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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笑者密史》九.傳染(下)
  “可惡啊——”

  賽斯在內心咆哮著,他想站起來,想鼓起全身的力氣去把莉莉絲打醒,讓她認清楚這是不是內訌的時候……

  但所有人都仿佛失了智般,只是咧開嘴角朝對方射擊。

  笑聲,痛呼聲,槍擊聲血液飛濺聲以及……身體撞擊地面所發出的碰撞聲,這些聲音混在一起,給賽斯隊長的感官帶來了極大衝擊。

  他寧願相信這只是一場夢,或是一個笑話。

  但迎面吹來的十二月的寒風也讓他認清楚:這就是現實,比一切黑暗,一切謊言都要可怕且真實的……現實。

  所有人都像是染上了一種疾病,一種能使人變得不再正常的怪病,而自己必須得想辦法救他們……

  “那麽先生,您覺得什麽是‘正常’呢?”

  怪異惡心的腔調,在耳邊回旋。

  這次不是從大腦內發出的,而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聲音。

  賽斯悚然一驚,想要掏槍朝那人射擊……但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呼…呼…是你……”

  他的喉嚨裡鑽出微弱的喘息聲。

  “嗯~小弟弟,你和六十三年前幾乎毫無變化,”那男人緩緩走過他的身旁,走過已橫屍遍野只剩下莉莉絲一人滿身血汙的血泊。

  “講個笑話如何?”

  羅德摘下禮帽,咧開嘴角,鮮紅的嘴角微微滲出鮮血。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異樣的聲音。

  “惡魔……”

  那聲音是賽斯隊長的。

  “去死吧……”

  子彈呼嘯著,伴隨著火藥爆炸的聲音穿過羅德的身體,迅速在其心臟部位留下一個血洞。

  而羅德,只是輕松地咧開了嘴角。

  “哦天,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這種古董槍,難道說您是懷舊黨,嗯?”

  他轉過身,蹲下腰,抓著賽斯的衣領,像提雛雞那樣輕松地將其拎起來。

  然後用他那張可憎的雙眼注視著對方。

  賽斯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那並非是對怪異的恐懼……而是來自基因深處,對天敵本能的逃避心理。

  然後......他看清了。

  面前的男人,真正的面貌。

  【該死,一開始就該注意到的......】

  他咽了口口水

  【從一開始就該選擇逃跑。】

  【因為那絕對並非是他們所能理解之物......】

  “害怕?”

  羅德“咯咯”地笑了起來,像是聽見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

  【他是病毒】

  賽斯的嘴角不知何時已像其他人那樣誇張地咧開,他的皮膚就像是石膏那般慘白而毫無生氣,宛若被塗上了白色油彩。

  頭髮也越來越深綠。

  【逃,要逃】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開始放聲大笑,先開始是小聲的,像是從即將崩潰的大壩中激射而出的一道水流,接著便是整座理智大壩的崩潰。

  狂笑聲回蕩在醫院門口,那聲音來自他喉嚨深處,卻並非屬於他自己。

  他知道,這不是他。

  “但有又什麽是真實的呢?塞斯先生。”

  那個魔鬼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歡笑,這就是唯一的真實。”

  【他是病源,六十多年前感染了整座城市的病源】

  【無人知道他來自何方,又將去往哪裡】

  【唯一可以知曉的,

只有他那可憎的妝容和荒誕的笑聲】  賽斯使勁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爬到槍前。

  這是前輩留給他的,唯一的贈品,也是他的遺物,當初前輩就是用這把槍自殺的.......

  當時的他並不明白前輩為何會這麽做,但現在,他有點理解了。

  【他無法治愈,完完全全的無藥可救,而我能做的,只是為這世界減少一個傳染源。】

  顫抖地將槍口對準自己,賽斯一邊狂笑,一邊流著眼淚,閉上了眼睛。

  ............

  ............

  ............

  k市病了,雖然早就如此,但如今這股病才徹底爆發。

  那個男人——或者說魔鬼。他走過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烈火和狂笑聲覆蓋,血紅的霧氣仿佛永遠纏繞著他,市民們,無論是剛剛會走路的小孩,還是半隻腳踏入墳墓的老人,都看見了他。

  然後也變成他。

  “看來我回來的不怎麽是時候......”

  張徐非常頭疼,頭疼到想要撞向身旁的牆壁自殺。

  但他做不到,既然他是這個時代數不算多的【理智】的代表,那就必須保持清醒。

  因為他要治愈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瘋狂的一批人。

  只不過這些人現在都逃了出去,像是野獸出了籠子。

  其實就算是野獸也不至於讓他這麽煩惱.......最可怕的是,這群野獸中,混著一個異種。

  “唉。”他再次歎了口氣。

  這世界有時候就這麽操蛋,然而他必須嘗試理解並包容這一切。

  “真是瘋了。”

  面前是醫院的走廊,這裡曾經潔淨無比,但如今布滿刀痕和血跡,病房裡空空如也。

  不過這也正常,換是他,被同一個地方囚禁了幾十年也會嘗試任何方法逃出去, 現在籠子開了,他有理由不逃嗎?

  但有些人就是這麽怪,連動都不願動一下。

  “何必出去遭罪呢?醫生,進來喝些咖啡暖暖身子吧。”一個熟悉的男音從身旁傳來,張徐回頭望去——那是威廉·曼加,曾經的著名學者加生物學博士。

  “博士,”張徐苦澀地笑了笑,“我可付不起費用。”

  “沒事,反正這不過是速溶咖啡,為了修複電路我花了點功夫,最後還得入侵幾個還算完好的機器人,讓它們幫忙才泡好了這杯咖啡......”

  “我用不起你們這婊子養的有錢人的打磨機——雖然給我充足的材料要我做個也不是事——更沒有咖啡豆,只能這麽將就了。”

  “還有我早就不是博士了,學會取消了我的頭銜,竊取了我的一切名利榮譽,給我加上了‘盜竊者’的罪名......天,前陣子我還在幫這群婊子養的混帳乾活。”

  “你看,有時再怎麽聰明的人也如此愚蠢。”

  “根本沒有什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過是各自立場不同,無法互相理解罷了。”

  “他媽的。”

  威廉“嘖”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看書去了。

  這個曾經滿身榮光的生物學博士,如今卻被關在精神病院。

  也許他真的沒病?

  張徐沒有出聲,只是默默走了進去,拿起桌上的咖啡杯。

  棕色——加上些許雲朵般的純白——映襯著頭頂的燈光,像是光與暗,兩種互相矛盾的存在。

  然後,他一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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