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是八派劍盟大會召開之日。那日清晨,陽川海早早起床,提了長劍,獨自往武林門趕去。一到那裡,便見三山五嶽的門派中人已經聚集在一起,華山派掌門郭清隱、泰山派掌門范秋風、衡山派掌門呂鏡、黃山派代掌門王到、廬山派掌門熊思平都已到場,只是不見嵩山派掌門封星河、恆山派掌門定真師太。
一看到陽川海到來,賀泰、唐一豪、宋劍飛等雁蕩山派弟子頓時面露喜色,都擁了過來,抱拳道:“參見掌門!”陽川海看到他們也很高興,走過去與眾人寒暄幾句。
一會兒,郭清隱看到了陽川海,微笑著走了過來,道:“陽掌門,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哈哈。”陽川海抱拳施禮道:“郭掌門好!”他看了看四周,問道:“郭掌門,今日怎麽不見嵩山派掌門封星河、恆山派掌門定真師太?”
郭清隱道:“聽說封掌門練功時不慎受傷,目前仍然在潛心養傷,就派了個弟子前來代他。定真師太去北方看望故友,不能及時趕回,也是派門下弟子前來參會。”
陽川海眉頭一皺,道:“封掌門沒來,很是可惜。今日推選盟主,在下心中覺得封掌門和郭掌門你,都是適宜的人選。”郭清隱擺了擺手,道:“陽掌門言重了,封掌門或許當的,我嘛那就差遠了。”
陽川海微微一笑,道:“郭掌門謙虛了,華山派乃是江湖名門大派,你和封掌門皆是德才兼具之人,自然是當的盟主之位。”
此時,場地的西端突然傳來騷動之聲,遠遠看過去,似乎有兩人在交手。郭清隱和陽川海面面相覷,便一起快步走了過去。近前一看,居然是泰山派掌門范秋風、衡山派掌門呂鏡在過招,兩人均是面有忿色,不知所為何事。
郭清隱眉頭一皺,道:“兩位掌門怎麽交起手來了?”陽川海也是心頭一沉,暗道:“今日是推選盟主的日子,八派劍盟卻發生內鬥,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場上,范秋風使出一個泰山劍招,邊打邊道:“老呂,明明是你師弟出手傷了我大弟子,你卻說不是你師弟的錯,這般偏袒,太不合適了吧?”
呂鏡一個騰空閃身,劍尖一斜,攻向范秋風肩膀,口中道:“我師弟不是那種人,跟你講了你又聽不進去,我也懶得解釋。”
范秋風見來勢甚猛,於是不用劍去擋,將腳一點,身子縱起數尺以上,隨後劍鋒急轉,從中路刺向對方下路。泰山劍法剛猛過人,在他手上使出,只見劍鋒帶風,果然不同凡響。呂鏡知道泰山劍法的厲害,於是略微後退一步,隨後左手拳頭攻前,右手劍便同時襲後,他這一招叫對方退既不可,進又不易,也是一出好招,頗顯衡山劍術的精要巧妙。
陽川海皺眉看著郭清隱道:“郭掌門,這可如何是好?你給勸勸?”郭清隱點頭,朗聲道:“二位掌門,還是別打了,有事好商量。”但范秋風和呂鏡並無住手之意,兩人兀自劍光舞動,你來我往,互相拆打,大有不分勝負不罷休的架勢。郭清隱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勸解。
不一會兒,呂鏡拳劍同進,但對方拚力騰空躍起,讓他撲了個空,呂鏡一個箭步邁得太大,竟然衝到陽川海面前。陽川海見狀,便出手抓住其拳頭,柔聲勸道:“呂掌門,還是莫要打了。”這時,范秋風的回頭劍已然刺來,而呂鏡此時拳頭被陽川海左手握住,扭轉身拆招已是慢了半拍,眼見躲閃不及,就要被范秋風擊中肩膀,陽川海眼明手快,
右手飛快如電,擋開了范秋風的劍背,然後順勢一切,抓住其劍柄,勸道:“范掌門,不要再打了。 范秋風眉毛一豎,道:“我大弟子被他衡山派所傷,他們又不道歉,我豈能善罷甘休?”呂鏡也道:“陽掌門,你且站到一邊,我今日跟他定要分出個勝負。”
陽川海暗道:“若他們二人真要分出勝負,落敗一方必然面子掛不住,恐怕當場大翻臉,或者返身就離開此地,或者退出這八派劍盟,如此一來,則大事不妙,今日這盟主推選大會也是無果而終。”他見自己左右兩手已然分別按住范秋風和呂鏡,便不撒手,繼續道:“兩位別再打了,不然我不撒手。”
那范秋風是個急性子,加上劍柄被陽川海用內力按住,心中頓時大為不悅,他看著呂鏡道:“看來得讓這位陽掌門閃開才是,不如這樣,你我聯手,先製住他。然後我們再一決勝負如何?”呂鏡點頭道:“好!”
