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出現在蘇醒的江訪霖面前的,是幾張靠的很近,表情複雜的大臉。大多數臉上都充滿著擔心,但是其中一些臉上似乎蘊含著更多感情。
愧疚?慶幸?還有一些,額,似乎是傾慕……希望他們下句話不會是家裡的米缸已經被吃完了,江訪霖略帶調侃的冒出了這個想法。
“她現在需要安靜,你們幾個散開點。”
從幾張大臉的後方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幾張大臉後退,江訪霖才發現這是湊得很近的幾個穿著廉價黑色西裝的男人,而不是隻長了上半身的怪物。
我在一間看不出材質的房間,大概是老式的磚瓦房的經典結構。江訪霖這麽下判斷,因為這種結構在伊拉克之類的地方見過太多次了,對她來說這要比雙親的臉還要熟悉。
“你終於醒了。”少女沒有起伏的聲音再次響起。
江訪霖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了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穿著黑色絲綢連衣裙的少女。
十七八歲的樣子,可是其他人,哪怕是年紀比她大了不少的,看上去都對她很尊敬的樣子。她是這裡的主人,還是主人的女兒?是個尊貴的大小姐?
江訪霖無言的著看著她。突然她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稍微活動了一下雙腿,同時把注意力集中在下腹部。
結果並不是做夢啊,或者說不僅僅是做夢……江訪霖暗中歎了口氣。
“你現在怎麽樣?”文靜少女睜大著眼睛看著江訪霖,就像在觀察她,用一種平淡的,沒有什麽起伏的語調慢慢的對她說話,“能控制身體嗎?有沒有聽見什麽幻覺一樣的低語?有緊張或者害怕之類的情緒嗎?”
她的沒有起伏的聲音讓江訪霖忽然就平靜了下來,壓下了因為穿越而帶來的強烈複雜情感。
“我……”
江訪霖剛剛開口就愣住了,因為從她的嘴裡發出的是一個沙啞又低沉的聲音,和夢裡的她說話的聲音相似,但又有很大的差別,就像是整整一年沒有喝過水。而且氣管的深處傳來一陣刺痛,這讓她本能的用手撫摸自己的喉嚨。
“你有一個星期滴水未進了,喉嚨難受是正常的。”文靜少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看上去放心了一些,悅耳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唱歌一樣有了起伏,“之後你可以去吃點什麽,哦,維斯特應該已經煮了粥,克裡斯剛剛去告訴他你醒來了。休息一會你就可以去了。”
話音剛落,江訪霖才感覺到自己的胃中空空,酸的難受。
文靜少女坐在了江訪霖的床邊,帶著垂下眼瞼沉默了一會,然後看著江訪霖再次開口:“你這個月剩下的時間先休息吧,如果再有噩夢就和我說。”
文靜少女頓了一頓,然後撇開了目光,語調恢復了沒有起伏的平靜。
“如果實在不行,只能讓你成為非凡者了。”
非凡者?江訪霖咀嚼著這個奇怪的詞語。非凡者,表面上理解就是不同於普通人的人。按理來說這個詞可以有很多的理解,但是……
江訪霖的腦海中閃過的是夢境中的那個奇形怪狀的頭盔。
非凡?魔法?超能力?還是差不多的東西……既然我是向石碑祈禱才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就說明會有回應祈禱的神明,甚至是超越了世界的,同時注視著兩個世界的神明,這個世界的非凡說不定基於窺探祂無上偉力的一角……
江訪霖的目光變得深沉了一些。
如果存在超能力,
那我就一定要擁有超能力;如果存在魔法,那我就一定要學會魔法。 這是江訪霖在十幾年的傭兵生涯裡學會的,不屬於正道的畸形常識。
這導致在十幾年在血雨腥風的穿梭中,江訪霖並沒有留下多少積蓄,因為她把它們都換成了實體的東西,比如威力誇張的炸藥,比如最新製造的槍支,各種新材料製造的頭盔和防爆塗料等等。
說的通俗一點,就是這個人患有嚴重的火力不足恐懼症。畸形的認知告訴她,不一定要手握暴力,但是也不能沒有反抗暴力的力量。
傭兵的認知基本都是畸形的。
如果這個世界擁有魔法之類的超自然力量,那麽魔法一定會超越科技,成為暴力的最佳選擇。因為暴力本身是作階級的奴隸存在的,而與科技相比,魔法這種更看重個人實力的東西能更好的為階級服務,暴力一定會很高興拿它來為自己的階層服務。江訪霖深刻的理解這一點。因為她曾經和過去的隊友庫博爭論過神秘學存在的意義。
過去的她,或者說是他,認為神秘學不存在,正是基於這樣的認識———魔法一定會是統治者施加暴力的第一選擇。
而從實用主義的精神出發,這個世界應當也對魔法進行了許多研究,整合了很多理論,就像另一個世界不斷進行的科學研究一樣。現在的問題是,這個世界的魔法文明發展到了哪一步?
