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隨著小廝、侍女一同進了新房,又被攙扶著坐在床邊。
剛坐下,耳邊傳來鍾晏沉穩的聲音,“玖娘,我去給長輩們敬酒,你坐一會兒,餓了就吃些點心。”
“哎,好,”何玖娘甜聲應道,“對了!晏哥,別給我兩個哥哥面子,他們商量好了要把你灌醉呢。”
鍾晏溫柔地笑起來,眼神曖昧,“哈哈,知道啦,我一定不給他們耽誤我們…春宵一刻的機會。”
何玖娘嗔他一眼,“你又在說什麽葷話?”
鍾晏牽牽她的手以示安慰,而後便大步流星地往宴客廳去。
待鍾晏一走,何玖娘便騰地站起來,蓋頭扔在一旁。
門外很安靜,連蟬鳴聲也沒有。她悄悄往門那端走去,不顧喜服是否會髒,趴下來從門縫裡往外瞧。
門外是——鞋子。
很多人的鞋子。
當然,還有它們的主人,同樣站在門外。
何玖娘的心臟幾乎要驟停,她的全身力氣都用在了克制自己發出聲音上。
她緩緩向後挪去,卻忘記了門兩側還放置著植物。
她、她笨重的繡花鞋,將它給踢倒了!
何玖娘驚恐的閉上眼,想要逃避即將到來的事情。
“砰,啪!”
植株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最終靜靜躺在水窪裡。
一如何玖娘現在的模樣。
門外的十二雙鞋同時震顫起來。
“小姐!”人未至聲先到,緊接著,丫鬟花藍推門而入,“小姐!你怎麽了?”
只見玖娘蓋著紅蓋頭,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花藍,我想拿點心,可是看不清,就——”
花藍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眼中閃動著幽光,聲音冷漠,“小姐,你為什麽不把蓋頭給掀…”
說到這,花藍突然一下子不說話了。
中計了!
何玖娘蓋頭下的紅唇冷淡地勾出一個弧度。
“婢子失言!婢子失言!小姐別生花藍的氣,是花藍不懂規矩!”她的聲音一下子有了人氣,不再麻木。
“無事,平日你我主仆二人之間不拘小節慣了,你一時緩不過來也尋常,”何玖娘假惺惺地安慰著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丫鬟。
等花藍把房間收拾好,何玖娘就開始趕她出門了,“先下去吧,有事我會喊你的。”
“是,婢子告退。”
花藍跨過門檻,輕柔地關上門,與平時的舉動如出一轍。
等等,平時?
何玖娘皺起眉頭。
花藍平時是什麽舉動?她又是什麽性格?怎麽現在,自己如同與記憶隔了層紗一般,什麽都不是很清楚,卻又什麽都能記得一些。
她煩躁地將蓋頭撂在一邊,又去盯門縫了。
二、四、六…十二!一共十二雙鞋,它們齊齊對著房門,似乎自己一旦有什麽異動,就會破門而入,將自己拆分入腹。
那雙藍色繡花鞋是剛剛花藍的鞋子,兩雙黑布靴是鍾府上小廝、侍衛的統一服飾,四雙只有老年人會穿的錦鞋應當是父母與公婆…
該死,該死!難不成他們全被鬼附了身?
何玖娘繼續往右看。
兩雙玄色織金錦靴很熟悉,正是自己買來送給兩位兄長的。
她的心如同被百抓千撓,恨不得立馬衝出去。可是,理智最終佔了上風。
右側還有兩雙女眷的鞋,一雙普通些,當是哪個婢女的。另一雙則有著精致繡花,不知是哪路千金。
最右端——最右端的鞋子被衣服遮住了。被一身大紅喜袍遮住了。
何玖娘捂住嘴,再也克制不住,眼淚從那對丹鳳眼中流下來。
這不可能是單純的中邪,他們、他們難道都死了嗎?
良久,她才成功平複心情,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她看著桌上燭台,陷入沉思。
——
一股煙味從裡屋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女人的尖叫聲,“啊!走水了!走水了!花藍!花藍你快來!”
門外的十二個人仿佛一下子被注入靈魂,紛紛動了起來。
其他人要麽去花園要麽去宴客廳,花藍則跑進屋子,焦急地問,“小姐?你在哪?快出來,我去喊幾位…”
話說到一半。
“噗——”是器具刺入血肉的聲音。
何玖娘蹲在門後,一下子站起來偷襲花藍,精準地用發簪懟進了她的胸膛。
花藍退後幾步,然後撲通一聲跪下來,口溢鮮血。
伸出腳向前幾步,何玖娘佯道,“花藍身上的鬼應該消失了吧?你死的好慘,我一定,一定為你報仇!”
說著,她就又A了聽見這話後想要偷襲的花藍一下,給她右邊胸膛也捅了個窟窿。
真好,對A,強迫症舒服了。
看著花藍失去氣息,胸膛不再起伏,何玖娘方才松了一口氣。
解決了一個。
她彎下腰,把花藍拖進屏風內,然後用腳將她踢進火中。
剛剛她可是不惜成本,將新床都給當作了薪柴。
看著一下又弱了許多,但緊接著就開始慢慢長起來的火,何玖娘欣慰地露出一個溫柔笑容。
“果然,火以及它的衍生物才是人類最強大的武器。我記得…火藥的配方是…”
一刻鍾後。
何玖娘走進廚房,左手嫌棄地拿著用紙包起來的硝石,她從馬廄的牆上刮下來的——鍾府太有錢,除了馬廄沒有別地兒是土房子了。
右手一邊抱著木炭,一邊拿了個裝硫磺的罐子。
這個時代給下人吃的饅頭往往用料不是很好,但為了看起來美觀,很多大戶人家都會在廚房裡放硫磺粉末,蒸煮饅頭時撒一些進去,就會讓饅頭看起來白淨。
當然,這是有毒的,不要效仿封建糟粕。
咦?什麽是封建糟粕?
何玖娘回過神來。
半個小時後,她帶著幾包炸藥、一支點燃的蠟燭以及一小桶食用油走了出來。
咦?你問我怎麽做炸藥的?這種事你問刑法呀。
咦?我又在說什麽奇怪的東西?
——
“怎麽就走水了呢?哎呀!快快快,快去滅火!”宴席最上方的鍾侍郎對著身邊侍衛吼道。
一分鍾前,宴席吃得火熱著,有一侍衛闖進來,對著鍾府的老爺子稟報走水的事。
“什麽?!還是新娘子的房間?”得知這個消息,老頭子捂著心口,都快背過氣駕(ru)鶴(tu)西(wei)去(a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