兩人相視一眼之後,范秋風朝著陽川海,道:“陽掌門,你若執意要阻攔我們比試,那只能先得罪你了。”呂鏡也粗聲粗氣地道“對,陽掌門,我看你還是撒手退下吧,不要做這和事佬,否則我和老范聯手攻你,只怕五十招之內,你就要被我們製服,到時候不小心傷到了你,你的臉面可就不好看了。”
“五十招?”一旁的唐一豪聽了,一臉不服,大聲道:“你們五十招就想打敗我們陽掌門?太托大了吧?”
“你說什麽?我和老呂聯手起來五十招製服不了陽掌門?”范秋風瞪大眼睛,道:“簡直就是笑話。”
“別說五十招,一百招都贏不了!”宋劍飛在一旁道,他也不服氣了。
“老呂,你聽見了嗎?雁蕩山派的人說你我聯手,居然一百招都贏不了陽掌門?”范秋風越說越氣。呂鏡怒目一瞪,面向陽川海道:“如果一百招贏不了,那我今天就聽陽掌門的,不再跟老范交手。”陽川海一聽,道:“此話當真?”
范秋風和呂鏡同時大聲道:“自然當真!”兩人雖然都聽說過陽川海劍法精絕,但覺得他畢竟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相信聯手起來會製服不了他。
陽川海暗道:“這倒是一個讓二人停止爭鬥的機會。”於是他將按住兩人的手放開,退後幾步,抱拳道:“那晚輩就鬥膽一試,向兩位掌門請教一番了。”說著,他拔出鐵劍,穩住馬步,做出護身防守之勢。
范秋風和呂鏡相視一眼,不再二話,兩人一左一右,齊刷刷舉劍攻向陽川海。陽川海向右一閃,右邊的劍亦來到,陽川海又向左去躲,左邊亦有快劍削來,陽川海見無路可退,於是將手中劍一抖,嗖地一縱身,竟由兩人的肩頭之上飛越過去。
那兩位掌門人均是江湖一流高手,早料到陽川海有此招,都是快速回身掄劍,未等陽川海落地,劍招就雙雙進逼而來。陽川海隨機應變,驀地探劍分頭急刺,與兩位掌門的劍身硬勢相磕,立時“鐺鐺”的兩聲,比那鍾聲還響亮還驚人,三劍交匯之處,隱隱有風雷交會之勢。就這樣,雙方你來我往,交手了五十多個回合。
場下眾人,何曾見到三個掌門同場競技,見場上這般劍光閃耀,火花四射,頓時看得眼花繚亂,有的人看得過癮,還不經意地叫好起來。
過不多時,雙方已然交手了九十多個回合,見陽川海絲毫不落下風,范秋風和呂鏡心中不由駭然,他們萬萬沒想到陽川海的劍法竟然如此厲害,而且年紀輕輕居然有深厚的內家功力,方知他能成為雁蕩山派一百多年來最年輕的掌門,果然是浪得虛名。眼見百招將至,兩人臉上有些難堪,於是大喝一聲,各自運用真力,頓時只見場上劍光忽上忽下,亦劈亦刺,讓人看得驚心動魄。
陽川海見來劍凌厲,劍影飄忽,知道這些都是厲害的招式,當下不敢大意,側身閃避,然後騰空飛起,手中之劍如閃電一般,連貫使出新學的三招滄海劍法“蕩海拔山”“海內無雙”“萬海歸宗”,頓時劍意連綿不絕,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劍氣如風雲般襲人全身要穴,讓兩位掌門無法近身半步。待得陽川海收手之時,已然交手百招。
范秋風和呂鏡均是守信之人,兩人見百招已到仍不能贏下,心中雖有糾結,但也不再揮劍進攻,雙雙收起劍來。陽川海抱拳施禮道:“多謝兩位掌門手下留情。”
范秋風歎了一口氣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陽掌門好劍法!”他轉向呂鏡道:“老呂,今天我們不爭了吧?”呂鏡點頭,朝陽川海抱拳道:“好吧,就按方才陽掌門之約,今日不和老范爭高低了,來日再論理也不遲。”
陽川海抱拳道:“多謝兩位前輩了!”郭清隱哈哈一笑,走上前來,道:“泰山派、衡山派二位掌門果然是爽快之人,言出必行,甚好甚好!”
