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墨西哥的問題”,指的當然是阿帕奇人對墨西哥的仇恨。
每個印第安部族都恨白人,但最恨的白人卻各不相同,比如塞米諾爾人最恨美國人,福克斯人最恨法國人。
阿帕奇人最恨的白人無疑是墨西哥人,準確地說應該是墨西哥白人,因為這個時期的墨西哥尤其是南部已經開始有不少混血了。
墨西哥政府已經拒絕會見美國的外交使節,戰爭的步伐越來越近。
馬哨雖然不知道原本歷史中阿帕奇是怎麽選擇的,但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阿帕奇肯定是兩恨相權取其輕,兩賄相權取其重,倒向了美國。
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原本的歷史中,阿帕奇人的確選擇了幫助美國人,以對付墨西哥人。然後等到美墨戰爭結束,阿帕奇人面臨的就變成了更狠的美國人。
這也算是印第安人外交的傳統藝能了,總是被仇恨情緒與眼前的利益所蒙蔽。
這無疑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馬哨不會允許部落做這種決定,對現在的阿帕奇來說,最核心的外交戰略只有一個字:苟。
直接加入任何一方都不行。
加入美國一方不行,美國不會因此就改變對阿帕奇的態度,事後肯定還是該殺的殺,該驅逐的驅逐,阿帕奇相當於是當了炮灰。
加入墨西哥一方更不行,墨西哥不可能戰勝美國,阿帕奇在戰爭中加入墨西哥,結果就是戰後被美國清算,下場更淒慘。
所以阿帕奇必須苟,盡可能遠離戰爭前線。
光苟也不行,還要想辦法從戰爭中獲益,吸收戰爭釋放出來的財富,以壯大自身,否則事後還是被清理。
具體操作自然就是賣新式手槍。
兩邊都賣,主要是賣給墨西哥人,反正墨西哥必敗,武器好點,也能給美國人造成更大傷亡。
至於泄露技術什麽,馬哨並不在乎,除非他不用新式手槍,否則柯爾特肯定會很快推出性能相似的新產品。新式手槍本質上依舊是手工製品,想仿造太容易了,又不是光刻機之類的玩意。
早晚都要傳開的東西,現在趁著美墨戰爭爆發,他還能狠撈一波,最大程度地變現這一短暫的技術優勢。
下次想有這麽好的機會,恐怕只能等到南北戰爭了。
考慮到傳統上阿帕奇人對墨西哥人的仇恨,想要賣新式手槍給墨西哥人,馬哨覺得有必要給族人做一點思想工作。
他和下雨天將部落議事會、眠熊城議事會的成員都召集起來,幾十人在酋長大廳裡開會。
“這是一次重要的會議,所以我把你們都叫了過來。”馬哨開頭便說道,“會議的內容,主要是關於美墨戰爭。”
“美墨戰爭?”一些人感到詫異,面面相覷。
“美國和墨西哥開打了嗎?”
馬哨說道:“還沒有,不過已經快了。就在這個月,墨西哥政府拒絕會見波爾克的使節,拒絕談判。戰爭越來越近了。”
“我們的領地位於美國和墨西哥的邊境附近,開戰之後,幾乎必然會與白人軍隊有所接觸。我們應該早做準備。”
“今天是1845年的最後一天,進入1846年之後,部落便會進入‘戰備狀態’,以應對外界變化……”
他先是講了些有關戰備狀態的事項,然後話鋒一轉:“在這場大戰中,平原部落的基本立場是中立,不與美國結盟,也不與墨西哥結盟。同時我也會派出使者,
建議其他部落都保持中立。” 老熊遲疑了一會:“大酋長,我有個問題……我們難道不應該趁這個機會報復墨西哥人嗎?”
馬哨:“我們加入戰爭,除了給自身製造傷亡之外,沒有任何好處。美國人不會感謝或者承認我們,戰爭的結局也不會改變——墨西哥必敗。”
聽到墨西哥必敗,很多人都不禁笑了笑。
“這聽上去是個好消息。”下雨天當起了捧哏。
馬哨順著說道:“很遺憾,對我們來說,這其實是一個悲劇。”
“悲劇?”許多人不能理解。
馬哨深吸一口氣:“我來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聽到這個,人們不由精神了幾分,紛紛伏在桌上作傾聽狀——沒人不喜歡聽馬哨講故事。
“故事發生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在這場戰爭中,美國出現了一種新型的戰士,狙擊手。”馬哨緩緩說道。
“這些狙擊手大多是精通槍法的高手,他們常常躲在隱蔽的地方,使用來複槍射擊英國的軍官。”
“因為狙擊手的存在,英國軍官損失慘重,每一個將領都生怕被狙擊手盯上,人人自危。”
“但這些狙擊手也並非都是高手,總有那麽幾個槍法不準的。 ”
停頓了一下,馬哨繼續說:“比如有一次,一位英國將軍到戰爭前線去視察,結果士兵向他匯報說:將軍,前面不遠處藏著一個狙擊手,不過他的槍法稀爛,這幾天一個人都沒有打中!”
“聽到附近有狙擊手,英國將軍憤怒而又恐懼,他連忙質問士兵:既然發現有狙擊手,為什麽不乾掉他?”
“結果士兵卻回答他:將軍,你瘋了嗎,難道你想美國人換一個槍法準的狙擊手嗎?”
馬哨話音剛落,就有幾人誇張地大笑起來:“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我了!”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淚。
馬哨對此早就見怪不怪,在這個娛樂貧乏的年代,除了個別人之外,絕大多數人的笑點都比他低不少。
印第安人的這種現象尤其突出,他講故事的時候經常會面對這種突然起來的大笑。
待幾個笑點最低的人也停下來,馬哨繼續說道:“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麽墨西哥的失敗對我們來說會是一個悲劇了嗎?”
“一個敵人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未必是安全,也可能是一個更危險的敵人。”
“墨西哥人雖然必敗無疑,但墨西哥人失敗之後,美國人會取代他的位置,佔據附近大片的土地和資源,成為我們最大的敵人。”
“而與墨西哥相比,美國更加強大,也更加凶殘。”馬哨沉聲道,“加拿大廢除了奴隸製,墨西哥也廢除了奴隸製——德克薩斯加入美國,這既是美國的擴張,也是奴隸製的複辟!”
“這是一個真正邪惡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