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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笑者密史》五.真實
  【日子依舊平淡】

  葉琳娜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了下肩膀。

  【一切都在朝最合理的方向發展,當然,向來如此】

  她看見了時鍾。

  【是的,合理】

  “已經七點半了嗎?”

  她打了個哈欠,起身繼而望向鏡中的自己,然後......試著笑了下,對方也回以微笑。

  【你看見了什麽?】

  她皺了下眉頭。

  【虛偽,空洞,以及......拘束】

  【你看,這就是你們口中那所謂的“合理”,可笑至極。】

  她猛地甩了幾下腦袋,像是要甩開什麽似的。

  “說起來今天是我正式參加工作的第二天呢,可不能遲到了。”

  ——————————

  “集體的中心人物——或者說掌權者——他們常會以【集體】的名義去行事,當他們真的這麽做時,他所擁護的集體就會賦予其無上的權力和執行力,這裡他的言行舉止代表的就不僅僅只是他個人了。”

  “而是【集體】。”

  “在這種氛圍下,掌權者不管做什麽怎麽做都會被集體【合理化】,個人的利益已不再重要,所有敢與掌權者爭鋒相對者都會成為犧牲品......”

  “因為集體永遠高於個人,比例永遠勝於個例。”

  “而我本人,也曾是受害者。”

  “於是我得出結論——集體有害。”

  羅德靠著牆,盤腿坐在地上,慢悠悠地對坐在鋼化玻璃板後的葉琳娜說道。

  他聲音不大,但在這狹小的禁閉室內卻顯得無比響亮......以至於刺耳。

  “這麽說,您是反集體主義者?”

  葉琳娜臉上那職業化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此時她仍然穿著那件製服,手上抓著調查表。

  “嗯......你這麽認為也沒錯,”羅德咧開嘴角,笑了一下,隨後舉起右手在空中比劃著,“集體是一種毒物,足以致人於死命的毒品,他會折磨你的身心,侵蝕你的理智,直到......你徹底被那群愚民同,成為被掌權者奴隸的傀儡之一。”

  “簡單地說就是行屍走肉。”

  “所以你大可以稱呼我為【個人主義者】或者【精英主義者】。”

  葉琳娜醫生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在表格上打了一勾。

  “醫生?”

  羅德忽然發聲。

  他輕笑著,用一種看寵物般的眼神,注視著對方。

  “嗯?”

  葉琳娜偏了偏頭,露出不解的神色。

  “試想一下,假設你現在正處於高空,哦不,假設你正處於世界之巔,身體輕盈,宛若羽毛......”

  她猛地一怔,手上的表格不知何時落地,整個人仿佛入魔了般看著玻璃後的那個瘋子,那個令無數醫生抓狂甚至發瘋猶如病源般的男人,神情變得麻木。

  “你看見了什麽,醫生?”

  葉琳娜沒有回答,眼中只有入迷。

  直到荷包裡的手機發出響聲將她驚起,隨後她便抓起表格,頭也不回地向外逃去。

  仿佛在逃離某種即將逼近的怪物——或者深淵。

  隻留下羅德在原地發出一陣又一陣刺耳難聽的狂笑聲。

  【你到底看見了什麽?】

  ——————————

  “Happy birthday to you!!!”

  葉琳娜剛進屋便聽見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夾雜著笑聲和打火機擦亮的聲音。  新男友羅伯特的身影從牆壁後探出頭來,臉上布滿難以抑製的喜悅,手裡還拿著紙質的王冠。。

  而自己的父親——那個最近剛和她重歸於好的親生父親——就坐在桌前,面前放著剛好插滿二十三根蠟燭的蛋糕。

  她這才想起來,今天似乎是自己的生日?

  出乎意料的發展令她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男友拉她入座她才想起來自己該做些什麽。

  是啊,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那麽......

  我或許應該對他們露出微笑。

  葉琳娜有些僵硬地咧開嘴角,似乎很不習慣。

  她的人生中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驚喜”這個詞了?從出生到工作前一直如此,就連拿到這份工作也因自己的成績變得理所當然。

  除了現在。

  她鼻子有些發酸,本來應是應付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真。

  是的,一切都在朝最好的方向發展。

  本來不苟言笑的父親忽然靠前了身體,用一種極為滑稽的語氣講了個笑話,引得她哈哈大笑。

  直至淚花泛起。

  她的人生中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驚喜了,那麽,現在放松一下也不過分吧?

  她再次笑了下,祈禱似的雙手合攏握住,然後閉上眼睛。

  【嗯~男友,父親,愛情,親情,理解,燭光,溫暖以及蛋糕。】

  【真是溫馨的一幕,不對嗎?】

  【所以醫生,你到底看見了什麽?】

  葉琳娜張開小嘴,吹滅了蠟燭。

  但這次沒有歡呼,也沒有歡笑,更沒有鼓掌,仿佛老舊的電路忽然損壞。

  仿佛......突然停止跳動的心臟,以及解開迷霧後破曉的光芒。

  【是的,我看見了......】

  她睜開眼。

  【是什麽?】

  【一切】

  男友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嘴角如同被割開般緩緩裂開,表情變得癲狂且怪誕,他仰起頭,那雙眼睛本應在的位置——眼眶——已經空無一物, 只有漆黑。

  【我看見了......真實,或者說“真相”】

  葉琳娜捂住嘴,臉色變得蒼白,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相?】

  某種惡心的情緒在內心蔓延,但此時她已顧不得那麽多,只是猛地推開桌子,任蛋糕和蠟燭落地,然後逃似的飛奔出去。

  【是的,真相......如此真實......】

  背後傳來瘋子的狂笑聲,也如他那笑容怪誕且可怕。

  【令人不安】

  她不知所措地逃竄著,面前的路似乎在延伸,她向門口那路燈逃去,但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一步。

  “爸爸呢?他去哪了?”

  這是葉琳娜在逃跑時,內心最先想到的問題。

  她沿著似乎永遠也抵達不了盡頭的直路,拚盡全力奔跑著。

  【我早就該發覺的......】

  “有人嗎?”她大聲向周圍喊叫著,似乎想尋求救援。

  但回應她的只有靜默,以及十二月的寒風。

  【或許我早已瘋狂,但也不應忘掉那件事......】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道門。

  她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奔跑有了目的地,她感到身體輕盈,健步如飛。

  【那件事?】

  她衝上去,抓住門把手,轉動,拉開。

  【我不該忘記的......】

  光芒從門縫傾瀉而出,葉琳娜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那是一面鏡子。

  她跪倒在地,雙手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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