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李兩人來到劉熙平家的時候，已是初夜。前面的大門上果然貼了封條，他倆偷偷翻牆爬進爺爺家的後花園，走到通往花園的後門處，發現這扇門也從裡面反鎖上了，劉醒一示意李摩西跟著她走，她知道從自己房間的推窗可以爬進去。她從小和爺爺住在這裡，直到上大學了才開始住校，所以對這裡的一磚一瓦還很熟悉。

　　還好這時四下寂靜無人，他倆沒費太多工夫就爬進了屋，李摩西打開小手電筒照明，劉醒一的房間很整齊，正中間一張粉紅色小床，印著hello kitty圖案的被褥一絲不苟地擺疊成一塵不染的樣子，枕頭邊放著兩三個布娃娃，床的左右兩邊分別有一張白樺木書桌，桌上各擺放著一個宜家相框，裡面是劉醒一和爺爺的合照，床尾的大衣櫃門上還貼了兩張鹿晗的海報。

　　爺爺被害已經過去三天了，在劉醒一的睡房裡仍能聞到書房傳來的血腥味，劉醒一抓著李摩西的胳膊，兩人慢慢走進爺爺的書房，現場已經被清理過了，隻留下地下和書櫃上一個白色的人形粉筆圈和地上一灘乾涸的血跡。

　　李摩西看了看四周，二十平米的書房除了文具就是書，一張紫檀木大書桌對著兩扇大玻璃推窗，書桌左右各擺放著一排落地書架，上面堆滿了各類厚重的書籍，剩下的一面牆上左右貼著一副對聯，上聯:風調雨順天天順其自然順，下聯:日月經天朗朗天下太平天。對聯中間是一幅中國水墨畫。

　　李摩西看見書架和書桌都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他轉頭問劉醒一，“你上次來的時候，這裡就已經被人翻動過嗎?”

　　“是的，和我發現爺爺屍體時一模一樣，沒有變化。”劉醒一一邊回答一邊在查看著爺爺書桌上的書籍和筆記本，桌上有好幾本書摞成一堆，都是些和張獻忠有關的明末農民起義的文史參考資料，書上還用鎮紙壓著字條，紙上寫著“給鳳兒”，她認出這是爺爺的筆跡，應該是爺爺找來給她寫實習論文用的參考文獻。

　　李摩西在旁邊盯著地上的白圈和血跡看了一會兒，又問道:“醒一，你看看這裡是不是寫了三個字?”

　　劉醒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灘血跡的旁邊，確實有蘸血劃過的痕跡，仔細辨認一下，寫的應該是“畫中人”三個字。

　　“畫中人?是牆上的這幅畫嗎?”

　　李摩西的手電筒照向牆上的那副水墨畫，畫上有一條河，河上一座橋，有位身著儒裝的年輕男子正低頭彎腰為一位老叟穿鞋，老叟卻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手裡握著一卷竹簡。

　　劉醒一介紹說:“這幅畫叫張良拜師圖，講的是張良行刺秦始皇未遂後，逃到下邳隱居，偶遇黃石老人並拜師學藝，黃石老人傳了他三卷太公兵法。張良學成以後，輔佐劉邦滅秦打敗項羽平定了天下。”

　　她摸著牆上的畫，想了想接著說道:“這幅畫已經掛在爺爺書房好些年了，是爺爺的老友溫再宇伯伯的墨寶。溫伯伯是SC書法家協會的常務理事，書畫造詣深厚，作品曾多次被送往日韓東南亞等國鑒賞交流。”

　　李摩西皺著眉頭說，“你爺爺既然留下血字，肯定和他被害有關。畫中人，要麽是在暗示凶手的身份，要麽就是暗示凶手想從你爺爺處奪走的東西。不過，畫中人究竟是指張良還是黃石老人，也許是這個作畫的人呢?”李摩西望著牆上的畫陷入了沉思。

　　劉醒一插話:“在這裡停留太久不方便，咱們先把這畫用手機拍下來，

回去慢慢查資料慢慢想吧?”　　“OK，我來拍。”李摩西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

　　這時他後腦突然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他眼前一黑，悶哼一聲險些昏了過去。劉醒一嚇得尖叫了一聲，一個蒙面黑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們後面，正用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抵住李摩西的脖子。黑衣人歷聲說:“把畫取下來給我，不然我就割斷他的喉嚨。”

　　劉醒一嚇得說不出話來，舉起雙手示意服從，她按照黑衣人的吩咐把牆上的水墨畫取了下來，卷好遞給黑衣人。黑衣人伸出一隻手來取畫，誰知劉醒一並沒放手，兩人各抓著畫的一頭在拉扯，這時劉醒一突然叫了一聲:“陳美美！”