一旁的黃山派代掌門王到一臉不耐煩道:“泰山衡山二位掌門為了一點私事,當眾動手,還耽擱了時間。我看大家都等得不耐煩了,還是盡快商議推選盟主之事吧。”范秋風和呂鏡聽他言語有譏諷之意,心中都頗為不悅,但二人自知有不到之處,便沉默不語。
廬山派掌門熊思平道:“今日大會,我看還是請華山派郭掌門代為主持吧?”眾掌門都是點頭讚同。
郭清隱也不推遲,道:“好,那就由在下主持今日大會。”他咳嗽兩聲,道:“今日我們八派劍盟相聚在此,旨在推選出一個盟主,任期四年。大家意下如何?”眾人無異議,都點頭讚同。
“我們不讚同!”突然,場外有人大聲喊道。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有一男一女邁步走來,那男的大約四十多歲,身著灰衣長袍,一臉怒容。女的身材曼妙,看似妙齡年華,但頭戴鬥笠且用輕紗遮住了臉,難以看清面部,手上還抱著一個嬰兒。
那一男一女走近,環視眾人一番。灰衣男子道:“若這姓郭的當了盟主,我們第一個就反對!”眾人聽了,都是納悶,不知此二人和郭清隱有何恩怨。郭清隱也是一臉茫然,他端詳一番,一時沒認出這一男一女。
熊思平道:“請問二位是哪個門派的?”灰衣男子道:“反正我們不是你們八派劍盟的。”黃山派代掌門王到眉毛一豎,道:“那你為何要來管我們八派劍盟的事?你是來砸場的吧?”
那灰衣男子道:“我雖非八派劍盟之人,但我的事兒卻跟你們的一個掌門有關。”他轉向郭清隱道:“姓郭的,你可認得這女子?”郭清隱看著那輕紗遮臉的女子,覺得並不相識,搖了搖頭,道:“你們認錯人了吧?我並不認識她。”
那灰衣男子冷笑道:“你不認識?堂堂一派掌門,你連自己做過的事兒都忘記了?”他朝那輕紗遮臉的女子使了個眼色,那女子便抱著嬰兒,走到郭清隱跟前,冷冷道:“一年之前,秦嶺山下,你還記得?”說著,她用右手將臉上的輕紗翻開,露出面容來。
郭清隱一聽“秦嶺山下”四個字,頓時心頭一震。他再一看該女子的面容,瞬間臉色大變。
那女子的眼神充滿了幽怨,她看了一下手中的嬰兒,憤聲道:“這嬰兒,便是你的女兒!”郭清隱一聽,頓時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女子瞧在眼裡,突然從嬰兒的繈褓裡拔出一把匕首,飛快刺向郭清隱的肋部。因為兩人靠的太近,郭清隱當下又是六神無主,因而他躲避已是不及。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眾人都來不及去製止,隨著一聲驚呼,那匕首結結實實地插進了郭清隱的肋部,頓時有鮮血流了出來。
華山派弟子一見,大聲驚呼起來,紛紛拔出劍來。郭清隱忍著劇痛,後退兩大步,手一揚,沉聲喝道:“莫要傷害她!”眾弟子一聽,隻得按捺下來,都用憤怒眼神盯著這一男一女不速之客。
陽川海大驚,上前點住郭清隱幾處穴道,幫他止血,問道:“這位姑娘,你為何要出手傷人?”那女子卻不言語,用手將臉上輕紗放下,遮住面容,隨後退到那灰衣男子身旁。
那灰衣男子冷眼看著郭清隱,道:“姓郭的,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幫你說出來?”郭清隱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匕首的刺痛和內心的痛苦,讓他不想說話。
