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秋如雁早早睜眼,見身邊的趙無淚在酣睡,不禁撩起發尖,在他臉上劃來劃去,輕輕一笑:“我去給你做早飯。”
片刻後,趙無淚醒了過來,他昨晚沒有喝醉,只不過是借著點醉意,坦露心聲,而秋如雁對他說的話,都是歷歷在耳。
她所做的事,自是一清二楚。
一轉頭,床上只剩自己,趙無淚倉皇更衣,奪門而去。
不一會,秋如雁端著一碗湯藥和一碗粥進屋,卻不見趙無淚的蹤影,急忙放下手中所物,跑出酒樓門外。
這條市集上,有四五人不住地盯著鳳求凰酒樓,這都是地宗堂在矩州的眼線,見秋如雁跑出,神色中略有所求,一人上前稟道:“秋堂主,趙盟主在城北的山坡上,距此三裡。”
“我還以為這傻小子又去找百千嬌了,你去召集臨近的武林勢力,到城外山坡上候命。”
“是。”
說完,秋如雁就朝城北外跑去。誰想剛至山下,就見一人從山頂跳下,細看之下,正是趙無淚,秋如雁使出魅影神步,躍上半空,接住了他。
二人落至山頂,秋如雁怒火衝天,叫道:“趙無淚,你什麽意思?”
山頂眺望,矩州城攬入眼簾,他一心愛慕的百千嬌就在城中,想想昨日她的眼神,行為、舉止等,無一樣不刺痛著趙無淚。
瞧他雙目緊閉,說出了三個字。
“殺了我。”
“什麽?”
“生……不如死。”
秋如雁大為不解,疑惑道:“趙無淚,你什麽意思?你是想說我侮辱了你嗎?”
“沒有。”
秋如雁怨聲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下賤,不要臉?”
“沒有。”
秋如雁吼去一聲,目光中帶著淚花:“沒有沒有,那你對我的感情有沒有?”
看他不作答覆,秋如雁上前一步,盯著他的眼睛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平日裡,你看我的眼神都在躲閃,從來不敢直視我,你敢說你沒有喜歡過我?”
趙無淚神色凝重,又將目光撇去它處,脫離她的對視,聽秋如雁又道:“你是想說,你之前眼裡只有百千嬌,容不下別的女子,看誰都是不會用正眼瞧?”
“到底是你從一而終,良成的心性習慣,還是你為了掩蓋內心的自負,從而偽裝的面具,你自己心知肚明。”
忽然,趙無淚怒道:“對,我就是渴望堅貞不渝,從一而終的感情,怎麽了?”
秋如雁雙目一紅,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叫道:“趙無淚,你醒醒吧,百千嬌和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還對她著迷?”
趙無淚喝道:“我知道和她的緣分結束了,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感情,我跳崖自殺,又礙著你什麽事了?”
嘩地一下,淚水掛在秋如雁的臉上,指了指自己,幽怨道:“那我呢?我又算什麽?我都這樣對你了,還得不到你的心意嗎?哪怕是一點憐憫,都沒有嗎?”
一聲聲落下的淚珠,融化了趙無淚的憤怒,他也變的溫和了起來:“你是個好姑娘,我配不上你,更不值得你對我好。”
秋如雁當即道:“配不配的上,只有我說了算,你也值得讓我對你好。”
“我是個渴望從一而終的人,你對我的好,今生都難以還清,但願來世……”
沒等他說完,秋如雁便脫口而出,厲聲道:“你當然還不清,我不求來世,只要今生。”
這時,
陸續趕來三波人,約有一兩百人,身穿勁裝,衣著幹練,是秋如雁號召的就近武林勢力,眾人在不遠處下跪,相繼稟道: “矩州馮家。”
“韓家”
“南宮氏”
一齊拜道:“屬下參見秋堂主。”
秋如雁指去眾人,厲聲道:“看見沒?只要我一聲令下,整座矩州城都會雞犬不寧,就算是要死,也不該是你。”
“如果你在做傻事,我就讓全天下的武林人自殺,來給你陪葬,你要是覺得沒有這個資格,以後就乖乖地留在我身邊。”
趙無淚抬頭仰望,深深歎道:“信念所定,別無他求,要怪,就怪相逢恨晚,造化弄人。”
“什麽?如此說來,你是寧可孤身終老,也不會向你所謂的信念妥協?我明白了,先入為主是吧?”
