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進了矩州城，趙無淚下馬後，急道:“你先去找個地方休息，我去找千嬌了。”

　　“喂……你就這樣子去啊?”

　　趙無淚不解時，秋如雁上下打量著他，才發現先前跌倒在路邊，渾身衣服髒汙不堪，加上幾天的奔波，身上汗臭撲鼻。

　　秋如雁道:“我是不嫌棄你，可你那個百千嬌可就不見得了吧?聽我的，先找個落腳的地，換件乾淨的衣服，你在去找她。”

　　二人沒走幾步，看到一家【鳳求凰】的酒樓，秋如雁道:“鳳求凰，這個名字好，就住在這裡吧。”

　　當天午後，趙無淚梳洗後，換了乾淨的衣服，直奔百府，他心裡有太多的不明之處，有太多的話要找百千嬌問個明白。

　　百府一處閨房中，百千嬌對著鏡子打扮，瞧她戴起首飾，又抹了點胭脂，精心地裝束著自己。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臉蛋微紅，甚為賞心悅目，不由地開心一笑。

　　一丫鬟慌張進屋，急道:“小姐，趙，趙公子來了，說要見你。”

　　“無淚?他在哪裡?”

　　丫鬟道:“在大門外。”

　　百千嬌眉頭一緊，道:“帶他進來吧，等等，帶他從後門進來，別讓旁人看見了。”

　　不一會，趙無淚走進房間，看見昔日和他言歡說笑的女子。此時，愁容滿目，身子不由得退後，直到癱坐在床頭，顯然是在排斥趙無淚。

　　見此情景，趙無淚心中痛如針扎，肝腸欲斷。

　　房間裡不冷，他卻皮肉顫抖，手腳冰涼，唯一掛在他臉上的不甘，也被百千嬌眼中的逃避，徹底撕的粉碎，只剩下一副抽搐的嘴唇。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不辭而別。”

　　自百千嬌退出武林後，想起所遭劫難，便對有關武林的人或事避而遠之，時下便道:“無淚，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謝謝你曾經對我的關懷。”

　　“那它算什麽?”

　　見趙無淚掏出那根簽文，百千嬌幽幽道:“和你相識，我也很開心，一路對我傾心付出，我都記在心裡，可我沒想到你用情太深，請原諒我的自私。”

　　忽然，趙無淚跑過去，抓住她的手:“千嬌，都是我不好，我對你用情多少，都是我自願的，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娶你為妻，好嗎?”

　　百千嬌從他手中掙出，厲聲道:“無淚，你就放過我吧，我一個小女子，實在受不了武林中慘不忍睹的場面，摩崖嶺那次後，我便發誓，畢生不會在和武林有瓜葛。”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去是非之地，我發誓退出武林，和你過平常的日子。”

　　說時，趙無淚又抓住她的手，傾訴著:“千嬌，為了你，不管什麽事，我都答應你，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你走，不要再來糾纏我了，我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百千嬌掙脫出雙手，起身遠離了他，眼中早是急出了淚花。

　　“本來我已經忘掉了往事，過上了太平日子，可現在我只要看到你，那些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慘狀，又重新印在了我的腦海裡。”

　　忽然，百千嬌連哭帶吼:“你真要把我逼瘋不成嗎?”

　　當初，是她要去一睹武林世道，才卷入到不少紛爭當中。但要是不帶她去，又恐傷及到她的心意。

　　一時間，趙無淚呆在了原地，只能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才良成了今日之禍，便把一切的責任都歸根自己，壓在了心頭。

　　“千嬌，我帶你出去玩。

”　　聽見門外傳來男子的聲音，百千嬌連忙擦幹了淚水。

　　來人名叫曾大光，一進屋就跑到百千嬌面前，拽著她的手問道:“怎麽了，誰惹我家美人生氣了?”

　　“沒有，我很好。”

　　“你看，這個耳環戴偏了，我幫你。”

　　曾大光邊說，雙手觸去她的耳朵，待調整好，又捧著百千嬌的臉蛋笑道:“真好看。”

　　百千嬌有意無意地躲了躲，二人說了半響話，曾大光愣是沒發現趙無淚，百千嬌眼神瞟了瞟。這才，曾大光驚呼著:“呀……你是誰。”

　　百千嬌道:“他是我一個遠方朋友。”

　　曾大光道:“哦，那正好，隨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趙無淚見他們舉止親密，無不動怒，但顧及到百千嬌，便問:“你們為何這般親密?”

　　經這一問，百千嬌推開了曾大光，躲在一旁。曾大光向趙無淚道:“這有什麽?我和千嬌從小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

　　當看去百千嬌，似乎這種行為已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要不是因為趙無淚在場，剛才也不會推開曾大光。

　　趙無淚雙目通紅，血絲充滿瞳孔。怒道:“我問你話呢?”

　　百千嬌回頭也給了一句:“我都給你說過了，你我不是一路人，我不想在見你。”

　　這一刻，趙無淚的心跳到了咽喉，似乎已經迸在了口中，他只有用牙齒咬碎，重新將它咽回肚中。

　　瞧他抓在一扇門上，用力一拉，整扇門被他扯掉，奪步出門後，隱約聽見曾大光的聲音。

　　“你這個朋友有病啊?”

　　百千嬌道:“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想你想的，來讓我看看最近變漂亮了沒有?”