那灰衣男子看了看八派劍盟的人,道:“那我來說吧。這位年輕女子,是我女兒。一年之前的一個風雨交加之夜,我女兒路過秦嶺山下,因為迷路,誤打誤撞到了一個客棧,當時她身無分文,那客棧老板不讓她借宿,要趕她出去。這姓郭的當時就在一旁,見我女兒可憐,便代付房費還買了幾個饅頭給她。後來我女兒感謝他出手相助,夜裡便去他屋裡,兩人暢聊一番,甚為投機,直至深夜。那晚這姓郭的飲了不少酒,我女兒涉世不深,加上一時頭腦糊塗,當晚便在他屋中過夜。”
郭清隱聽到這裡,面有愧疚之色,緩緩閉上眼睛,不知所措。
那灰衣男子看了那女子一眼,繼續道:“第二天我女兒醒來之時,這姓郭的已然不見蹤影,他在桌子上留下一些銀兩,便不辭而別。我女兒心傷不已,後悔不迭。回家後不久,她便知道自己有喜了,後來便生下這個女嬰。她心有不甘,四處打聽,好不容易於日前打聽到了他的行蹤,今日便是想帶著嬰兒前來,讓各位江湖好漢知道這個事。你們都是名門正派,今天就幫這苦命的娘倆說說話,評評理吧!”
眾人聽完事情的緣由,不禁歎了一口氣,沒想到還有這般風波,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廬山派掌門熊思平看著那女子道:“但你們也不能出手傷人啊。”有華山派弟子道:“是啊,再說了,當晚是你女兒自己跑到郭掌門的房間,這多少也算是你情我願之事。”
那灰衣男子聽了,勃然大怒,揚手欲去打那名華山派弟子。其他華山派弟子見了,紛紛上前一步,將劍尖對準了他。那刺傷郭清隱的女子拉住灰衣男子,道:“爹,他們人多,我們走吧。”灰衣男子知道今日定然討不到好,便道:“姓郭的,來日我再上華山,跟你說道說道。”說著,帶著那女子準備轉身離去。
華山派弟子飛身上前,阻攔這對父女的去處,為首的弟子憤憤道:“你們刺傷我掌門,休想就此走人”。
郭清隱一揚手,沉聲道:“你們莫要阻攔,讓他們走吧。”華山派弟子一聽,不敢違令,隻得讓出一條道來。那對父女瞥了郭清隱一眼,便轉身離去。
陽川海一臉關切,問道:“郭掌門,你傷勢如何?”郭清隱歎了口氣,道:“哎,慚愧啊。今日這盟主推選大會,我是主持不了了。”
王到聽了,臉上露出不以為然之色,道:“主持不主持的也無所謂,大家就說說,如何推選盟主吧。”熊思平道:“如何推選?那自然是選個德才兼備之人了。”
王到嘿嘿一笑,瞥了郭清隱一眼,道:“德才兼備之人?這麽說,郭掌門恐怕就不適合盟主之位了吧?他跟方才那女子有染,恐怕……”
范秋風一聽,皺眉道:“王掌門,還是不要提此事了,免得傷了和氣。”王到不以為然的一笑,便不再說話。
熊思平看了看四周,問道:“恆山派的定真師太今日沒來,缺了她,那這盟主如何推選?”恆山派為首的女弟子道:“回各位掌門,家師去北方看望故友,不能及時趕回,便派我們幾人前來參會。不過家師說了,誰能破我們的恆山劍陣,我們就可尊他為掌門。”
熊思平又道:“那嵩山派呢?聽說封星河掌門練功受了傷。”
嵩山派有弟子走出來,抱拳道:“家師確實受了內傷,且數年內難以痊愈,需要長期療傷調理。家師讓我們轉告,他推薦郭清隱掌門或者陽川海掌門做八派劍盟的盟主。”
那嵩山派弟子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開始有了動靜。有人點頭讚同,有人竊竊私語。
王到聽了,臉色一變,道:“由郭清隱或者陽川海兩位掌門之一做盟主?這樣的指派是否有些簡單了呢?相對而言,我還是覺得定真師太的建議更合情合理,誰能破恆山派的劍陣,誰就有真材實料,我覺得那樣才算公允。”
范秋風道:“哦,聽王掌門這麽說?是想試試恆山派的劍陣了?”