　　話聲音不大，可以看到黑衣人愣了一下，突然用力把李摩西推向劉醒一，劉醒一下意識地放手抱住撞過來的李摩西，衝力很大，兩人抱在一起滾落地下，黑衣人趁機跑入劉醒一房間，帶著畫翻窗一躍逃了出去。

　　劉醒一用力掙扎，推開壓在身上的李摩西，“你抱夠了沒?”她怒氣衝衝地站起來拍拍灰塵整理衣服。

　　“沒……沒有的事，我是那種人嗎?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好吧”李摩西摸著後腦被敲處，喃喃自語，“完了完了，下手好狠，智商都打折了，好在我還有顏值。”

　　“我們要不要追出去?”劉醒一問得自己都沒有一點底氣。

　　“算了，追不上，追上了也打不過，人家肯定是職業殺手。”李摩西還在撫摸痛處，“你認識她?”

　　“恩，她蒙著臉，我只是感覺很像試著叫了一聲，沒想到蒙對了。她是N大的學生，曾經和我住在考古志願者隊同一個宿舍裡，不過她隻呆了兩周就病退了。”

　　李摩西眼睛一亮，“哦，原來是個女殺手。What a bitch！我被她敲得腦皮發麻，脖子都劃出血了，隻沾到一身香水味，連她背影都沒瞧見一眼，虧大了。”

　　“哼！她還是美女呢！你想做風流鬼就去追吧，還來得及，我不攔著，早知道剛才就不把畫給他，成全你。”

　　“Come on，開個玩笑而已，我們也趕緊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李摩西說完，撿起手電筒，又在四周拍了幾張照片。

　　他們還是從原路返回，劉醒一率先跳出窗外，李摩西在爬窗前回頭望了一眼劉醒一的床，遲疑了一下，走去床頭拿起了一隻玩具熊，這才翻窗出去。

　　劉醒一在窗下不解地看著他手裡的熊，“你拿它幹嘛?這是我16歲生日時爺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有你的味道，我帶回去留個紀念。”李摩西厚顏無恥地笑著。

　　“死變態！”劉醒一一巴掌打在李摩西的後腦，恰好是剛才被黑衣人猛敲的痛處，李摩西疼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卻不敢大聲叫喚，只能捂著頭小聲哼哼。

　　兩人連夜回到劉醒一的學校附近，宿舍半夜宵禁回不去，兩人就在附近小旅館開了間雙床房，打算先對付一晚再說。

　　雙床房裡有兩張單人床，劉醒一先躺下休息，李摩西坐在自己床上翻看手機裡剛才拍的照片，然後又拿起劉醒一的玩具熊來仔細端詳。

　　這個玩具熊個頭不大，短細的絨毛摸上去手感舒服，小熊的脖子上有個塑料領結，上面還有三個小按鈕。左邊的黃色按鈕一按下去，小熊眼睛會發光，再按中間的綠色按鈕，立刻響起來一曲歡快的音樂。劉醒一在旁邊原本就睡不著，被他一吵更是惱火， “喂！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嗎?”

　　突然音樂聲中斷，空氣中響起了劉熙平急促的聲音，“鳳兒，有壞人要來抓爺爺，如果你聽到錄音，馬上去找溫伯伯。你是爺爺的驕傲，一定要堅強活下去。”

　　劉醒一猛地坐起來，驚訝地和李摩西對望，“這應該是爺爺遇害前的留言，你是怎麽發現的?”

　　李摩西捋了下額頭的劉海，得意地說:“你沒發現嗎?你爺爺的書房和你的房間布置都是完全對稱的，尤其是你的房間更明顯，床和衣櫃是中軸線，左右兩張一樣的書桌、書桌上一樣的合照、連衣櫃上海報貼的位置都是完全對稱的，房間裡唯一不對稱的地方就是枕頭邊多出來的這隻玩具熊。我猜那應該不是它原來擺放的位置，對嗎?”

　　“嗯，我一直把它擺在自己衣櫃裡，雖然知道它能錄音，但是從沒想過爺爺居然會用它給我留言。”

　　“你爺爺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也許他已經預料到那些壞人要來，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

　　“天呀，我想起來了，爺爺那天在電話裡說，晚上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誰知道那竟然是他最後一句話，他再也沒辦法親口告訴我什麽了。”劉醒一傷心地垂下了頭，眼淚又不住地往下滴。

　　李摩西走過去抱著她的頭，“別難過了，起碼爺爺已經告訴了你接下來要做什麽，他走得不至於太遺憾，你，就是他的驕傲，而我，會陪你一起去完成他的遺願。”

　　劉醒一抱著玩具熊，無力地靠在李摩西的懷裡小聲地抽泣，哭著哭著慢慢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