江訪霖突然有了一些在這個世界出人頭地的動力。
……
“隊長,隊長。”滿面憂愁的克裡斯向文靜的少女低聲說話,“艾爾芙蘭她怎麽一直發呆,該不會是噩夢對她的精神……”
文靜的少女眯著眼看了克裡斯一眼,用眼神製止了他繼續往下說。
江訪霖不做聲色的往克裡斯那裡瞟了一眼。
這些人看起來認識我,不對,認識這具身體的前主人?那個寬額頭的男人看起來有點直腸子,這種話不能在病人面前說不知道啊。唉,至少知道了我現在的名字。艾爾芙蘭……聽起來像是個姓,還像個貴族的姓氏。
不行,不能帶入原來的經驗裡。對了,噩夢會對精神起到負面影響?江訪霖想到了前世的一些經驗,有了不錯的辦法。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放大,她打定了主意。
江訪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默默的倒數。
三。
二。
一。
艾爾芙蘭睜開了眼睛。
她轉過頭,表情迷茫的看向坐在她床邊被稱作“隊長”的文靜少女。
“那個……你是誰?”
然後她又舉起自己的右手,把目光轉向手心。
“我……又是誰?”
文靜少女眯起的眼睛又瞪大了。她看向房間裡的其他人,又把目光投回艾爾芙蘭的身上,重新眯起眼睛。
“你先把維斯特的粥給吃了,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
艾爾芙蘭點點頭,然後準備起身,卻被文靜少女輕輕按住了肩膀。
“先等等,你身上隻穿了祈禱用的麻布長袍。”文靜少女側過頭,笑眯眯的看向房間裡的男人們。男人們都自覺的轉過頭,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房間。
艾爾芙蘭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體會著因為過久的睡眠和饑餓帶來的脫力感,有一下沒一下的握緊著拳頭。
“你先不要站起來,我去把粥拿過來。”文靜的黑裙少女站起身來,眯著眼睛溫和的笑著,用沒有起伏的溫柔語調自我介紹:“對了,我的名字是索菲婭,這班值夜者們的隊長。”
“值夜者?”
“值夜者就是非凡世界的警察。警察你能理解麽?”
“能。”艾爾芙蘭輕輕點了點頭。
“非凡世界呢?”
“不清楚。”艾爾芙蘭搖了搖頭。
“記得一些就行了,”索菲婭眯著眼睛笑著,“等你把粥給喝完了,我就用儀式祈求女神,試著讓你恢復記憶吧。”
艾爾芙蘭愣了一下,然後開始變得心虛起來。
“嗯……這裡就是你的房間,其實是你的房子來著,雖然黑夜教堂就在隔壁,但是我去拿粥也需要五分鍾左右。這期間你就先自己休息下吧,畢竟你也睡了這麽久,身體該僵了。”
“愛麗絲,我相信你,愛麗絲。”索菲婭披上了掛在衣帽架上的披風,“愛麗絲·艾爾芙蘭。這是你的名字,不管你能不能想起來,都一定要記住。”
索菲婭的語調平淡的就像是在閱讀一段無聊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