王到哈哈笑道:“試試就試試,有何不可?我看無論誰要得到這盟主之位,就該拿出一些真本事來。這樣才能服眾,大家說呢?”場下的黃山派弟子紛紛點頭稱是。
呂鏡道:“好,聽說王掌門的‘追風十三劍’獨步江湖,不如就到這劍陣裡走一番,也好讓我們開開眼界。”
王到似乎有意盟主之位,便道:“好,那我就不謙讓了,今日我且會會這名揚天下的恆山劍陣。”說完,他朝眾人一抱拳,然後拔出劍來,飛身來到場地最中央。
恆山派為首的弟子見狀,便向身邊的六名女弟子看了看,道:“結陣!”說著,拔出劍來,其他弟子會意,紛紛走位,邊走邊拔劍,很快便合成恆山劍陣,將王到圍在中間。
場外眾人見劍陣已合,眼睛都是一亮,須知這劍陣乃是恆山派鎮山之技。對敵時女弟子七人一隊,將對手圍在圈內,各人之長劍皆可攻對方要害,一人一劍,一劍一攻,在移動走位及虛實變換之中,讓被圍之人首尾難顧。
王到看了看這七名恆山派女弟子的站位,便知這劍陣確有過人之處,當下掄劍一揮,沉聲道:“得罪了!”說完,嗖嗖兩劍,飛快刺向左側的一位女弟子。為首的女弟子喊道:“變位!”眾女弟子立即飛身穿梭,互換位置,緊接著,八劍連貫揮出,頓時閃起一簇簇劍花。
女弟子們的每柄長劍指住王到的一處要害,即頭、喉、胸、腹、腰、背、脅。王到見這劍法厲害,隻得運用真力,連續使出追風十三劍,想尋找個中破綻,先擊倒一兩個女弟子。他的武功雖然比這七名女弟子中的任何一個都強出許多,但對方七劍連環,既攻敵,複自守,絕無破綻可尋。如此一來,雙方你來我往,鬥了約一百多個回合。
郭清隱看了一會兒,湊近陽川海身邊,輕聲道:“陽掌門,我看這盟主之位,還是你擔起來吧?”陽川海一聽,心頭一驚,道:“郭掌門莫要如此說,晚輩何德何能,斷不足以擔此重任。”
郭清隱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八派劍盟之中,我原本是最看好封星河掌門做盟主,他德才兼備,在江湖上頗有威望。但他既然不慎受傷,武功大損,依照當下形勢看,有的掌門是不會服他的。可惜了!”他看了看自己肋部的傷口,方才那匕首早已拔出,也已然包扎妥當。
郭清隱又道:“陽掌門,你莫要自謙,我是覺得你合適當這個盟主的。”陽川海道:“多謝郭掌門抬舉,晚輩實不敢當。”
這時,場上突然傳出一聲大喊,只見王到高高飛身躍起,人劍如陀螺一般飛快旋動,往陣外飛去。原來他在劍陣中遊走一番之後,發現找不到破綻之處,於是便想憑借輕功,先高高躍起,然後奮力縱身跳出劍陣之外。
他這如意算盤打得雖好,但恆山派劍陣豈是如此容易脫身?只聽為首的那名女弟子喊道:“變位!”緊接著其他女弟子騰空飛移步,帶動陣法,或快或慢,或正或斜,始終向外圍奔跑,但七個部位都是守得既穩且準,待得王到雙足落地之時,那七名女弟子勢逾奔馬,長劍迅捷緊密,直刺其各大穴位。王到心頭大驚,手中拚力抵擋來劍,同時想要後退,但已然不及,只聽嗖嗖兩聲,有兩柄劍刺到了他的小腿之處,頓時血流而出。
為首的恆山派女子見狀,輕聲喝道:“收陣。”那幾名女弟子於是不再圍攻,均將劍垂下來放於身側。如此一來,勝負已判。王到見自己已然受傷,知道破不了恆山派的劍陣,隻得歎了一口氣,收起劍緩緩走下場去。
眾人從前幾乎都沒見過這恆山派劍陣,今日一睹其玄奇威力,都不由歎服。有個廬山派弟子跟身邊同門道:“沒想到這劍陣如此厲害,幾個女弟子就能困住一派掌門。”身邊那個弟子嘿嘿笑道:“我看黃山派這個代掌門不怎滴,連幾個女弟子都打不過,還追風十三劍呢?”他這嘲諷之言,雖然低聲,但還是被走過他身前的王到聽進耳中。那王到本來就心中窩火,聽到別派弟子如此譏諷,頓時按捺不住,只見他身影陡然一晃,來到那名廬山派弟子身前,那名廬山派弟子隻覺頭皮一涼,自己的發髻已然被打飛,緊接著劍光一閃,一縷頭髮已被王到的劍鋒割落下來。
廬山派掌門熊思平見弟子被割發,頓時大為不悅,快步走到王到身前,皺起眉頭道:“王掌門,你這是何意,為何要跟我廬山派弟子過不去?”