　　“別胡鬧，你不是帶我出去玩嗎?走吧。”

　　一時間，趙無淚步履蹣跚，能夠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雙拳已經緊攥，可他還在用力，只見十根指尖扎進了手心，全然是血。

　　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唯一存下的記憶，就是做為一名女子，言行不檢點。正當是這種自以為無關緊要的話語，在趙無淚眼裡卻是打情罵俏。每一個字就是一把鋼刀，朝著已是千穿百孔的心，接連插來。

　　出了後門，秋如雁正靠在門邊候他，見趙無淚雙拳滲血，欲要出口詢問，卻瞧他頹靡不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便跟在他身後，不去多言。

　　二人回到客棧，趙無淚獨自回房，秋如雁親自掌杓，忙和在鳳求凰酒樓的廚房，做了一桌北方菜。當然了，還不忘熬上兩碗補血的藥。

　　這補血養身的藥，是秋如雁從龍鳳山莊帶來的，一是為了照顧自己，二來調養他的身體，每日早晚，必會送上。

　　當晚，趙無淚不動一口菜，只是狂吞米飯，一碗接著一碗，不住地往口中送入。

　　秋如雁不敢出聲，只是小心翼翼地給他夾菜，發現他顧著埋頭吞咽，卻難以掩蓋顫抖的雙手。

　　這會，客棧只有他二人，異常清淨，連店小二都不知去向，碗筷碰撞的聲音清脆入耳。

　　這都是秋如雁安排的，知道他今日是何結果，便包下整座酒樓，自己當起了店小二，一會給他盛飯，一會給他夾菜。

　　待四五碗米飯下肚，趙無淚實在是吃不下去了，趴在桌上一動不動。良久後，趙無淚才緩緩抬頭，問道:“有酒嗎?”

　　“嗯，有，我這就給你拿。”

　　秋如雁十分爽快，立馬答應他，手腳也十分利索，不一會就搬來七八壇美酒。

　　不等秋如雁送來盛酒的器物，趙無淚捧起一壇便飲，在飲下第二壇後，趙無淚才覺得渾身輕松，全身的顫抖也緩緩停止。

　　“你知道嗎?在我第一眼見到千嬌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什麽身世盟主，教主爹娘的，我從不留戀，我唯一的心願，便是娶千嬌為妻，與千嬌攜手一生，與千嬌共渡一生。”

　　“千嬌是我今生摯愛，她隨口的一句話，便是療傷聖藥，就可以拂平我受創的心靈，她的氣息，她的可愛，她的一切……”

　　忽然，趙無淚猛站了起來，嘶吼道:“她的一切，都不屬於我。”

　　說時間，趙無淚高舉酒壇，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接著，趙無淚掏出那根簽文，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渴望堅貞不渝，從一始終。卻不想，我對她傾心愛慕，換不來兩情相悅。我對她念念不忘，換不來半點相思。我對她山盟海誓。換不來一絲情長。”

　　“到頭來……”

　　趙無淚又猛地起身，狂飲一壇酒，揪住酒壇，摔外地上，怒吼道:“到頭來，我就是一個傻子，被人一直欺騙著，隱瞞著，捉弄著……”

　　突然，趙無淚一拳打在牆上，失落至極:“我原以為，終有一日，千嬌會頭戴鳳冠，身穿喜服，真心實意地嫁給我。時至今日，我才明白，我與她只有前世種下的因，卻沒有今生結下的果。”

　　男女之事，講究個門當戶對，不然就算是結成夫妻，往後會因為不同的見地而產生芥蒂。說到這裡，那些不想提及的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以為是無傷大雅的言辭舉止，又重新浮在他的腦海中。

　　不禁斥問道:“我對她堅貞不渝，為什麽她就不能以此對我?”

　　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經過一番折騰，聲音也輕了許多，獨自念叨著:“跨過了鬼門關，來到了陰曹地府，我都是一個傻子，一個十足的傻子……”

　　發在肺腑的心中傾訴，秋如雁默默聆聽完，一步步走到他身邊，見趙無淚緩緩抬頭，望著自己。

　　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秋如雁，興許在此之前，除了百千嬌，他都沒正眼瞧過其他女子。

　　“你真的好美。”

　　秋如雁撲哧一笑，白了他一眼:“我全身都是寶， 是你一直故裝瞎子，看不見罷了。”

　　秋如雁知道他頗有醉意，但意識清醒，便封住了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

　　“你做什麽?”

　　秋如雁坐在地上，將趙無淚攬入懷中，撥開他臉上的亂發，自道:“心裡話，你都說完了，現在該我了。”

　　“我經常對你懷有敵意，口口聲聲對你恨之入骨。但是，沒有情，哪來的恨?沒有愛慕，又哪來的在意?”

　　“你對她傾心愛慕，讓我心生嫉妒，你對她念念不忘，讓我醋海翻波，你對她山盟海誓，卻讓我意亂神迷。”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因為一個百千嬌，我居然會為你爭風吃醋。久而久之，已經是暗許芳心於你。”

　　說著說著，秋如雁一把扯斷他脖子的那根簽文，苦笑道:“你也不想想，你我在武林盟主大會上相遇，那日也剛好是十五日，這能是堅守信念的見證嗎?就算是，那也不是你們兩個，而是我們兩個。”

　　秋如雁幽幽道:“因為你鍾情百千嬌的緣故，我才遲遲不肯表露心跡。現在好了，她既然不屬於你，你又是我傾心摯愛的人，絕不會讓你吃虧。今夜，我便讓你先入洞房。”

　　說時間，秋如雁手指觸去她的臉龐，癡癡道:“無淚，別怪我趁人之危。”

　　秋如雁的心砰砰直跳，臉蛋透紅，卻在止不住那份衝動，瞧她張開雙臂，把趙無淚帶回閨房。

　　門外掛著鳳求凰，屋裡是凰求鳳，

　　月上星空，良辰吉時。

　　女歡男愛，不甚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