動雙腿，捆綁在腳腕處的麻繩順勢滑落下來，他心花怒放地又扭動著胳膊，發現手腕處的麻繩卻依然緊箍著，他用力地撐著手腕，麻繩卻沒有脫落，他目光急促地搜索著替他解綁的那個幫眾。

　　只見那個幫眾一把抓住菜頭的衣領口，向上一拎，菜頭猶如是壯漢手裡的一隻弱雞，被乖巧地提了起來。此時，菜頭的腳尖點在地面上，幫眾胳膊泄力一放，菜頭便站在了地面上。

　　菜頭轉身面向文刀不住地點頭哈腰，嘴裡重複地喃道:“謝謝文爺饒命，謝謝文爺饒命……”

　　文刀根本不去理會菜頭，同義幫的幫眾們均板著面孔，看待菜頭的目光也異常的冷峻，猶如眼下的菜頭是一個已死之人。

　　把守在屋門旁邊的幫眾，把屋門向外推開。菜頭機警地把目光移向門外，室外一片暗沉，此時的菜頭猶如是一隻受了驚的蟑螂，雙手朝後被綁，駝著背，瘦弱的雙腿登時撒開起來，迅速地躥向了暗夜之中。

　　文刀走到六爺身邊，把他口中的麻布抽了出來。

　　麻布剛從嘴裡被抽出後，六爺便急不可耐地向文刀說道:“文爺，你不能放走那個小王八羔子啊，他滿嘴胡言，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呀！”

　　文刀苦笑了一聲，向他反問道:“便宜?”

　　“你萬不可聽信他的胡話，我絕對沒有做過他講的那些事體，你放過我吧，這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只求你放過我這條狗命吧！”六爺依舊不依不饒地懇求著。

　　文刀哼了一聲，說道:“七獸幫的人！”他蹲下身子，凶煞的目光惡狠狠地盯向趴在地上的六爺，咬牙切齒地對他繼續說道:“七獸幫的人！你以為，我會放過哪一個?”

　　……

　　菜頭衝出屋門後，徑直奔往庭院的進戶門，漆黑之中他沒意識到進戶門的門板緊閉著，自己只顧拚命逃跑，卻一頭撞在了門板上。他靠在門前，強忍著劇痛，凝神片刻，用臉頰靠在門板上，上下求索著鐵門環的位置，他用牙咬住了門環，挑起門環，身體向後微撤，準備為門板的展開留下空間。

　　此時，早已站在菜頭身後的一個黑影注目著他所有的行動，菜頭全神專注在鐵門環上，根本沒有顧忌身後的一切。

　　就在菜頭身體向後撤去，牙齒緊咬著鐵門環，準備拉著門環向內用力之時，他身後的這個黑影，突然右手往上一擎，在月光之中登時閃出一把明晃晃的偃月砍刀，左手隨即抓住刀柄的下側，黑影大吼了一聲“咂！”

　　菜頭聽到背後有人大聲地吼叫著，心裡一怔，還沒來得及轉身回顧。砍刀的刀鋒此時已從他的右肩砍入，使偃月刀之人力氣驚人，一刀落實，便已劈裂了菜頭後背的右肩胛骨。此人揮刀速度之快，刀刃片入肩胛骨之後，刀片繼續斜向下砍去，從菜頭的右肩斜向下直奔著左胸腔砍去。血液登時從刀刃經過的縫隙中迸射而出，直射向揮刀人，在揮刀人的臉上留下一道歪斜的血漬。

　　原來揮刀人本就是有意的往菜頭的心臟位置砍去，此時心臟中的血液止不住地向揮刀人的臉龐上迸射，血液強勁的力道衝刷在罪惡的深孽之中。揮刀人心裡已知刀下之人早已一刀斃命，但依然把刀拔了出來，左手握著刀柄下端，支在胯間不動，右手握著刀柄的上端又向上擎了起來，偃月刀的刀尖在空中劃過一圈後，又回到了菜頭的右肩上方，接著又用力地朝著菜頭砸了下去，把偃月刀留在了菜頭體內，而菜頭卻仍然緊咬著那個鐵門環。

　　此時，揮刀人雙手丟下刀柄，整個人像泄了精氣的皮囊，癱倒在地上，淚水從眼眶滑落，夾雜著臉上的血漬顆顆滴落在地上，低聲地哭喪著:“姆媽，兒子不孝啊……”

　　親手處決了菜頭的人正是葉敏之子葉望。

　　……

　　六爺聽到屋外傳入的吼叫聲，心裡一驚，又聽到了剛剛文刀所說的話，自知命不久矣，竟絕望得抽噎起來。

　　文刀不緊不慢地拉過一張圓凳，放置在了房屋中央，他站在椅子上，一旁的幫眾給他遞過一條麻繩。文刀接過麻繩，抓住麻繩的一端向屋頂上方一擲，麻繩繞過了房梁，文刀接著把麻繩的兩端系了一個死結。

　　“上路吧。”文刀邁下圓凳向六爺說道。

　　“文刀，對不起你，我……我更對不起葉敏，是我錯了，我是個畜生，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我這頭畜生計較，行嗎啊?”六爺哭喪道。

　　文刀依舊雙耳不聞，向幫眾們示意著，眼神向房梁上的繩結微微掠過， 幫眾們便抬起躺在地上的六爺。

　　“我從來都無心要傷害你們的，我也是被逼的啊，都是七獸幫馬界雄讓我做的，你就不能原諒我這一回嗎?”六爺苦苦哀求著。

　　其中一個幫眾早已站在圓凳上，蹲下身接過六爺，雙臂抱住六爺的小腿跟，輕松地往上一舉，六爺的頭顱恰好到達了麻繩框內的高度。

　　六爺始終向後仰著頭顱，身體胡亂地扭動著，竭盡全力躲避著眼前的繩索，絕望地乞求道:“我真的不想死啊，文刀，求求你了……”

　　六爺語音未落之際，只見在他身後早有另一幫眾雙手拿著一根長棍瞄準著他的後腦杓，此時使棍的幫眾左手稍稍一松，右掌隨即一個寸勁打在棍底，棍頭直捅向六爺的後腦杓。六爺猛不防的唷了一聲，劇痛之下，頭向前栽了過去。此時那個站在圓凳上抱著六爺小腿的幫眾猛地撤下手臂，嗖地跳下圓凳後，一個轉身，麻利地用腳踢倒了圓凳，兩個幫眾之間如此絲絲入扣的配合，有著人類本不應該存在的默契。

　　文刀站在六爺的面前，昂首望著被懸吊著的六爺，只見他的雙腿在懸空之下奮力地胡亂踢踹著，脖頸上的青筋立即腫脹起來，直躥至頭頂，雙眼漸漸充血，眼珠外突撐破了眼眶。

　　咯噔一聲，文刀突然感到額頭太陽穴上方脈搏撲騰跳動了一下，眼前的六爺已然一動不動了。

　　文刀轉身走出屋外，望著遙掛在西山山頂之上的一輪明月，璀璨的群星籠罩著，文刀舉頭對著天上的星辰，向葉敏暗自許到:“此生誓必殺絕七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