王到冷眼看著他,道:“過不去又如何?熊掌門,你是不是也想將我黃山派弟子割發?”
熊思平見他如此傲慢,心頭火氣頓生,拔出劍來,道:“你以為我不敢?”其他廬山派弟子站在他們掌門之後,都拔出劍來。黃山派眾弟子見狀,也都齊刷刷拔出劍來。雙方劍拔弩張,場上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范秋風和呂鏡見形勢不對勁,趕緊走了過來,范秋風勸解道:“兩位掌門且莫動怒,方才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大家都已是八派劍盟中人,還望以和為貴,不必為一些小事而大動肝火。”
站在稍遠處的郭清隱看著場上的一切,歎了口氣,輕聲跟身旁的陽川海道:“陽掌門,你都看到了吧。我們這剛結成不久的八派劍盟,弄不好可就散了。如果沒有一個在某方面能服眾的盟主,我看這劍盟啦,是撐不下去嘍。”
陽川海皺起眉頭,不知該說什麽。
郭清隱道:“陽掌門,我看呐,你就把這擔子給擔起來吧?三山五嶽,需要你啊!”他看了看自己肋部的傷口,又道:“今日你都看到了,泰山衡山兩個門派有點罅隙,王到此人略顯蠻橫且有野心,在這樣下去,八派劍盟勢必解散。所以,我覺得很需要你來當這個盟主!否則到時候我們三山五嶽,就成了一盤散沙了,幫派之間恐怕就會有紛爭了。
陽川海聽了,若有所思。他心裡頗為希望八派劍盟能攜手同心,相安無事,並且日後能為江湖各幫派做些表率。
郭清隱緩緩走到場中,舉起手,大聲道:“諸位,這盟主之位,我推薦雁蕩山派的陽掌門”。眾人聞聲,都看了過來,現場頓時鴉雀無聲。郭清隱又道:“我覺得,我們八派劍盟不能群龍無首,而陽掌門呢,我覺得就是極佳的盟主人選。”
陽川海道:“在下…在下並沒做什麽功績,還是請大家另謀人選。”
郭清隱道:“此言差矣,陽掌門,你怎麽說自己沒有功績呢?你曾帶領江湖眾人逃出元人設下的古堡陷阱,後來又和刀俠聯手,深入敵營,燒了元軍的糧草。這可都是大功績啊!”
廬山派掌門熊思平眉毛一揚,問道:“和刀俠聯手?燒過元軍的糧草?此話當真?”
