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一出現,聯想起祝名榭的反常,幾人下意識認為祝名榭想要將他們留在這石林中,心中一陣驚疑。
這石林的確是個適合埋伏的地方,只需將兩頭堵上,再派人在兩側石壁之上,自上而下地截擊諸人,就算他們插翅也逃不出這個伏擊圈。
再一想,以祝名榭如此人物,快劍門自是不可能讓他獨自外出,身旁跟著門中高手或者其他幫手暗中護持才是正常之事。
張啟、王許與何大年三人心中焦慮,暗罵祝名榭陰險,就聽見身後的方吟吟喊道:“此處有陷井,先離開再說!”
一邊說,她已經率先轉身向後跑去。
不知該進還是該退的其余三人在她的示范下,稍一猶豫,見她跑得堅決,也無奈何地紛紛轉身跟著跑去,連心中的那點懷疑也拋去了一邊,隻想到先跑出這狹窄的地方,到開闊的叢林再說。
石壁狹窄,跑動中也並排也做不到,原先在前面領路的何大年就成了最後一人。
他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多年,知道膽小之人往往人活得最長,故而遇事從不出頭,此次若不是需要他的追蹤之法,他也絕不會來追蹤祝名榭。
此時就算狼狽地撤出通道,以他的保命經驗也知道對身後的祝名榭多留一份心,只是他卻低估了祝名榭的果斷與速度。
身後凌冽的殺氣迅速逼近,刺激得何大年脊背發寒,恨不得多生兩條腿,跑得更快一倍。他知道身後的祝名榭在他們一動身之時,已經追擊上來,那令人心驚的破空聲就是明證,倘若他再不做出反應,不用兩個呼吸就能被祝名榭纏上。一旦無法短時間脫身,被圍在這方寸之地,極大可能成為第一個死在青城山下的倒霉鬼。
心中驚懼之下,何大年方寸大亂,絲毫沒有出招抵擋祝名榭的打算,也無暇再考慮其他,他提起一口真氣,於石壁的一側一借力,騰身而起,腳尖在前面的王許肩上一踩,如一隻靈活的大鳥,向前掠去。
何大年心中慶幸之時,被踩一腳的王許卻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該死的何大年抓回來大卸八塊。但他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身後那龐大的氣勢已經追到了他的背後,壓迫得他呼吸不暢,連血脈的流動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聽到他人談及祝名榭的武功如何高強之時,他不以為然,隻當是井底之蛙的誇張,但真到了當他自己直面祝名榭之時,才知道祝名榭的武功高到了何等層次。於中原遊歷一年,他從未在哪個青年高手身上感受過這種令人窒息的氣勢。
王許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危及性命的時刻,容不得一點猶豫,一咬牙,全身功力盡皆湧入右臂,大喝一聲,扭身以手中紙扇刺向身後呼嘯而來的醜陋重劍。
一聲悶響,紙扇將重劍擋在身前。
前些時間雖然不曾將關於祝名榭的話放在心上,但在眾人幾乎在他的雙耳內磨出繭子的話語中,他大致對祝名榭還是有了些了解,知道祝名榭爆發力最強的一劍就是出手之時的一劍,若是擋不住這一劍,以這劍巨大的威勢,輕則重傷,故而他一出手也動用了全力,勢必要接住祝名榭的這一劍,其後才有反擊的余地。
可是到紙扇觸到重劍之時,王許卻心中一慌,大感不妙,因為他發覺紙扇前的重劍氣勢強表面強悍,實則虛有其表,其上的勁力一觸即潰,讓他一身的功力都打在了空處。
見到祝名榭越來越近的淡漠雙眼,他才意識到原來祝名榭已經棄劍,
那柄他視為致命危機的重劍只是一個幌子,但他發力太盡,此時已來不及反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祝名榭欺進他的懷裡。 下丹田一痛,王許慘叫一聲,向後飛去,滾落在地,生死不知。
王許的武功並不低,甚至可以說是武功高強,已經達到二流頂尖的層次,若是正大光明的戰過一場,就算祝名榭處於全盛之時,也不可能那麽輕松解決此人,更不用說此時的重傷狀態。
只是王許毫無戰意之下,氣勢全失,就如兩軍對壘,其中一邊見自己戰友都跑了,哪裡提得起戰意,獨自對敵?且此人又沒有太多對敵經驗,於是被祝名榭虛晃一劍後,還未於江湖中創出任何名頭,便落到了這個下場。
此戰雖勝,對於祝名榭而言可謂是勝之不武。
臉上神情不變,祝名榭跨過地上的王許,輕飄飄地追向前面三人,速度竟比輕功最好的何大年還要快上一籌。
他展露在外的武功只有一身劍法,極少有人知道其實他的輕功亦是不弱,在卸去那柄重劍的壓力下,實際上他的速度還要增長數成,是個名副其實的輕身功法大家。
