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質無疑是最主要的。
人類能吃飽飯的盛世常有,但平均身高的大幅增長只會在蛋白質充裕的工業時代出現。
不僅是身高,一個人成年以後的方方面面,包括智力、精力、情緒調節能力等等,都和其早期的蛋白質攝入量息息相關,尤其是動物蛋白,也即肉蛋奶等。
馬哨生活在一個狩獵族群,對於蛋白質倒是不用太擔心,主食就是野牛肉。在這裡,缺乏蛋白質等同於饑荒,不是營養計劃需要考慮的問題。
蛋白質以外的其它營養就有點麻煩了,尤其是維生素。
肉煮熟之後,維生素會有所流失,但為此生吃野牛肉又有點舍本逐末,不乾不淨的,萬一生了大病怎辦,難道去找美國醫生?怕是直接給你來個頭皮環切,最絲滑的割頭皮體驗。
一般來說,這種缺乏也不會太嚴重,但馬哨希望自己能長得更健康強壯一些,九歲正處在身體發育的黃金階段。
他前世就是病死,更讓他感到恥辱的是,他死前曾簽署遺體捐獻協議,結果肝髒因為有脂肪肝而無法捐獻!
這輩子說什麽也得健康地活著。
現在是1840年,還是印第安部落,補劑之類的東西肯定找不到,想要補充營養,只能改變飲食結構。
馬哨不是專業的營養師,精細的方案提不出來,真正能落實的操作其實只有一個:飲食多樣化。
就是吃牛肉之余,也吃些果蔬、魚蝦、雜糧。
對此,馬哨只能自己動手了。
雖然氏族經常也會采集一些野果野菜,但數量較少,不是每頓飯都有。而且負責采集野果野菜的一直是婦女,現在族裡沒幾個婦女了,所以他想加餐自然要親自動手。
好在這頓飯還不必,野果尚有現成的,馬哨啃完牛肉干便吃了幾個。
野果的味道不怎麽樣,多有些酸澀。後世各種香甜圓潤的瓜果,都是長期育種和精心栽培的產物。
但為了這副身體的發育,酸澀就酸澀吧,他現在可沒資格挑食。
在酋長家吃完晚飯,馬哨回到了自己家的帳篷,準備休息。
帳篷不大,一家三口住著略顯擁擠,不過現在只有他一人,反倒有些空曠。
他的床鋪很簡單,兩張松軟寬大的野牛皮,一張鋪在地上,一張蓋在身上。
外面依舊時不時地傳來族人的哭聲,甚至有些愈演愈烈,似乎是入睡之際空蕩蕩的床席再次勾起了人們的悲傷。
馬哨躺在野牛皮上,同樣有些恍惚,過去的記憶在腦海裡沉浮,有些是二十一世紀的,也有些是氏族的。
這讓他有些心緒萬千,久久不能入眠。
馬哨當然想拯救自己的族群,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想法,既符合他的情感和理想,也與他個人的現實利益相一致。
同時,毫無疑問,如果有誰能夠拯救弱小的印第安人,隻可能是身為重生者的他。
然而即便他身負超越時代近兩百年的知識,對於這個目標,也依舊感到毫無底氣。
歸根結底,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物理老師,盡管在網上覺得自己很牛逼,但他自覺根本沒法和那種力挽狂瀾的風流人物相提並論。
馬哨也曾設想過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場景,無非是做個物理學巨佬,把麥克斯韋、愛因斯坦、普朗克等人的理論統統拿出來,震碎物理學界,贏得無盡美名,同時建設一下中國的科學教育事業。
這種級別的物理學家,
牛頓見了都得往後排一個檔位,活生生就是個聖人,在哪都不會有性命之憂。而中國自有歷史進程,他無須過多干涉,也不敢亂干涉……萬一弄巧成拙怎辦,對吧? 馬哨覺得這很完美。
結果命運把他變成了一個印第安人,難以接觸物理學界,原有的歷史進程更是通向死路,而且指不定哪天就被滅了全族老少,頭皮都給你割咯。
總不能當帶路黨吧?
馬哨對自己的犧牲精神深表懷疑,他覺得自己挺慫的。但至少,在腦門子被槍頂住之前,帶路這種事他是肯定不會乾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哭聲已經停歇,馬哨的思路終於樂觀起來。
就當他YY自己成為巨型物理學家的時候,一個物理現象突然映入腦海。
姆潘巴現象,熱水有時比冷水更快結冰,甚至還存在對稱的效應,即冷水有時比熱水更快加熱。
這看起來很反直覺,但它確實客觀存在。
冷水和熱水的差距真就像看起來那麽大嗎?
與水相比,文明的進程只會更加複雜,直覺上的差距真就可靠嗎?
以弱勝強, 自古有之。清兵能入關,印第安人又何妨一試。
而且自己已經死過一次,就算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瞻前顧後屬實沒必要。
馬哨心情好了許多,隨即仿佛想起什麽,連忙從懷裡一摸,取出懷表——從白人手裡搶到的那個。
擦,都三點多了。
趕緊睡覺!
身體發育不僅要有營養,鍛煉、睡眠都很重要。
馬哨連忙躺好,掐斷一切雜念。隨後可能是因為這副身體天賦異稟,他掐斷雜念之後,竟然十幾秒鍾就睡著了。
夜深人靜。
眠熊酋長從帳篷裡鑽出,手持煙杆,眉頭緊鎖地在營地即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酋長?”
老酋長聞聲轉頭:“石鴉啊,你也醒了。”
石鴉點頭。
老酋長沒說什麽,依舊是眉頭緊鎖的模樣,時而嘬著煙。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道:“我剛剛做了個夢……眠熊睜開了眼睛。”
“什麽。”石鴉聞言,不禁露出吃驚之色。
氏族和歷代酋長的名字便是眠熊,這種夢境在眠熊氏族人的眼裡自然非同一般,也難怪酋長半夜跑到營地散步。
“我想,這是大靈的啟示。”酋長又道,“我們或許不應該並入其他氏族。”
石鴉猶豫道:“可是,我們幾乎沒有女人了,如果不並入其他氏族,氏族必然難以繁衍。”
“我們還有男人。”老酋長緩緩說道。
石鴉眨了眨眼睛:“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