郭清隱道:“自然是真的。那日我遇見刀俠故友‘黑白子’吳尊,是他親口告訴我的,說刀俠數月前曾在徽州燒掉元軍一處重要囤糧點,以支援唐良嗣將軍,而陽掌門當時就在場,他和刀俠聯手,夜裡潛入敵營,聲東擊西,合力將元軍糧草一把火給燒了。”
熊思平一聽,一拍大腿,叫了一聲“好!燒得好!”他走到陽川海跟前,抱拳道:“在下當年蒙受刀俠之恩,沒齒難忘。陽掌門,刀俠既然能信得過你,那我自然無話可說,我熊思平認你這個盟主。”
郭清隱笑道:“嵩山派封掌門、廬山派熊掌門,還有在下我都擁護陽掌門做盟主。你們幾位呢?”他看向范秋風和呂鏡等人。范秋風和呂鏡相視一眼,都點了點頭。他們方才聯手和陽川海過招,已然知道其劍法高強,覺得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武功,都是心中佩服不已。兩人對視一番,都抱拳道:“我二人也都擁護陽掌門做盟主。”
陽川海看了看眾人,心中想著郭清隱方才所講的那些話。覺得自己若再謙讓,似乎有些欠缺擔當。
郭清隱走近他,正聲道:“陽掌門,你莫要再謙讓了,目前來看,真的就是你最適合了,大家既然都服你,對你沒異議,你就擔起這個重任吧。”
陽川海見事已至此,便也決定不再謙讓。
此時王到皺了皺眉頭,陰陽怪氣道:“只是定真師太是否擁護陽掌門,還未可知。依我看,陽掌門若想讓諸門派都信服的話,恆山派的劍陣還是要破的。”
郭清隱眉頭一皺,道:“劍陣之事,可以稍後再議。”他走上前,朝陽川海道:“陽掌門,你想好了嗎?這是造福武林的大事情,望你莫要謙讓了!”
陽川海見此情形,當下劍眉一揚,道:“好,既然眾位掌門如此厚愛,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眾人紛紛叫好起來,尤其是雁蕩山派眾弟子,更是個個神采飛揚,歡呼雀躍。
陽川海知道還有一關,於是提劍走到恆山派女弟子們身前,抱拳施禮道:“定真師太定下的規矩,在下自然也得遵照,特來領教貴派劍陣,諸位請!”
那七名女弟子點頭還禮,隨後各歸其位,迅速拔出劍來,將陽川海圍在中央。為首的女弟子低聲喝道:“結陣!”其他弟子隨聲而動,按東西南北走位,在陽川海四周結成了劍網。
陽川海眼光四路,掄劍一揮,道:“得罪了!”說完,劍鋒悠然一轉,飛快刺向東邊的一位女弟子。東南側的三名女弟子一見,嗖嗖幾聲,上前幫那名女弟子解圍,其他三名女弟子也齊齊掄起劍鋒,各自使出劍法,七人如同七扇劍門,將陽川海圍得泄水不通。這劍陣本以迅捷綿秘見長,若是幾個精通恆山劍法的人同使,那就簡直沒有半點空隙,連蒼蠅也難以飛過。陽川海縱身竄起,護住上中下三路的要**道,邊鬥邊走。他意在試探,因而不急著強攻。雙方交手了二十多招,陽川海越發感覺這恆山劍法變換無窮,除非將七人中打倒一人,否則決然無法逃出。
在劍陣中遊走了一會兒,陽川海覺得恆山派女弟子雖然是七位,但似乎都按東、西、南、北分為四方,心中不由一動,思忖道:“莫非這是按二十八星宿來結陣?”於是他突然從中路猛然一躥,使出滄海劍法之“四海承風”,一劍刺向中間那名女弟子。其他女弟子齊聲驚呼,各挺長劍,七枝劍青光閃動,疾向陽川海身上七處刺來,陽川海早有防備,隨手揮出一團劍花,退向劍陣一隅。其他女弟子見中路之人無礙,便步行交錯,移了個身位持劍。陽川海一看,果然是四象為形,即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方位。
