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無聲許久,全都怔怔地望著中間那個雷霆般的身影。在剛剛過去的半分鍾裡,許多人相信,眼前的一切便是神跡。
上天用輝煌的閃電昭示了正義。
守帳篷臉上神色變幻,轉頭看了看族人,從他們的眼神中,他確信,沒有人會服從自己的命令。
他又看向馬哨,握刀的右手時緊時松,顯示出猶豫和緊張的心情。
毫無疑問,馬哨現在病得很重,搖搖晃晃,隨時有可能倒下。
但守帳篷還是不敢親自動手,畢竟這家夥的體格著實魁梧得有點嚇人,而且一旦他動手,身後的族人說不定會直接造反,至少有一部分肯定會造反。
再者便是,對於剛才那驚人的雷霆景象,任何人都無法視而不見,守帳篷也有點擔心會不會觸犯神意。
因此猶豫了一會,守帳篷最終只能頗感屈辱地哼了一聲,扔下刀子,轉身離去:“哼!”
馬哨松了口氣,這一松差點讓他暈過去,連忙又緊握長矛,轉身看向烏鴉:“你……應該記得我吧。”
“記得。”烏鴉垂首道。
馬哨點點頭:“如果你們答應我兩個條件,我可以放你們離去。”
“什麽條件?”
馬哨虛弱地喘了一會,繼續說道:“第一個條件,從此以後,阿拉帕霍人再也不侵略任何原住民部族,再也不向其他原住民部族挑起戰端。”
“……第二個條件,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原住民應該團結,你們回去之後,要向所有阿拉帕霍人傳達我的聲音。我做了第一個放下仇恨的人,希望你是下一個。”
烏鴉說道:“我可以答應,但阿拉帕霍人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沒關系。”馬哨的聲音依舊是虛弱的平靜,但接下來的話卻讓烏鴉為之一凜,“我能讓你們離開,就能讓你們回來……如果你們終究不願放下仇恨,我會讓你們放下生命。”
烏鴉想起昨日在戰場上被碾壓的恐懼,連忙說道:“您是一位令人敬畏的英雄。我以我的生命和榮耀起誓,我一定盡我所能,讓所有阿拉帕霍人遵守您的條件!”
馬哨沒再說什麽,斬斷了幾道繩子:“你們走吧……”
眾多阿拉帕霍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互相解開繩子,在雨中陸續離開。
許多人以阿拉帕霍語向馬哨道謝,馬哨雖然聽不懂,但大致能猜到意思。
“感謝您的仁慈。”最後,烏鴉鄭重地俯身行了一禮,然後也離開了阿帕奇營地。
馬哨終於徹底松了口氣,然後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識,“撲通”一聲倒在了雨水之中。
“老師!”
“教官!”
……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三個小時,也可能是三天。
當馬哨從昏迷中醒來時,雷雨早已經結束,天空一片晴朗,明媚的陽光爭先恐後地鑽過一切孔洞和縫隙。
而且外面似乎十分安靜。
這很不尋常,至少在馬哨的記憶裡,幾個月以來,除深夜之外,外面從來沒有這麽安靜過。
仿佛換了個地方。
媽的,老子不會又重生了吧?
馬哨連忙翻身而起,使勁晃了晃腦袋,惺忪的感官逐漸恢復了往日的敏銳。
他還有些暈乎乎的,甚至對昏迷前的事情有點記不太清,直到看到自己左臂的傷口,才恍然想起許多。
對了,傷口感染,發高燒,還有阿拉帕霍俘虜的事……
與昏迷前相比,
他的傷口已經好多了,至少不再紅腫泛膿,高燒自然也隨之褪去。看來在他的身體內部,免疫系統已經宣告了最終的勝利。 除了饑餓之外,馬哨現在沒有任何不適感。
“老師,你醒了!”這時獵鼠從外面進來,驚喜道。
“嗯,剛醒。”馬哨翻出一袋牛肉干,邊啃邊說道,“我昏迷了多久?”
“兩天。”獵鼠說,“外面正在烤肉呢,老師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馬哨當即放下牛肉干,起身跟著獵鼠出了帳篷。雖然烤肉他也早就吃膩了,但無論如何也比啃肉干強。
剛一出帳篷,詫異之色就在他的臉上浮現。
“這……”
馬哨眨了眨眼,怔然地看著營地。
空曠的營地。
以前的時候,阿帕奇營地有幾百個大大小小的錐形帳篷,還有大量的戰馬,四處走動的族人。
然而此時此刻,營地裡的帳篷只剩下十分之一,人員馬匹以及各種雜物相應地也只剩下十分之一左右。
難怪他剛醒來時覺得外面如此安靜,原來人都快走光了。
“戰爭結束,人們當然要回到各自的氏族。”石鴉從不遠處走來,還十分貼心地遞過來一隻烤牛腿。
“原來如此。”馬哨了然地點頭。
印第安人的基本單位是氏族,在戰爭時期,戰士們會響應部落或者部落聯盟的號召,離開氏族,聚集前線。
而一旦恢復和平,人們就會回到氏族,和親人朋友一起生活。
在此前的戰鬥中,馬哨重創了阿拉帕霍人,烏鴉也答應要維持和平,戰爭無疑已經結束了。
馬哨一邊啃著牛腿,一邊走向聚在篝火附近的人群。
“你們呢,你們為什麽不回自己的氏族?”他問道,此時營地裡還剩百人左右,都是熟人。
“我們打算追隨你,馬哨老師。”長棍站起來說道,懇切地說道。
“沒錯,教官,讓我們還有我們的氏族加入眠熊吧!”盲射也站起來說道,他是個獨眼龍,但弓箭和槍法都很出色。
馬哨有些感動,他沉默了一會:“多謝你們的信任……但我也希望你們認真考慮,跟隨我可能會有一些風險,你們知道我一直將美國視為首要的敵人。”
“白人本來就是首要的敵人,正因為我們這樣認為,所以我們才要追隨教官!”草原狼高喊道,他頭上戴著一頂木冠,這證明他是新任的遊戲王。
“老師,只有你能帶領我們擊敗白人!”
石鴉笑著拍了拍馬哨的肩膀:“我已經和他們談過了,留在這裡的人都堅定地信任著你,他們都願意帶著整個氏族加入我們。”
“其實不止他們,還有很多人也想追隨你,但那些人暫時還不能做主,必須先回去和氏族商量,然後才能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