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喝了些酒，不知怎麽入睡還困難了，躺了很久，葉奕凡迷迷糊糊發現自己又坐在那張椅子上，正把桌上的東西都裝進了黑皮箱裡，慢慢地，所有的東西都收乾淨了，皮包也鼓了起來。他準備站下來，但第一次沒有成功，深深吸了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終於站起來了。提著皮包，向門慢慢走去，他目光向前看著，但仿佛知道，以他身體所在的線為界，身體之後的人，都抬起頭看著他，身體前的人，都若無惹事的低著頭，但隨著他向前移動，移到他身後的人，也都抬起了頭。終於他走到門口，推開門，慢慢走了出去，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後，這時他仿佛聽到了輕輕的抽泣聲，他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哭。

　　第二天上班，其他人已經先走了，他騎著車帶著黎濤一起走，感覺黎濤今天穿的西服以前好象沒見過，一種格子式的，挺新潮，配著黎濤的小分頭，八字胡，大眼鏡，有點那種味道。不過他對服裝也不敏感，看不出什麽來。車放到公司門口，葉奕凡鎖車去，黎濤先進去了。

　　進公司後，黎濤先進了一樓門衛的屋子，把西服掛在那裡，然後換上昨天走時放在那裡的工作服。公司今年專門讓車間生產了一款工作服，藍色的上衣，一人兩件，也挺好看的，要求工作時間必須穿。但剛開始，車間內工人還好，基本都穿，不少管理人員可就不願意穿了，葉奕凡也是經常不穿工作服的一個。有一天，經理穿著特殊號碼的工作服，因為他太胖了，到車間和各辦公室巡視了一圈，從那以後，所有的人，包括經理的司機，都老老實實的穿了。有工作需要經常外出的人，也不怕麻煩的寧可來回換，也不敢不穿。

　　黎濤換完衣服出了門衛室，葉奕凡剛進大門，跟著他一前一後上樓。這時候，看到穆化慶和一樓車間主任張海在一起，一邊神色怪異的嘀咕著什麽，一邊走進了門衛室。一樓的車間主要負責整熨，包裝，釘扣等工作，張海是整體負責的。兩人也沒多想，直接去二樓辦公室了。

　　進辦公室坐下後過了大概能有半小時，黎濤接了個內線電話就出去了，又過了十多分鍾，看到他臉色極為難看的回來了。還沒等問，主動就和葉奕凡說了起來:

　　“我遇到麻煩了，穿那件西服是公司的，被經理看到了，剛才讓我解釋。”

　　“我沒說話，讓我回來想想。”

　　這下葉奕凡也驚了一下，兩人開始一起想補救措施。黎濤繼續說道:

　　“唉，不知是誰把事捅給經理的，這不給他出了個難題嗎。”

　　“如果開了我，這個工作可沒那麽容易接的。”

　　葉奕凡沒聽他這些沒用的話，試探的說道:

　　“如果直接向經理認錯悔過怎麽樣，就說一時糊塗，他也不至於就不給你留後路吧。”

　　黎濤想了半天，歎了口氣，說這樣怕直接就定性了，沒有回旋余地。

　　葉奕凡這種事也沒啥經驗，再想不出其他辦法。

　　黎濤思索了半天，說道:

　　“要不然，只能丟車保帥了。”

　　“就說，是別人給我的，自己不知道怎麽回事。”

　　“這個人，得能抗住事，最好讓別人都不好意思去問。”

　　“只有他了。”

　　葉奕凡也明白他指的是誰，心裡有些迷惘，覺得也不好說什麽，這是溺水之人的求生掙扎，誰也沒有權利要求他顧忌什麽，一切憑內心選擇吧，反正世間自有公道，

一句話也沒有說。　　下午黎濤又去了經理辦公室，葉奕凡也緊張的等待著結果，沒一會兒，人就回來了。這回臉色更難看了，一臉苦笑的說了經過。

　　原來經理再次讓他解釋，他裝作遲疑為難的說，這個事吧，確實有些內情，但是有些牽涉，也不太方便說。他本想等經理再次逼問的時候，裝作不得已的樣子，一點點把事情往外推，但萬萬不想到經理這個爆脾氣，再也沒有給他任何機會，當時就說:

　　“那好，你不用說了，準備交接工作，下個月就走人吧。”

　　黎濤當時都傻了，半天才明白過味兒來，也知道難以挽回了，就問道:

　　“那我去年的找平工資，能給結嗎。”

　　“只要把工作交接好，那個我肯定給你算。”

　　黎濤最後又說了句:

　　“我做的工作啊，挺亂的，短期內可不太好接，我們公司能接手的，只有小葉。”

　　這話把葉奕凡驚的差點把手裡的杯扔了，但又一想，這麽安排的可能性確實最大，開票那些事，有自己在這兜底，差不多的人都可以乾。但自己確實是不願意乾黎濤那個工作啊，天天算衣服的各種配件用量，再盯著配料到沒到貨，少沒少，簡直是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無聊雜事當中。而開票不需要多少時間，偶爾有事他們後補也不影響什麽，有很多自由時間可以支配，真心不想換，但估計如經理讓做，自己也無法推辭，唉，城門失火。

　　過了一會兒，葉奕凡到門崗那裡轉了轉，他奇怪東窗是怎麽事發的。先進門衛室看了一眼，那件衣服還在那掛著。然後走到門口，門衛老全在門內的那個大桌子後坐著。葉奕凡就走到桌子旁站著，從那個角度看了一會門衛室，突然感覺老全在那裡就神色有異，明顯不淡定了，不禁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嘴都開始哆嗦了。葉奕凡有點奇怪，有點走神，就一直看著他，沒想到老全越發緊張，哆哆嗦嗦的說話了。

　　“小葉啊，那事，確實不能怪我，是小穆和小張先發現的，他們直接就進去看了。”

　　“我的任務經理給我特意交待過，就是要看住廠裡的東西。”

　　“有什麽事都可以直接告訴他，但要出事我沒看明白，我就完了。”

　　“我也沒辦法啊，我瞪眼看見了，要是不說，小穆和小張和經理說了，我肯定得被開。”

　　“所以本來沒想說，但看他們進去了，就沒辦法了，只能打電話給經理，說小黎穿件衣服感覺挺熟，但有點認不準了。經理一聽，馬上就下來去屋裡看了。”

　　“你看我能怎麽辦，我也沒辦法啊。”

　　我的天哪，原來是這樣，交待的挺徹底，這裡竟然還有個大內密探，看來以後得小心了，不知道遲到早退他報不報，葉奕凡可是經常來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