兩側的石壁最高處也不到一丈,何大年已凶狠經輕輕松松地躍到了石壁之上,忽然聽見傳來的王許的慘叫聲,連是否存在埋伏都已經不顧,邁開雙腿,全力向遠處逃去,只在心中向諸神菩薩祈禱,那祝名榭不要追向他這邊。
聽見身後的慘叫,張啟亦是心中一沉。
到這時,他已經開始懷疑此處究竟是有埋伏,還是祝名榭的詭計,更在思考他們如此匆忙逃跑是否有些莫名其妙,仿佛一群驚弓之鳥,但事已至此,此時想這些亦無太多意義,只能先跑出這狹窄的通道,才能從容決定進退。
感受到身後祝名榭的迅速逼近,他也是大吃一驚,連忙催動玄功,向前的速度更快。
剛跑出通道,前面的方吟吟忽然止住身形,張啟身形一頓,差點撞在方吟吟的後背之上。
隻這瞬間,與身後祝名榭的距離已經拉進,張啟心知已經無法再躲避,大喝一聲“方師妹小心”,右手於肩上抽出背上的長刀,轉身向祝名榭劈去,欲要逼開緊追不舍的祝名榭,獲得片刻喘息之機。
因王許的緣故,張啟現在對祝名榭身上傷勢的輕重產生了懷疑,因而不敢有半點大意,一出手就慎重無比。他的戰鬥經歷無疑要比王許豐富得多,出手雖重,卻留有余地,未像王許那般愚蠢,給了祝名榭可乘之機。
見張啟刀法嚴謹,未露出破綻,祝名榭前進的身體忽而停住,詭異地向兩側晃了晃,避開劈下的一刀,又迅疾貼身而上,試圖以凶險的貼身搏鬥,迅速結束這一戰。
他現在身受重傷,完全靠體內的一口真氣強撐至今,只能以快打快,最快速度地結束這一戰,否則一旦被張啟逼開,就會原形畢露,陷入危險形勢之中。
張啟也不是庸手,見祝名榭欺近,手中長刀一轉,向祝名榭的腰上切去。
原以為這一刀會將祝名榭逼退,卻沒想到祝名榭居然以左手迎向刀鋒,張啟吃了一驚,細看之下,才發現祝名榭的左手之上戴著一隻怪異的金屬手套。刀鋒撞擊到那隻手套之上,傳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卻沒有將祝名榭的手掌切掉。
祝名榭左掌握住長刀,右掌輕飄飄地按向張啟的胸口。
強烈的危機讓張啟的心臟狂跳不止,他的左手幾乎下意識地成爪,抓向祝名榭的左掌。
江湖中的爪法大多是霸道的硬功,但張啟此時用的爪法卻陰柔詭秘,令人毛骨悚然,一爪抓出,於方寸之間爪影密布,好似無論怎麽閃避,都避不開這一爪。
祝名榭松開長刀,悠然向後退至一丈外,抖去長袖上的塵土,才看向張啟,皺眉道:“魔功?”
他的語氣雖然看似疑問,卻又帶著一股強烈的自信,聽起來是已經確定張啟所用的爪法是魔門的功法。
張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警惕退後,已經持劍在手的方吟吟,苦笑道:“祝師弟真是好手段,此次師兄輸得心服口服,若是還有下次,當不會讓師弟這般輕松過關。”
既然知道事情已經不可為,他便果斷抽身而去,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叢林之間。
祝名榭神色一緩,轉而看向方吟吟,卻不言不語。
方吟吟被看得手足無措,用力將長劍插回劍鞘,恨恨道:“看什麽看?本姑娘有那麽好看嗎?”
祝名榭忽而笑道:“不止好看,吟吟還是在下的神藥,一到此地,在下便感覺身上的傷勢迅速好轉。”
他說的話荒唐, 臉上的笑意卻是真誠無比,再不見那面具一般的淡然冷漠,一如雪山冰釋,暖陽初現,令人心曠神怡,隻覺魅力非凡。
方吟吟臉上一紅,不敢再看祝名榭的雙眼,低頭嗔道:“說什麽胡話……”
她於心中暗歎自己的無用,平日裡不苟言笑,一見到此人卻難以抑製自己發自內心的欣喜,露出這般的小女兒心態,要是讓他人看見,只怕要直呼不可思議。
“怎麽能是胡話?吟吟一來,在下的心情立馬好轉,體內的真氣運行也更快幾分,傷勢怎能不好轉?”祝名榭歎息一聲,像是在為眼前的美麗女子不信任他而感到失望。
那直白的話語令方吟吟更加不敢抬頭,白皙的脖頸上已經染上了一層紅霞,片刻才僵硬的轉移話題道:“快劍門沒有令人暗中保護你?”
祝名榭反問道:“祝名榭行走天下,哪裡需要他人護持?”
說到這裡,他的話語裡又帶上了那份與生俱來的自信,好似又變成了那個在唐唐青城第一劍丁台湃面前也能不敗的超絕青年。
方吟吟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祝名榭,低聲道:“就算我不來,他們也不是你的對手。”
祝名榭搖頭道:“若是沒有吟吟的配合,他們三人只要稍微遲疑,就會看破那點小手段,沒想到多日不見,吟吟與在下還是那般默契。”
方吟吟哼道:“誰和你有默契?”
她的神色忽而變得憂愁:“你現在的情勢非常不妙……你……”
話還沒說完,忽然看見祝名榭無力嘴角流出鮮血,方吟吟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