忽然,秋如雁嘶吼道:“那我能有什麽辦法,你最初遇見的是百千嬌,不是我秋如雁。”
無論在說什麽,趙無淚都無動於衷,為了堅守信念,既然不能去死,另一個歸宿在他心裡開始萌芽。
趁著秋如雁不注意,腳下一蹬,使出輕功離去。
見他消失的無影無蹤,秋如雁像失了魂魄一樣,又恨又氣,朝那三家武林世家喊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快去給我找。”
於後,秋如雁跑回鳳求凰酒樓,也不見趙無淚的影子,她擦了擦濕潤的眼眶,自道:“趙無淚,我不怕愛的越深,傷的就越深。因為我不是別人,我是秋如雁,我看你能躲到哪去。”
接下來的幾日,無數隻飛鴿昂翔,從矩州城高空飛出。屆時,天下武林,各派世家,均收到地宗堂堂主的手令,命他們查訪趙無淚的行蹤,且暗中保護。
一日,趙無淚來到一座山門前,抬頭望去,這正是他要來的地方,少林寺。
待敲開了山門,少林方丈慧聰躬腰一禮:“趙盟主。”
趙無淚回了一禮,道:“大師,我想在貴寺清修,不知是否方便?”
“我寺廣開方便之門,趙盟主,裡面請。”
入了寺門,慧聰方丈先給他安排了住處,讓他暫且休息。接著招來一僧人,輕聲道:“快去通知女盟主。”
就在隔日,一匹烈馬奔至少室山,來人正是秋如雁,瞧她孤身一人,踏進少林寺。
迎面便跑來一名僧人,禮道:“秋堂主。”
“人呢?”
“隨我來。”
那僧人將秋如雁帶將過去,知會趙無淚就在裡面。
卻看房門緊閉,秋如雁輕輕敲了幾下,呼喚著:“無淚,無淚,是我,我知道你在裡面。”
從屋裡傳出:“你走吧,我不想見任何人。”
雖然,早就知道趙無淚的下落,一聽之下,卻是他的聲音,秋如雁也頗為激動,喜道:“無淚,你開開門,是我錯了,我知道你堅守信念,不容踐踏,我不強求你,也不逼你娶我,你隨我回龍鳳山莊,好不好?”
“你說的對,我是個堅守信念的人,既然你不讓我死,我只有一生留在這裡。”
秋如雁趴在門外,聽他如此堅決,氣洶洶又拍了幾下,叫道:“趙無淚,你到底還要傷我多少次?到底我要怎樣做,你才開心?”
趙無淚背對著她,靠在裡面的房門上:“我心意已決,不必在勸我,我欠你的,今生難以為報,來世定給你當牛做馬,在作報答。”
這幾日,秋如雁是以淚洗面,二十多年流下的淚水,都不如這幾天的多。轉眼間,不禁又是傷心難過,淚如雨下。
見她哭泣著:“又是來世,我不要你這樣說,就算來世你給我當牛做馬,我也會給你割草吃。”
“趙無淚……你給我快開門,我求你了。”
“你不要在逼我,不然我隻好死在你面前,我已看破紅塵,決心遁入空門,人世間的情感,不在留戀。”
頓時,秋如雁扯直了嗓子,眼球欲要跳將出來,嘴裡已是語無倫次,無助地哭喊著:“趙無淚,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麽你不接受我?為什麽你不接受我?”
“你個大壞蛋,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你給我說清楚……”
直到哭啞了嗓子,消逝了聲音,秋如雁癱坐在地上,隻覺得是心如刀絞, 痛不言表。
高空的烈日已落,懸掛的明月當頭。
二人依舊沒有見面,一個在屋裡毫無表情,一個在門外愁腸百轉。
要說世上最自私的,便是時光,它不會為心靈受創的人駐足,也不會為兒女情長所停止,更不會為世間造化而倒流。
時光也是最有情的,任由你多少窘迫尷尬,也不管你多少無助茫然,它都會躲在一角,暗中流逝,隨著時光的變遷,已然助你去坦然面對。
等到了深夜,趙無淚依舊沒有打開房門,秋如雁心裡卻感覺不到了情傷苦楚,也沒有半點痛苦。
只是滿臉抹不掉的黯然,扶著門邊緩緩站穩後,喃喃道:“既然你要在少林寺出家為僧,我也隻好去峨眉派削發為尼了,但願你我,不在留戀。”
峨眉派新任掌門夏玉靈剛剛繼位,不想迎來的第一個客人,便是秋如雁。夏玉靈雖年紀輕輕,但自幼被靜謐師太調教,坐在掌門大位上卻是有模有樣。
見秋如雁走進峨眉金頂,喜道:“女盟主?歡迎之至,歡迎之至啊。”
正要行禮時,秋如雁伸手阻止了她,只是有氣無力地說:“我是來出家的,夏掌門還歡迎嗎?”
夏玉靈抬眼望去,見她神色灰冷,不像是說笑,便道:“我不知道女盟主到底為何如此,又何出此言,但我想這並非你心甘情願的。”
邊說時,夏玉靈招來門下,送上一本書籍:“此乃本派的靜心咒,凡是要入我峨眉派者,需要先觀閱此書,在決去留。現借於女盟主一覽,待看過以後,在行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