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盡快追上趙無淚,秋如雁獨駕一匹千裡馬,奔馳南下,白天趕路,夜晚住店。就這樣,三天過去了,都不見趙無淚的影子。
“糟了,這傻瓜不會不吃飯,不睡覺,只顧著日夜兼程吧?”
地宗堂傳來過消息,趙無淚臨走時,在市集草草買了一匹普通的棕色馬,便揚長而去。故而秋如雁挑選了一匹千裡馬,至今都未趕上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吃不喝,不分白晝的趕路。
想到這裡,秋如雁甚為擔心,他的身體初愈,可畢竟不如從前,還需調養,如何經得起這種折磨?
不容多留,秋如雁策馬奔騰,繼續南下。
一日,趙無淚正在策馬,忽然眼前一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翻了好幾個跟頭,倒在路邊不省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荒野的路邊,不見一個人影,那匹馬也不知去向。
慢慢地,他拾起身子,肚子餓的咕咕直叫,為了早日見到百千嬌,不顧死活的長途奔襲,已經四五天未進米水了,能不饑腸轆轆嗎?
那匹馬也是因為饑餓,四處覓食,越走越遠,早就消失在趙無淚的視線之中。
索性,趙無淚獨步而行,終看到不遠處有家酒肆,走了過去。
那小二招呼道:“客官,趕路辛苦了,要吃點什麽?”
“隨便都行,我急著趕路。”
“客官稍坐,馬上就來。”
不一會,小二哥端來一大碗米飯,兩道青菜,和一壺酒,荒郊野地能有口吃的,已是萬幸,趙無淚剛拿起筷子。
從路邊奔騰過一匹烈馬,飛揚的塵土撲向酒菜,趙無淚大氣,回頭怒罵一聲:“急著奔喪啊……”
那匹馬行駛的太快,已經離去,趙無淚沒看清是誰。可這句辱罵似曾相識,駕馬之人提住韁繩,正是秋如雁。
回頭一看,趙無淚在埋頭吃飯,沒有發現她,秋如雁下馬走去,小二哥將她迎至桌前。
秋如雁低聲幾句,把包袱裡帶的草藥取了些,讓他熬上幾碗。
當小二哥轉身時,秋如雁靈機一動,朝他下腿處一指擊出,小二哥撞到了趙無淚身上。
“實在對不住客官,腳下一滑。”
趙無淚沒有追究,繼續吃著飯菜,待酒足飯飽後,小二哥送來幾碗熬好的藥,分給在場的客官,人手一碗。
小二道:“這是本店送各位客官的,補血提氣,助於趕路,請慢用。”
聞著這藥的氣味,趙無淚非常熟悉,在無天神教養傷時,每日喝的便與此藥相似。
見旁人都相繼飲下,趙無淚便無顧慮,雙手捧碗,幾口下肚。
“小二,結帳。”
趙無淚摸了摸身上,錢袋不翼而飛了,左找右找,都找不見,見小二哥等候收錢,趙無淚卻拿不出銀兩,十分窘迫。
小二指去和他背對的秋如雁,道:“我瞧這位姑娘挺面善的,要不,你找她借借?”
趙無淚躊躇不前,小二又道:“剛才補氣提神的藥,就是這位姑娘贈的。”
“哦……?”
一經走近,才發現,這不是旁人,是秋如雁啊。趙無淚雙目放光,像是抓到一顆救命稻草一樣,喜道:“是你,你怎麽在這?”
秋如雁十分淡然,面色冷靜,輕道:“真巧,是我,路過。”
“有什麽事嗎?”
趙無淚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知怎麽開口,秋如雁也不理睬他,
只是自斟自酌。 良久後,趙無淚依然站立不安,尷尬至極,緩緩道:“那個,你……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可以啊,要多少?”
趙無淚看去小二,小二道:“五錢銀子。”
秋如雁掏出銀兩付帳後,趙無淚道完謝,扭頭便走。
這時,秋如雁拿出錢袋一拋,得意一笑,又揣入懷中,正是趙無淚的錢袋,是先前店小二跌撞時,秋如雁施展魅影神步偷來的。
不為別的,趙無淚是大活人,一路上就得花費,他又不認識什麽人,當為錢所難時,也就只能向秋如雁屈服。
“喂……還去矩州啊?”
趙無淚回頭一望,問道:“你怎麽知道?”
秋如雁雙肩一抖,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鍾情百千嬌,畢生所願就是和她白頭到老,廝守一生。”
這幾句話,令趙無淚暖暖一笑:“這都是上天安排,命中注定。”
“是嗎?”
聽見秋如雁的懷疑,趙無淚把掛在脖子上的簽文掏出,是百千嬌贈予他的,月圓十五日,逢遇有情人,有情則緣起,無情則緣滅。
秋如雁瞟了一眼簽文,見他雙手撫摸,珍惜至極,嘴裡還喃喃道:“這是千嬌送我的,我和千嬌相遇那天,剛好是十五。我不怪她不辭而別,一個女孩家找我不易,我便去尋她。”
事到如今,秋如雁想要設法勸他,趙無淚太過在意百千嬌了,往往太過在意,終是會痛苦自己。
秋如雁不忍他在受委屈,便柔聲道:“聽我的,別去找她了,你妹妹說過,百千嬌在摩崖嶺被嚇傻了,已然對武林心存抵觸,你再去找她,只會讓她更加害怕。”
趙無淚卻道:“絕對不會,就算是千嬌被嚇,那也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見趙無淚依舊維護百千嬌,秋如雁難免一絲氣憤:“你這是執迷不悟,你懂嗎?”