陽川海當下不再遲疑,斜身疾衝到南邊,佔了朱雀的翼宿星位,接著利劍開路,又疾速衝到北邊,佔了玄武的鬥宿星位。為首的恆山派女弟子識得厲害,急忙帶陣轉至東方。原來凡兩人相鬥,應面向敵人,倘若敵人繞到背後,自非立即轉身迎敵不可。此時陽川海所趨之處,正是恆山派劍陣的背心要害,不須出手攻擊,七名女弟子已不得不帶動陣法,以便正面和他相對。她們雖然換位極為迅捷,可謂訓練有素,但如此一來,劍陣的奧秘也被陽川海窺出了大概,他心中暗喜:“此劍陣看來確是迎合二十八星宿而布的。”
於是陽川海一路向左,竟不回身,只是或快或慢,或正或斜,始終向左奔跑。他既穩穩佔住星位,七個女弟子不得不跟著向左。
原來這二十八宿按方位分為東、南、西、北四宮,每宮七宿,分別將各宮所屬七宿連綴想象為一種動物,以為是“天之四靈,以正四方”。在古人眼裡,這四宮蘊含不同意象,由東方蒼龍、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各七宿組成。東方青龍七宿: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尾宿,箕宿。北方玄武七宿:鬥宿,牛宿,女宿,虛宿,危宿,室宿,壁宿。西方白虎七宿:奎宿,婁宿,胃宿,昴宿,畢宿,觜宿,參宿。南方朱雀七宿: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張宿,翼宿,軫宿。陽川海方才所佔的乃是朱雀的翼宿星位和玄武的鬥宿星位,七名女弟子畢竟年輕,在應變之時將整個劍陣帶動,因而露出了一些破綻,便被陽川海看在眼裡。
陽川海既然尋出破綻,便越奔越快,到後來直是勢逾奔馬,身形一幌,便已奔出數丈。七個女弟子訓練有素,雖處逆境,陣法竟是絲毫不亂,亢宿、心宿、虛宿、奎宿、昴宿、井宿、翼宿七個部位都是守得既穩且準,只是身不由主的跟著陽川海疾奔。陽川海也不由得暗暗喝采:“恆山派門下果然不凡。”當下全力提一口內家真氣,飛奔不止,手中滄海劍法不時使將出來,讓近身的女弟子不時手忙腳亂。
剛開始七名女弟子尚可勉力跟隨,但時候一長,各人輕身功夫出了高下,位處亢宿、心宿、翼宿的三女功夫較高,奔得較快,余人漸漸落後,恆山劍陣中漸現空隙。為首的女弟子不禁暗驚,心想:“此人如在此時出手攻陣,只怕我們已防禦不了。”但事到臨頭,也已顧不得多想,只有咬緊牙關,拚盡所有內力,帶著眾女弟子繞著陽川海打轉。
如此繞圈急轉了大約十轉,七名女弟子繞著陽川海狂奔,手中長劍舉在頭頂,各人奔得越快,長劍越是把捏不定,就似有一股大力向外拉扯, 手上長劍握的是空虛不緊。
突然之間,陽川海大喝一聲:“看招!”向左飛身疾竄,刺向七道南方朱雀井宿位上的女弟子,那女弟子此時身為不穩,破綻盡顯,陽川海全力劍刺而來,她根本無法招架,而其他站位的女弟子想要趕來支援,已然慢了半步,只聽砰砰兩聲,井宿位上的女弟子已然被陽川海的劍背點中氣海穴,頓時上身一麻,往劍陣外頭退去。
陽川海見已得手,於是又急躍向西方白虎奎宿位上的女弟子,依樣出招,那女弟子揮劍抵擋,畢竟勢單力薄,陽川海連出兩劍,隨後點中她的風門穴,讓她的長劍脫手飛出,有如銀蛇,直射入十余丈外的松林之中。
此時劍陣已然殘缺大亂,瞬間顯露出一個大缺口,陽川海展開輕身功夫,幾下縱躍,跳出恆山劍陣,然後笑吟吟的回過頭來。
恆山派女弟子們見劍陣已然被破,便不再奔跑,都停下腳步垂下劍去,為首女弟子微笑著向陽川海施禮,道:“陽掌門好厲害的功夫!您已破了本門劍陣,我等心服口服。”
場下眾人一聽,大都拍掌叫好,道:“好身手!”“果然厲害啊!”雁蕩山派眾弟子更是興高采烈地圍了過來,個個臉上有光。
郭清隱等人臉帶笑意走到陽川海身邊,道:“太好了,陽掌門好功夫!”有不少人被陽川海的武功所折服,不由喊道:“盟主!”很快,更多的人齊聲高喊:“陽盟主!陽盟主!”場中頓時人聲鼎沸,眾門派弟子們紛紛舉劍相應,歡呼之聲響徹雲霄,在武林門的山林湖岸久久回蕩。