“那又如何?我非去矩州找千嬌不可。”
秋如雁輕哼一聲,似有嘲諷:“恕我直言,你深愛百千嬌,勝過愛你自己。為了她,你縱然不惜性命,而她呢?自從你們結識後,她又怎麽對你的?”
“你曾說,百千嬌出生那月,全城的桂花和菊花遲開了一月多,我翻閱了玄宗堂的武林卷宗,也派人去矩州查尋了《地方縣志》和有關的氣候記載。”
“根據描述,百千嬌出生的那月,氣候較冷,比之往年提前轉涼,莫說是花朵遲開,就連北方的雪,都提前了一個月。不妨告訴你,她只是個平凡女子,是你一直把他想的太好了。”
趙無淚聽後,神色大為不悅,氣道:“連你也說她壞話?”
“我說的是事實,你認為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其實你最傻,一直以來都在做著沒有結果的付出。”
忽然,趙無淚目光泛紅,怒視著她:“我就是傻,即便將來痛苦不堪,我也無悔。”
秋如雁大喊道:“趙無淚你醒醒吧,一直以來她給你的痛苦,遠遠勝於快樂。”
“對你來說,她只是一個夢,一個醒不來的夢,在夢裡你只會痛苦。百千嬌真要是對你有情,不會這麽久,連封書信都不給你。”
趙無淚越聽越為觸動,幾大步走到她面前,吼道:“別說了。”
秋如雁難以壓製情緒:“怎麽?覺得我說到你心裡去了?不願意聽了?我非要說給你聽。”
刹那間,一雙呆凝的怒目,狠狠盯在秋如雁身上:“那你說說看。”
秋如雁本想探探他的口風,也知道趙無淚一往情深,三言兩語是不為所動的,他和花百香一樣,不見棺材不落淚。
對付這種人,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待到撞個頭破血流時,才願回頭。
誰知自己不由分說,話趕話到了嘴邊,心神激憤,頓時喊出:“我哪裡比不上她?百千嬌她算什麽?”
少女真情剛剛流露,卻迎面招來一隻手掌,高舉在半空。秋如雁看到此景,鼻子一酸,瞳孔中暢流著淚花,癡癡道:“打啊,你打啊。”
“不要逼我。”
秋如雁輕聲歎道:“凡是傷害過百千嬌的人,全都被你殺了,就連死去的狂常風,你都想掘墳鞭屍,我又算得了什麽?”
趙無淚惡道:“你以為我殺不了你嗎?”
頃刻間,斷情斬最後一式【情斷天涯】呈現,那千萬道索命的刀光,就像宣誓給的愛河情網,給予憤憤不平的永別。
這一戰,可謂是:
花草折枝風雲變,
隻奈刀光劍影寒。
兩人施展渾身解數,一邊是神鬼莫測的鬼劍,一邊是不留情面的斷情斬,刀劍交鋒,天地動容。
二人從路邊鬥到山坡,又從山坡鬥回路邊。酒肆旁過往的人群大開眼界, 能在這窮山惡水處,欣賞一場武林決鬥,也算是不負此行。
經過三百多招的對峙後,二人撇下兵刃,又換拳腳,赤手搏鬥,趙無淚雖未持武器,心神依在斷情斬要訣中,突然隨心發出一掌:“摧情掌。”
這掌風勢如毀情滅義,來勢凶猛。秋如雁好話說盡,規勸無用,正心存怨氣,也使出了先前在華山派臨性而創的:“恨天指。”
經一對峙,兩股勁道從指掌間散出,弄得是山石巨裂,風起雲湧。二人身體本就不佳,終力氣耗盡,躺在了山坡上。
秋如雁累倒在地,喘聲道:“你不是要殺我嗎,怎麽?沒力氣了?”
趙無淚將身翻去,壓在秋如雁身上,兩人像小孩打架一般,拉扯扭打,隨後,秋如雁推開他,又反壓回去,騎在了他身上。
見趙無淚不在反抗,面色通紅,雙目看去它處,秋如雁才發現此舉不雅,急忙躺回地上。
過了一會,趙無淚起身後,氣道:“你是個瘋子,我不想理你,我要去矩州了。”
秋如雁哼了一聲,跟在他身後,相繼躍下山坡,解下韁繩,騎在馬上,往前行駛了一會,追上趙無淚。
“此去矩州還有些路程,你又沒錢,要是餓死在半路,這一生你都見不到你的心上人了,我稍你一程吧。”
說時,秋如雁向他伸出了手,趙無淚恍然明白,自己的錢袋丟了,為了到達矩州,眼下只能如此。
便抓住她的手,也躍上馬背,秋如雁故意把韁繩交給了他,趙無淚也不在顧及什麽,半抱著秋如雁驅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